乾清宫。
鎏金香炉青烟袅袅，却驱不散殿中凝滞的肃杀之气。
皇帝萧景翊端坐在王座，神情冷峻。
大太监赵成业垂手侍在一旁。
连头都不敢抬。
“陛下！”苏太傅看了一眼太子萧容祁，扑通一声跪在铺满金砖的大殿之上，老泪纵横地哭喊着，“婉儿她向来自重，怎会做出私通外男之事，更何况她刚刚产就被打入冷宫，如今又死得不明不白，臣以为，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求陛下为婉儿做主啊！”
话音未落，已泣不成声。
萧容祁听闻，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栽赃陷害？苏太傅难道忘了，那日你可是亲眼所见，苏婉儿与方文宣暗自私会，陷害沈侧妃。”萧容祁盯着苏太傅煞白的脸，从袖中甩出一封书信，“这封情书是从她枕下搜出的，字字句句都写着要与情郎私奔！”
苏太傅踉跄着扑过去，当看到书信上的字迹后，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的！可...可即便如此...”
他突然抬眸，看向皇帝萧景翊，“陛下，就算婉儿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也罪不至死，她刚刚失去孩子，身子还没调养好，为何会突然自尽？求陛下彻查！”
着，猛地以头撞地，额头渗出鲜血，“老臣愿以性命担保，此事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萧景翊眉头紧皱，目光落在太子萧容祁身上，声音沉沉，“太子怎么？”
“陛下。”萧容祁上前半步，躬身行礼，“臣已命人彻查，苏婉儿乃是产后气血大亏，又在冷宫中染上恶疾，才会不治身亡。”
“恶疾？”
苏太傅抹了把脸上的泪，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笺，里面只有四个字。
父亲，救我。
“这是婉儿付托下人给臣的书信，分明是有人要置婉儿于死地，殿下这般巧言令色，到底是想掩盖什么？”
萧容祁抿着唇，面色深沉。
他在得知苏婉儿自尽后，第一时间赶去冷宫查看，虽然无法原谅她跟方文宣私通，但却从未想过要取她性命，更何况朝堂局势复杂，作为太子的他，断没有挑起两党纷争的打算。
此时，苏太傅的哭喊如利刃剜心。
苏婉儿一死，必定会有人借机生事，将他推上风口浪尖，而那些蛰伏在暗处的政敌，更不会放过这个扳倒他的机会。
萧容祁偷偷瞥向高坐在龙椅上的萧景翊，下意识攥紧腰间玉佩，开口道，“陛下，苏婉儿一事乃是意外，臣...臣恳请陛下彻查。”
殿内空气凝滞。
萧景翊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转向看向跪在地上的苏太傅，“苏卿先起身。”
苏太傅却仿如未闻，一边磕头一边喊道，“当初是陛下劝臣将婉儿嫁于太子为侧妃，臣本以为她能在东宫平安度日，却不想会惨遭厄运，若今日陛下不能给婉儿一个公道，老臣便撞死在这乾清宫！”
萧景翊轻叹一声，起身走下台阶，站在苏太傅面前。
“好，朕答应你，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萧景翊声音难得温和，“将苏婉儿赐予太子，确实是朕的意思，且你辅佐朕十余载，白发人送黑发人，朕岂会让忠良寒心？”
着，伸手将他扶起，余光瞥见萧容祁紧绷的下颌，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先回去好好歇着，莫要伤了身子。”萧景翊收回手，吩咐赵成业，“送苏太傅回府。”
“喏。”
赵成业立刻上前搀扶，苏太傅却突然抓住萧景翊的袖口，“陛下金口玉言，老臣...老臣等个真相。”
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祈求。
“朕知道，你且安心回去休息。”
“谢陛下。”
苏太傅跪下谢恩，随后踉跄着被带出殿外。
乾清宫的门缓缓闭合。
萧景翊蓦然转身，脸上的温和化作冰霜，开口质问，“萧容祁，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怒火。
“臣一时失察。”
萧容祁眼眸微敛，想起幼时因贪玩打翻奏章，也是这样被陛下训斥，只是此刻帝王周身散发的寒意，比他印象中的还要让权寒。
“一时失察？”
萧景翊冷笑一声，站定在他面前。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萧容祁不得不抬起头，却悠然撞进一双充满怒意的眼睛里。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你一句失察就能轻易了事？”
“你若有脑子，就该明白制衡之术，才是坐稳江山的根本，你倒好，为了所谓的情爱，亲手毁了朕布下的局！”
苏婉儿是萧景翊为了制衡苏家在朝堂的势力，特意安排的一步棋，如今却被太子萧容祁就这么毁了，以苏太傅的执拗性子，断不会轻易罢休。
到时候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萧景翊盯着萧容祁，好不容易才勉强克制住踹他一脚的冲动。
“现在苏婉儿死了，若苏太傅狗急跳墙，引导其他势力趁虚而入，你该如何收场？”
萧容祁喉咙发紧，沉声道，“臣有错，愿凭陛下处置。”
“处置？你以为低个头就能平息苏家的怒火？”萧景翊怒极反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苏太傅手握半数言官，你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当这是儿戏？”
“萧容祁，朕可以给你机会，但你若拿不出补救之策，明日早朝，朕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废了你这不成器的太子！”
补救之策？
萧容祁身躯一震。
如今这种局面，他满心皆是懊悔与慌乱，可越是心急，越想不出万全之策。
“今日你便在乾清宫跪到亮，好好给朕想想清楚。”
萧景翊转身坐回龙椅，连个眼神都没有再给太子。
光渐亮。
萧容祁跪在巍峨的大殿内，膝下金钻冰冷而坚硬，透着丝丝寒意直抵心底。
他双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因用力而止不住的颤抖。
就在这时。
赵成业匆匆而来，脚步透着几分迟疑。
他偷偷瞥了眼萧景翊的神色，躬着身子，禀报道，“陛下，沈侧妃在宫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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