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区复产倒计时第3日,老办公楼二层的人事档案室灯火通明。
屋内积尘未扫,空气中弥漫着陈纸、霉味与老木柜开合的嘎吱声。林青青戴着手套,蹲在地上打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柜,里头一摞摞档案卡折边泛黄,边角写着手写编号与钢笔批注。罗燕站在高脚凳上,心地从最上层取下一册,轻轻吹去封面灰尘:“1987年入职,设备部统计……这人还在不在都两了。”
李向东站在窗边,翻看着其中几份,手里那一张的职工照片已经褪色,边缘还贴着一块脱落的奖状剪影。“312份。”他缓缓道,“超两百人是保卫科、食堂、行政、内勤……岗位虚,人又老,原岗没法继续干的,得分流安排。”
林青青抬头看他:“但这些人不是错在岗位,只是被上一轮体制‘架’住了。”
“我知道。”李语气平静,把三页纸摊开在旧办公桌上。纸上是他亲自画的三栏表:年龄、技能等级、健康状况。每份档案翻过来,都由罗燕在一旁标注红色符号,分出“可用”“需过渡”“建议离岗”三类。
“你知道八十年代为什么大扩招吗?”罗燕忽然问。
“因为那时候,谁家没人在厂里。”林青青接话,“三代一厂,不是口号,是生活。”
李轻声道:“感情是咱得敬的,但厂要复起来,不能靠情分搭台。”
空气里沉默几秒。然后,一份又一份档案被逐条记录、登记,排上进度表。厂房未动,饶盘子得先理清。
李向东站在旧木桌前,翻阅一份又一份档案,目光忽然在一张泛黄的纸页上停下。
“姓名:陈福年,岗位:电控工艺带班长,工龄:19年。备注:熟练掌握贴片焊接、电路板故障排查、指导徒工经验丰富。”
他指尖敲了两下纸角,轻声道:“这种人,才是真正能点亮车间的。”
着,他从胸前口袋里抽出一支红笔,果断地在表格上“编号083”旁圈出一个圆。
林青青靠过来一看:“这个老陈,当年贴片组组长,一人带过五个徒弟。我爸那会儿还过他手稳、脾气倔。”
“越是这种人,越不能走。”李向东语气斩钉截铁,又翻开几页档案,陆续圈出“116、124、137、179、205”……
“这几位你也看过?”罗燕抬头问。
“看过档案也听过人讲。”李不抬头,笔尖在纸上不停划圈,“他们的名字,几乎在每一段设备记录、培训名册上都出现过。”
很快,桌上已经摞出一摞厚厚的人事档案,文件夹封面贴上一张手写标签:“A类·即刻沟通对象”。
林青青坐在桌边把这批文件拎出来归档,脸上写着罕见的认真:“我们现在圈的,不是工人,是一个厂子的‘骨架’。”
李点点头:“复产三个月,到底就看这批人能不能顶上。别人还可以教,技术经验教不来——得用。”
一旁的窗户透进斜阳,纸页在光下泛起旧黄的纹理,像一条条被忽略的时间痕迹,如今重新被捡起、圈住、归位。
傍晚时分,色泛灰,厂区后勤楼的灯刚亮起,李向东却没有回办公室,而是拎着一只搪瓷茶壶,亲自走进了三楼东侧那间老班组休息室。
“陈宝山师傅——有空坐一会儿。”他笑着喊。
屋里,一位头发花白、穿着褪色蓝工装的老人正坐在角落,手里拎着一只烟盒,闻言慢慢抬头,一见是李向东,神情一愣。
“你就是那个……春雷电子的李老板?”他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点笑,又带着一点苦。
“是李,也是厂里的接班人。”李向东不急不缓,把茶壶搁桌上,“我敬您一杯。”
他亲手倒了三杯热茶,一杯递给陈宝山,一杯放到自己面前,最后一杯则空着,放在两人中间。
“这是留给您徒弟的——听他也在电子厂上班?”李问。
老陈顿了顿,笑得有些干涩:“你们是真打算让我们这些老骨头再干一轮?”
“真打算。”李向东直视他,“留下来,技术年资按三倍计入股权方案。我们不养人,但我们给机会。”
陈宝山双手端着茶杯,眼皮低垂许久,终于抬头:“……要是能把我那几个徒弟也叫回来,这贴片线,我还能再带一阵。”
“只要你带头,人回来有名额。不是你一个人在扛,是你把一整班人都带活。”李向东语气坚定。
那一刻,老陈的眼角似乎有些湿。他没再话,只是低头,慢慢把那杯热茶一饮而尽。
外头,厂区的灯陆续亮起,新旧交界的黄昏,在那三杯热茶的蒸汽中,安静流转。
夜里九点,厂区东侧旧仓库的灯还亮着。罗燕戴着口罩,在架子后翻出几只落满灰尘的铁皮档案箱,哐当一声落地。
“全是老技术员的等级考核卡。”她抽出一沓翻看,年代最早的写着“1985年岗位晋级记录”。
李向东接过几张,蹲下身,一张张展开。卡片上的字迹多是钢笔书写:“王孝林,焊接五级,1989年晋”“孙玉明,电控四级,培训合格”……不少人名,正与他白红笔圈出的重叠。
“这些人,没在设计图纸上,但在每一道焊点里。”他轻声,仿佛在对墙上的岗位图谱话。
林青青则一张张贴着编号和技能等级,在墙上拼出一个“岗位画像图谱”——一块块红蓝相间的便签,构成“焊接组”“测试线”“模具房”“机修间”的清晰轮廓。
李站起身,盯着图谱许久,在“测试线”下贴下一张便签:“邓贵强——班长候选”;又在“培训师”下写下:“王孝林”。
那些卡片上被汗水和岁月磨得发皱的名字,此刻被一一找回,重新写入春雷复产的蓝图之郑
他们或许不再年轻,但一座工厂真正的脊梁,从来不是机器,而是这些“不能被遗忘的人”。
档案归整完的第三个深夜,罗燕在会议桌边摊开那叠“红圈名单”,用铅笔在旁边写下几个字:“焊接组一”“贴片线二”“调试班”。
“我有个想法。”她抬起头,“我们可以试试‘包产到组’——把任务、奖金、责任都交给技术带头人,组带组,人管人。”
李向东放下手里的焊接图纸,若有所思:“也就是按‘生产单元’切块,谁带产,谁分钱。”他顿了顿,“这就是真正的责任制。”
林青青点着计算器:“但前提是财务透明,计件单价必须写清楚,不然一线最怕的事又来了——‘组长吃回扣,工人拿死薪’。”
三人默契地沉默几秒,然后李走到白板前,写下:“试点:包产到组”。再添上一行:“12月15日前,完成第一轮试组。”
罗燕递上人员清单:“从这46人里,挑出最稳的六个,焊接、贴片、测试、模具各来一组,先干一个月挂账看数据。”
林青青点头:“先拿出结果,再推广到整厂。”
那一夜,白板上的字并不起眼,但它是春雷厂制度革新的第一笔,预示着“从人找活”向“人管活”的结构性转变正悄然发生。
傍晚时分,厂区公告栏前贴上了红头纸:《第一批复岗技术员工公示》。
四十六个名字,密密排开。纸张在风中轻轻晃动,字迹分外清晰。下班路过的老工人们陆续围拢过来,不话,只一个个默默地看。
有人看见自己名字时,眼圈一热,转过头去抽了口烟:“干了快三十年,头一回,不是在下岗名单里。”
另一位轻声笑道:“原来老骨头还有用。”
镜头缓缓后拉,公告栏贴在厂区主楼外墙,背后是一条锈迹班驳却已扫净的长廊,新刷的水泥地泛着微光,透着一股不出的生气。
二楼办公室窗前,李向东负手而立,静静望着人群。
“厂不是机器和墙砖,是这些人。”他低声自语,“撑得起一个工厂的,不是资产,是魂。”
阳光斜照,厂区灯逐一亮起,一场复兴,从这纸名单开始,真正落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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