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神婆为什么对他那么好，为什么要那么帮助他，本来齐洛就很疑惑——这世界怎么会有这种无缘无故的好呢？
但是，在她透露出自己的意思之后，他明白了。
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铺路。
所有对他的好，归根结底，都会变成对她孙女的好。
齐洛甚至忍不住以恶意来揣测——要是最后我跟她孙女有了孩子，我被克死了，齐家的亿万家产，最后就被她的后代继承了。
人心禁不住金钱的衡量。
特别是几百亿的巨额财富的衡量。
他本能想拒绝。
虽然他对莫离有着好感，也很同情她，但这种好感和同情，还没有到要和她成为夫妻的份上。
报恩归报恩，以身相许，那就过了。
抛开个人情感不，就一个克夫的诅咒，已经足够让人恐惧了。
他好不容易重活一回，一旦有了个孩子，自己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去，那也太不值得了。
这都已经不算是以身相许了，这是以命相许。
但自己这条命都是对方给的，对方随时都有能力收回他这条命，然后换一个游魂来替代他。
他缺乏拒绝的资本。
苦笑了一声，道：“这个，也只是婆婆你的猜测，不一定是真的。”
“但我想试一试，”莫神婆道，“我觉得成功的几率很大。”
“万一失败了呢？”齐洛又问。
“那就让阿离的后代再来尝试，我已经做到我能做到的了，我问心无愧。”莫神婆道。
齐洛想：“可是我呢？万一失败了，我会被克死的呀！”
但想了想，他的生死，在莫神婆眼里，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出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便改口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阿离的感受呢？也许她并不会同意这样做。”
“那不重要，”莫神婆意志很坚定，“我当年弄瞎她的眼睛，也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现在也不用考虑她的感受，只要我知道我是在为她好，是在为莫家子孙后代好，我问心无愧，那就够了。”
齐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了。
以前觉得这个老太太很慈祥，善解人意，对他非常非常的好。
现在发现，根本就没法沟通。
莫神婆看着他，突然笑了笑，道：“这只是我的想法，你可以不答应。”
齐洛松了一口气。
他想要收回刚才对这个老太太的评价。
但是，又听到莫神婆道：
“那我就换一个能够答应我的人。”
齐洛收回了刚才的收回。
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婆婆，我没有不答应。”
答应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克死，但至少可以享受几年的人间富贵，还有机会复仇。
不答应，现在就得死。
这个太容易选择了。
莫神婆“哦”了一声，道：“我看你犹豫了那么久，还以为你不愿意呢。”
齐洛陪着笑道：“我只是在想着，怎么才能让阿离接受这样的事情。”
“你好好的对她，她的世界就你这么一个男人，最后肯定会同意的。”莫神婆道。
“明白了。”齐洛道。
心里想着：“我不能拒绝，但是我可以拖延，她这个年纪了，总是拖不过我的。”
莫神婆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又慢悠悠的道：
“答应了，就要去做，不要想着阳奉阴违，更不要想着把我熬死了，就不做了。我呢，活不过多久了，但是，死聊我，比活着的我，可能会更可怕一些。”
齐洛脸色一白，挤出了笑容：
“婆婆长命百岁，怎么出这种不吉利的话来？”
“我们这一脉，没有长命百岁，”莫神婆道，“圣人活了七十三岁，我们不敢比肩圣人，不能活到七十三岁，到了时间，就得准备上路。”
齐洛心里一跳，问道：“婆婆今年高寿？”
“七十二了。”莫神婆道。
“啊？”齐洛大吃一惊，“那不是……”
“我快要死了，”莫神婆道，“把你的事处理好之后，就到了我死的时候了。”
“非死不可吗？”齐洛问道。
不管怎么，这一位老人是给了他一条新的生命，而且平时对他也挺好的，他还是希望她能多活一段时间，多享一些富贵。
“老而不死是为贼，该死的时候死，可以不朽。该死的时候还不死，那就是贼，是要受到很严厉的惩罚的。”莫神婆道。
“不朽？”齐洛一愣。
“知道为什么后院里供奉一百多个祖宗的灵牌吗？”莫神婆笑了笑，道，“不是我这个做后代的多有孝心，连几千年前的老祖宗都要供奉，而是，她们都还在，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而已。你们看到的，只是一块块的灵牌，而我看到的，是一百多个老祖宗。这里面也包括了我妈，还有我奶奶。以后，我也会成为里面的一员。”
齐洛想到那百来块灵牌放置的画面，想象了一下，想象成一百多个幽灵聚在那里的画面，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虽然现在他也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但谁又规定了鬼不能怕鬼呢？
“当初，我看到的就是阿离跟她们话……”
莫神婆幽幽的道，
“我到现在为止，也只是学会了从她们的手势中了解她们的意思，还没有办法直接跟她们沟通……”
“也许，她是一个好苗子，让她走这一条路，会更好一些呢？”齐洛道。
“不需要，”莫神婆道，“神通再大，也只是帮助别人，受诅咒的却是自己。这个时代，也不需要我们这种过时的神通了，它就应该消失。”
这方面，她还是挺固执的。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沉没成本太大了，已经回不了头了。
齐洛知道现在这些也没用，就没有再了。
莫神婆又道：
“我活着的时候，有着肉身的限制，要受到这个社会法治的束缚。等我没有肉身了，那些束缚都消失不见，我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我觉得你是一个好孩子，我希望你不会让我使出那些手段，你明白吗？”
齐洛知道她是在威胁，但他只能接受：
“我明白，我一定不会违背承诺的。”
莫神婆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好孩子，我没有选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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