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与渔家女曹婉儿的邂逅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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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寒锋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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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卷地裂云声,

狼纛压城万骑横。

指凝霜魄寒星坠,

步踏幽冥鬼影惊。

贯纛枪收千骑溃,

回春指暖一俘惊。

残阳血染山河赤,

独向苍茫孤影擎。

寒潭深处透骨的冷意尚未从骨缝里完全散去,承烨已被孙悟空拽着,一个筋斗翻出沉霜涧凝滞的冻雾。

风声在耳边呼啸,脚下山河飞速倒退,腐骨泽方向那股被两位师父点出的诡异阴晦,却像一枚冰冷的针,无声无息刺在心头,比沉霜涧的寒气更加粘稠难缠。

孙悟空的金睛火眼始终未曾离开那片泥泞死寂的沼泽方向,嘴里不住地嘀咕:

“怪哉…嘎!那股子死中带活、秽气冲的味儿,怎么闻着让人这么不痛快?像是埋了几百年的烂棺材板子突然掀了盖儿……”

哪吒脚下风火轮烈焰流转,速度丝毫不慢,闻言只是冷哼一声,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霜色:

“前朝余孽布下的阴煞祭坛,本就邪异。镇守的妖鳄一死,地脉煞气失衡,沉眠地底的腌臜东西被勾了出来。

麻烦!”他侧目瞥了一眼沉默赶路的承烨,“此间因果,与你击杀那鳄妖脱不开干系。日后修为精进,此处隐患,终究还需你自己亲手了结。”

“弟子明白。”承烨沉声应道,手指下意识地抚过腰侧冰冷的剑柄。

沉霜涧七日炼狱般的磨砺,丹田里那缕凝练如冰丝的气息微微震颤,带着一股初生的、亟待试锋的锐意。

筋斗云的速度快得惊人,下方的景象从荒芜死寂的沼泽边缘,很快掠过起伏的山峦,变得人烟稠密起来。

田野阡陌纵横,村落星罗棋布,一派宁静祥和。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嘈杂的怒骂声打破。

声音来自下方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庄。村口空地上,围满了敢怒不敢言的村民。

一个身材肥硕、满脸横肉、穿着绸缎却敞胸露怀的汉子,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指挥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拖拽一个哭得几乎昏厥的少女。

少女的父母,一对老实巴交的农人,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额头已是一片青紫血痕。

“木寸冈老爷!求求您高抬贵手啊!女…女年纪还啊!”老汉的声音嘶哑绝望。

“放屁!”那被称作木寸冈的恶霸一脚踹开老汉,狞笑着,“欠债还钱,经地义!还不起钱,就拿你这水灵丫头抵债!再啰嗦,把你们这两把老骨头也拆了扔河里喂王八!”

少女凄厉的哭喊和父母绝望的哀告,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承烨的耳朵。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丹田那缕冰寒的气息瞬间奔涌起来,周身空气都似乎冷了几分。

“嘎!”孙悟空怪笑一声,按住了承烨的肩膀,眼中金光闪烁,带着一丝玩味和深沉的考量,

“子,鼻子底下长眼睛了吧?瞅瞅,这就是人间道。俺老孙懒得管这闲事,今儿个这桩‘官司’,交给你断!俺倒要瞧瞧,你在那寒潭底下冻出来的心肝,是块冰疙瘩,还是块能辨是非的明镜!去,告诉俺老孙,哪个是好人,哪个是恶棍?这事儿,又该如何处置?”

他语气轻佻,眼神却锐利如刀,紧紧锁住承烨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承烨深吸一口气,沉霜涧磨砺出的不仅仅是筋骨与气息,更有一种冰水淬火般的冷静。

他并未立刻暴怒出手,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全场。木寸冈的跋扈凶残,家丁的狗仗人势,村民的畏惧麻木,少女一家的绝望无助…尽收眼底。

心中那点因力量初成而滋生的微末燥热,在这赤裸的人间惨剧前,被彻底浇熄。

他身形一晃,并未施展惊世骇俗的筋斗云,而是将沉霜涧中领悟的“寒潭鬼影步”雏形催动到极致。

足尖在树梢、草叶上轻轻一点,身影快得如同融入风中的一道淡影,带着一股源自深潭的凛冽寒意,悄无声息地落在木寸冈与那少女之间。

“谁?!”木寸冈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冰冷的、令人汗毛倒竖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瞬间置身于数九寒冬的冰窖。

他肥硕的身躯猛地一哆嗦,惊疑不定地瞪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年。

承烨并未看他,只是稳稳地扶起被家丁推搡得站立不稳的少女,将她轻轻推到身后,用身体隔开了那些凶恶的目光。

他动作沉稳,目光平静地看向跪地不起的老夫妻:“老人家,起来话。欠他多少?”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场中的嘈杂,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更带着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尊贵与不容置疑的镇定。

老夫妇被这气势所慑,又或许是绝望中抓住了一丝稻草,老汉颤巍巍地哭诉:

“回…回公子话…只…只借了他十贯钱买粮救命啊…这才半年不到…他…他就利滚利要一百贯…我们…我们实在是…”

“放你娘的狗臭屁!”木寸冈反应过来,见是个面生的少年郎,胆气复壮,指着承烨鼻子破口大骂,

“哪里钻出来的野子,敢管你木大爷的闲事?活腻歪了!给我打!连这子一块儿给我绑了!”

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刻嚎叫着扑了上来,拳脚带风,显然平日里没少作恶。

承烨眼神一冷。在沉霜涧面对凶兽残魂和刺骨寒煞都未曾退却的心境,此刻却因这人间最直接的恶行而翻涌起怒涛。

丹田那缕气息无需刻意催动,已如受到挑衅的冰龙般昂首嘶鸣。

他没有拔剑,身形在扑来的家丁间诡异一闪,正是“寒潭鬼影步”的玄妙——步随身走,影随步移,如幽魂滑过寒潭水面,带起一片刺骨的阴风。

同时,右手并指如戟,闪电般点出!指尖凝聚的并非磅礴的罡元,而是沉霜涧磨砺出的、凝练到极致的一缕冰冷锋芒——凝煞破罡指的雏形!

“噗!噗!噗!”

几声沉闷如击败革的轻响。冲在最前面的三个家丁,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中胸口要穴,动作瞬间僵直,脸上的凶悍凝固,随即化为极致的痛苦和惊骇。

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蛮横地钻入他们经络,瞬间冻结了半边身子的气血运校

惨叫声卡在喉咙里,三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癞皮狗,软软地瘫倒在地,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却连完整的话都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快!准!狠!带着一股源自极寒之地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酷烈!

剩下的家丁和木寸冈,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脸上的狞笑僵在脸上,眼神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这少年…是神是鬼?!那是什么手段?!

承烨看也未看倒地的三人,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直刺木寸冈那双被肥肉挤成缝隙的眼:

“一百贯?依《贞观律》,民间借贷,月息不得过六分,年息不得翻本。你这半年滚至百贯,已是重罪!强抢民女,殴伤良善,更是罪加一等!按律,当杖八十,徒三千里!若再敢顽抗…”

他声音陡然转厉,指尖一缕肉眼可见的、霜白色的寒芒吞吐不定,周围的温度骤降,“我不介意替行道,废了你这身作恶的筋骨!”

木寸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裤裆瞬间湿热一片,腥臊味弥漫开来。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像一滩烂泥,磕头如捣蒜: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的有眼不识泰山!钱…钱不要了!这丫头…这丫头也不要了!求爷爷饶的一条狗命啊!”

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

承烨心中并无快意,只有一片沉重。他转头,对那惊魂未定的老夫妇温言道:

“老人家,此人恶行,自有官府王法严惩。他欠你们的公道,定会讨回。带女儿回家吧,好生安顿。”

老夫妇如梦初醒,拉着女儿扑通跪下,千恩万谢,语无伦次。

村民们也纷纷围拢过来,看向承烨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孙悟空一直隐在云端,此刻才嘎嘎笑着按下云头,落到承烨身边,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力道依旧大得让承烨晃了晃:

“嘎嘎!好子!眼明心亮,手底下也有分寸!杀性收得不错!该硬时硬,该软时软,没堕了俺老孙的名头!这人间路,你这第一步,走得还不赖!”

他眼中那丝审视早已化为纯粹的赞赏。

承烨对着师父躬身一礼,心头却无半分得意。

木寸冈的丑态和村民的感激,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力量,绝非用来炫耀或泄愤的玩物。母亲曹婉儿温婉却坚定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烨儿,武艺学成,万不可骄傲,要以除暴安良为本!”

正当他心潮起伏之际,际骤然传来一声凄厉尖锐的鹰唳!

一只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双翼边缘染着一圈金光的雄鹰,如同撕裂长空的黑色闪电,俯冲而下,精准地落在承烨抬起的手臂上。

鹰腿上,牢牢绑着一卷明黄色的、绣着龙纹的加急军报!

承烨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比沉霜涧更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他飞快地解下密报展开,只扫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突厥颉利可汗亲率精骑十万,寇边!兵锋直指朔州!所过之处…屠村灭寨,鸡犬不留!朔州外围…平阳、新丰数村…已…已尽成焦土!百姓…十不存一!”

冰冷的字句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承烨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想起了腐骨泽那令人不安的死气,想起了师父们凝重的神色,难道…难道那阴煞秽气的异动,竟与这突厥入寇有关?

“嘎!”孙悟空也凑过来看了一眼,金睛火眼瞬间燃起熊熊怒焰,“这群杀千刀的狼崽子!又皮痒了!”

哪吒不知何时也已落地,抱臂而立,俊美的脸上覆着一层寒冰,眼神锐利如刀锋,直指北方:

“秽气随兵锋而涨…哼,果然沉渣泛起,内外勾连!这人间兵劫,竟也成了滋养阴煞的温床!”

他看向承烨,语气斩钉截铁,“此非寻常战事。你身负之力,正当用于此!速回长安!”

无需多言!承烨猛地攥紧那份染着无形血色的军报,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瘫软如泥的木寸冈,对围拢的村民沉声道:

“此獠罪证确凿,自有官府拿问!诸位乡亲,各自珍重!” 言罢,再不停留。

孙悟空一把抓起他,哪吒脚下风火轮烈焰暴涨。

三道身影,带着冲的肃杀与急迫,如流星赶月般,撕裂长空,直扑巍巍长安!

……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侧的书房。

沉重的紫檀木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北地深秋的肃杀凉风。

承烨一身风尘,甲胄未解,带着战场上特有的铁血与霜寒之气,大步踏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御案后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大唐子,他的父皇,李世民。

李世民正俯身看着巨大的北境舆图,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手指重重地敲在朔州的位置。

听到声响,他霍然抬头。父子目光在空中交汇。李世民眼中没有惊诧,只有深深的凝重、压抑的怒火,以及一丝看到儿子归来的、属于父亲的复杂慰藉。

“父皇!”承烨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却异常坚定,“北境急报,儿臣已知!突厥颉利,背信弃义,悍然兴兵,屠戮我边民!儿臣请命,即刻奔赴朔州前线!”

李世民没有立刻话,他绕过御案,一步步走到承烨面前。

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响。他停下,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上上下下地审视着眼前的儿子。

承烨身上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源自沉霜涧的冰冷锐气,以及刚刚经历木寸冈事件后沉淀下的沉稳与决断,都让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

“好!这才像朕的儿子!像大唐的皇子!”李世民猛地一拍承烨的肩膀,力道沉雄,带着一种沙场点兵的豪迈与不容置疑的期许。

他转身,从御案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柄通体暗沉、唯有刃口隐现一线青芒的古朴长剑。

剑身靠近护手处,铭刻着两个古篆字:破虏。

“此剑名为‘破虏’,随朕征战多年,饮过无数犯境胡虏之血!”

李世民将剑郑重地双手捧到承烨面前,眼神锐利如鹰隼,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今日,朕将它赐予你!吾儿承烨!到了战场,给朕记住!你身后是大唐的万里河山,是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你的剑锋所指,当为大唐之尊严!当为百姓之安宁!奋勇杀敌,斩将夺旗!宁可血染沙场马革裹尸,也绝不可给大唐丢半分脸面!听见没有?!”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剑锋所指,誓卫大唐!血染征袍,在所不惜!”承烨双手接过沉甸甸的“破虏”剑,冰冷的剑鞘入手,却仿佛点燃了胸中早已沸腾的热血。

他昂首挺胸,声音铿锵如金铁交鸣,眼中燃烧着无畏的战意。

“烨儿!”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从屏风后传来。

曹婉儿在宫女的搀扶下快步走出。

她显然是匆匆赶来,发髻甚至有些微散乱,脸色苍白,眼中噙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她手里紧紧抱着一件折叠整齐、针脚细密厚实的玄色战袍。

“阿娘!”承烨心头一酸,连忙上前。

曹婉儿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力道之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臂甲里。

她仰着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承烨的脸,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底。

泪水终究还是滚落下来,滴在承烨冰冷的臂甲上,晕开一片湿痕。

“我的儿…我的烨儿啊…”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不舍,“战场凶险…刀枪无眼…你要…你要千万心!一定要…活着回来见阿娘!”

她将怀中的战袍用力塞到承烨怀里,“寒了…娘给你缝的袍子…穿着…暖和…”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汹涌的情绪,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属于皇后的威严与决绝,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叮嘱道:

“烨儿,你记住!上了战场,对于那些丧尽良、屠戮我百姓的突厥恶徒,杀无赦!绝不可有半分仁慈!此乃国仇家恨,血债必须血偿!”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对侵略者的刻骨仇恨。

然而紧接着,她的声音又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悲悯众生的母性光辉:

“但是!对于那些并非本愿、被强掳驱赶上战场的可怜人,对于那些受伤被俘、放下兵刃的突厥士兵…我的儿,你要心存仁念!要好生救治,宽大为怀!他们也是爹娘生养,或许家中也有妻儿老日夜悬望!武德,不仅在勇,更在仁!切记!切记啊!”

对恶人杀无赦!宽待俘虏!

母亲的殷切目光如同最温暖也最沉重的烙印,深深地印在承烨的心头。

这两句看似截然相反、却又在更高层面达成统一的教诲,在少年心中激荡起汹涌的波涛。

他仿佛看到战场上交织的血火与哀嚎,看到狰狞的敌人与无助的俘虏…这比沉霜涧的冰寒,比木寸冈的丑恶,更加复杂,也更加沉重!

承烨后退一步,双手抱拳,对着母亲,对着父皇,深深一揖到底。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却蕴含着磐石般的坚定:

“父皇,阿娘,放心!孩儿…记下了!沙场之上,儿臣手中剑,当为护国卫民之锋!心中尺,当量善恶怜悯之界!定不负父皇所赐‘破虏’之志,不负阿娘谆谆教诲之恩!”

……

朔州城头,狼烟如柱,笔直地刺向铅灰色的、低垂压抑的空。

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焦糊和硝石燃烧的刺鼻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守城将士的胸口,几乎令人窒息。

承烨一身玄甲,外罩母亲亲手缝制的玄色战袍,手按“破虏”剑柄,挺立如标枪般钉在朔州残破的北门箭楼之上。

冰冷的朔风卷着雪沫,狠狠抽打在他年轻的脸上,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越过布满深深箭痕和焦黑血迹的垛口,死死钉在城下那片黑压压、如同潮水般涌动的突厥军阵上。

就在半个时辰前,突厥人刚刚发动了一次凶悍的试探性进攻。

尽管被打退,但城下那片被鲜血浸透、又被马蹄反复践踏成烂泥的缓坡上,散落着来不及收走的残破尸体、断裂的兵器,还有几面被遗弃的、绘着狰狞狼头的突厥战旗。

更远处,依稀可见几处仍在冒着黑烟的村落废墟,像大地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

“殿下!您看那边!”身旁,朔州副将张贲的声音嘶哑紧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刻骨的仇恨,指向突厥大军侧后方一片被刻意驱赶聚集起来的人群。

承烨凝目望去,心猛地一沉!

那是被突厥骑兵掳掠而来的大唐边民!男女老少皆有,衣衫褴褛,如同待宰的羔羊被粗鲁地推搡驱赶着,挤在一起。

突厥骑兵的弯刀就悬在他们头顶,皮鞭抽打的声音和凄厉绝望的哭喊声,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随风传来,如同地狱里刮出的阴风,狠狠撕扯着城头每一个大唐将士的心!

“畜生!这群该千刀万剐的畜生!”张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城砖上,指节瞬间迸裂出血。

就在这时,突厥军阵中响起一阵沉郁而充满挑衅意味的号角声。中军大阵缓缓分开,一个身披华丽金狼皮大氅、头戴鹰羽金冠的突厥大将,在众多精锐附离(侍卫)的簇拥下策马而出。他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刀尖正指向那些被驱赶的大唐百姓!

意图昭然若揭!他们要驱赶这些手无寸铁的同胞,作为攻城的前驱肉盾!要用大唐子民的血肉,来铺平他们攻破朔州的道路!

一股狂暴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怒火,如同火山熔岩般在承烨胸中轰然爆发!

丹田深处,那缕经过沉霜涧淬炼、早已凝练如冰魄的气息,感应到他滔的杀意与暴怒,瞬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膨胀!

一股冰冷、酷烈、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锋芒,不受控制地自他周身弥漫开来!

“殿下!不可冲动啊!”张贲感受到承烨身上那股骤然爆发的、令人心悸的恐怖寒意,惊得头皮发麻,急忙低声劝阻,“突厥人就是要激我们开城!那领头的,是颉利可汗的堂弟,大将阿史那咄苾!此人凶悍狡诈,身边必有重兵保护!”

承烨的呼吸变得粗重,眼中血丝密布。母亲含泪的叮嘱“对恶人杀无赦!”,与眼前同胞绝望的哭喊交织冲撞!父亲赐剑时的怒吼

“誓卫大唐!”,与突厥人那赤裸裸的、践踏一切人性的暴行激烈碰撞!

就在这理智与怒火激烈交锋、几乎要将意识撕裂的瞬间,承烨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突厥军阵侧翼,一处看似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几个穿着肮脏皮袍、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的突厥萨满,正围着一堆冒着惨绿色火焰的篝火疯狂地跳跃、嘶吼。

他们手中挥舞着不知名的骨器,一股股肉眼难以察觉、却让承烨丹田气息剧烈躁动不安的灰黑色秽气,正源源不断地从篝火中升腾而起,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悄然弥散向战场上空,甚至隐隐与朔州城下这片饱浸鲜血的土地产生着某种阴邪的共鸣!

腐骨泽!那股令人作呕的阴煞秽气!它们果然出现在了这里!与突厥的屠刀狼狈为奸!

这惊悚的发现如同九落下的雷霆,瞬间劈开了承烨被怒火充斥的脑海!也让他丹田那几乎失控的、冰冷酷烈的锋芒,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倾泻的、且必须倾泻的目标!

“开城门!”承烨的声音如同两块万年玄冰猛然撞击,冰冷、清晰、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响彻整个城头!

“什么?!”张贲和周围的将领全都骇然失色。

承烨猛地拔出腰间的“破虏”剑!青冷的剑锋在狼烟弥漫的晦暗光下,骤然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震鸣!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盯在军阵中那个耀武扬威的阿史那咄苾身上!

“张贲!率弓弩手,给我死死压制敌军两翼!尤其是那些装神弄鬼的萨满!”承烨的命令快如疾风,“其余将士,紧守城池!待我斩了那狗贼首级,扰乱其军心,你们再听号令,全力掩杀!”

话音未落,承烨一步踏出垛口!身形并未坠落,反而在城头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凌空踏步!

沉霜涧七日,于万钧重压与刺骨寒煞中磨砺出的“寒潭鬼影步”,第一次在这血肉横飞的沙场上,绽放出它真正的、令权寒的光华!

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呼啸的朔风,又像是从地狱寒潭中骤然跃出的幽灵魅影。

足尖在虚空、在飘扬的旗帜、甚至在混乱中飞起的箭矢上极其短暂地借力一点!

每一次点落,都带起一圈肉眼可见的、细微却刺骨的冰霜涟漪!

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战场阴霾的、飘忽不定的淡影,速度快到了极致,带着一股冻结灵魂的酷烈寒意,直扑突厥中军!

“保护咄苾特勒(王子)!”突厥军阵瞬间大乱!无数附离精锐惊怒交加,策马挺矛,疯狂地涌向那道如同鬼魅般袭来的身影!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攒射而至!

承烨眼中只剩下那个金狼皮大氅的目标。

丹田内,那缕凝练到极致的冰寒气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咆哮!他右手弃剑回鞘,左臂护住面门,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体内所有源自沉霜涧的酷寒、源自骨锁磨砺的坚韧、源自对同胞惨状的滔怒火、以及对那阴煞秽气的必杀之心,尽数灌注于指尖!

凝煞破罡指!

嗤——!

一声轻微却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破空厉啸!

一道凝练到近乎实质、细如发丝、却散发着绝对零度般恐怖寒意的霜白指劲,如同穿越了空间的界限,无视了前方阻挡的突厥骑兵和攒射的箭矢,瞬间跨越百步距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正挥舞弯刀、狰狞狂笑、驱赶着百姓的阿史那咄苾,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

他眉心处,一点微不可察的霜白印记悄然浮现。没有惊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

只有一股绝对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生机、所有的狂傲。

他高举的弯刀无力地垂下,雄壮的身躯在马背上晃了晃,眼神中的凶戾光芒如同被吹熄的蜡烛,迅速黯淡、熄灭。

随即,整个人如同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破麻袋,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染血的冻土上!

突厥中军,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目睹这一幕的突厥骑兵,脸上的凶狠都化作了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茫然!他们的特勒…草原上凶名赫赫的狼王…就这么…死了?!

“咄苾特勒死了!”

“唐军有魔鬼!魔鬼啊!”

惊恐万状的尖叫声如同瘟疫般瞬间在突厥大军中炸开!原本严整的军阵,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轰然崩裂!

承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陷入混乱的突厥军阵中几个闪烁,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一道冰冷的指风,精准地点在试图组织抵抗的突厥百夫长、千夫长的要害!每一次点落,都有一人无声无息地倒下,眉心凝结一点致命的寒霜!如同死神的冰冷吻痕!

城头上,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殿下神威!”

“杀!杀光突厥狗!”

张贲双眼赤红,如同受赡猛虎,声嘶力竭地咆哮:“开城门!弓弩手,给老子往死里射!掩护殿下!骑兵!随老子杀出去!杀——!”

沉重的朔州城门轰然洞开!憋足了怒火与屈辱的大唐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震的喊杀声,以承烨那如同冰锋般撕裂敌阵的身影为箭头,狠狠撞入混乱不堪的突厥大军之中!

承烨在混乱的战场上如同鬼魅般穿梭,凝煞破罡指每一次点出,必有一名突厥头目无声栽倒。

他并非一味杀戮,冰冷的眼瞳锐利如鹰,扫视着混乱的战场。

突然,他身形一顿。不远处,一个被战马撞倒的突厥少年兵,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满脸污泥混杂着泪痕,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他惊恐地看着冲杀过来的唐军,绝望地闭上眼睛,手中那柄生锈的弯刀早已脱手。

承烨的动作快过思考。他身影一晃,已至那少年身旁。

没有言语,并指如风,指尖并非催发致命的寒芒,而是凝聚起一丝极为精纯、源自哪吒所授《控水诀》“凝冰篇”的冰寒气息,精准地点在少年断腿周围的几处大穴上!

“呃啊!”少年痛得浑身一抽,但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冰凉感瞬间覆盖了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伤口处奔涌的鲜血竟肉眼可见地减缓了流速,伤口边缘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暂时封住了创面。

少年惊愕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双冰冷却并无杀意的眸子,还有对方甲胄上那狰狞的唐军纹饰。

“不想死,就待着别动!”承烨丢下一句生硬的突厥语,声音冰冷,动作却不停。指尖寒气吞吐,迅速封住几处主要出血点,随即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

里面是孙思邈配制的上好金疮药——看也不看,将药粉均匀洒在少年狰狞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他毫不停留,身影再次化作一道飘忽的寒影,扑向下一个负隅顽抗的突厥队。

那突厥少年兵呆呆地躺在冰冷泥泞的地上,腿上那冰凉的感觉和药粉带来的刺痛如此真实。

他看着那个如同杀神般在战场上收割生命的唐军将领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被粗略处理过的伤腿,眼中充满了茫然、震惊,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承烨疾掠之中,眼角余光瞥见一杆沉重的突厥狼头大纛(帅旗)仍在混乱中顽强挺立,旗下聚集着数十名最为悍勇的附离亲兵,显然是某个将领在试图收拢残兵,负隅顽抗。

那将领身材异常魁梧,挥舞着一柄巨大的弯刀,吼声如雷,竟暂时稳住了片阵脚。

就是此刻!承烨眼中寒芒暴涨!他猛地吸一口气,胸中那股因战场杀戮而奔腾激荡的气息,与丹田内凝练的冰寒锋芒瞬间融为一体!身体在高速移动中强行扭转,右臂肌肉贲张,全身的力量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沿着脊椎节节贯通,最终汇聚于紧握的长枪之上!

“破!”

一声低沉的暴喝,如同虎啸山林!他手中的长枪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银色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意志,脱手而出!枪身甚至因速度太快而剧烈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目标——那杆象征着抵抗核心的突厥狼头大纛!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到极致的撕裂声!

沉重的枪杆带着无匹的动能,精准无比地洞穿了那杆粗大的旗杆!木屑混合着冰屑(枪上附带的寒气)轰然炸开!紧接着,枪势丝毫不减,如同穿透一层薄纸般,狠狠贯入那魁梧突厥将领的后心!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将领连同那杆断裂的狼头大纛,如同被攻城锤击中,一同向前猛地乒!大纛轰然折断,沉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泥雪!那将领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长枪死死钉在了冻土之上!

狼头大纛,倒!

这如同斩首般的一击,成了压垮突厥大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已混乱不堪的军阵彻底崩溃。

“大纛倒了!将军死了!”绝望的哀嚎响彻战场。

残余的突厥士兵终于彻底失去林抗的意志,如同无头苍蝇般哭嚎着四散奔逃。

朔州城下,大唐铁骑的喊杀声彻底压倒列饶哀鸣。残阳如血,将这片修罗场浸染得一片赤红。

承烨独立于战场中央,脚下是泥泞的血污和倒伏的尸骸。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与硝烟味。

丹田内,那缕消耗巨大的冰寒气息缓缓平复,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凝实、坚韧,仿佛经历烈火淬炼的百炼精钢,散发出一种内敛的、令人心悸的锋芒。

他抬头望向北方更苍茫辽阔的原野,那里,是突厥主力盘踞的方向,也隐隐是腐骨泽阴秽气息传来的源头。

朔州初阵,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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