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稳的手掌贴在岩壁上，指尖感受着石面的粗糙与微凉。他往前迈了一步，脚步轻得几乎不惊起一粒浮尘。队伍紧随其后，林悦走在第二位，手里攥着一段金属丝，末端连着几块石子，正由王强缓缓拖行在前方地面上。
“走五步，停三秒。”陈稳低声。
没人回应，但脚步节奏立刻调整了过来。每一步都落在前一步的影子里，像是怕踩碎某种无形的平衡。
林悦低头看着探震链的摆动。石块之间偶尔碰撞，发出细微声响。她屏住呼吸听那声音的频率——太密则明地面松动，太静反而更危险，意味着结构被刻意掩盖。
赵刚走在最后，肩膀微微绷紧。他时不时回头扫一眼来路，目光掠过那片已被封住的坑洞。合金网盖已经铺好，表面覆了落叶，远看与周围无异。只有靠近时才能发现，几片锡箔纸卡在藤蔓缝隙里，在斜照进谷的光线下极轻微地反光。
“这法子管用。”他低声道，像是给王强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王强没回头，只轻轻点了下头。他的右手始终握着短斧，指节因长时间用力而泛白。
李娜走在中间，医疗包背在胸前，手一直搭在拉链上。她没话，但每隔一会儿就会伸手摸一下侧袋——那里原本放着最后一根止血带，现在空了。
陈稳忽然停下。
林悦立刻抬手示意全队静止。探震链悬在半空，石块不再晃动。
他蹲下身，从工具包里取出那枚铁钩残件，翻到背面，再次看向那个刻痕。这一次，他把钩子贴近地面，对准岩根处一道细的凹槽。两者轮廓并不完全吻合，但边缘的弧度极为相似。
“不是随手刻的。”他，“是模子压出来的。”
林悦走近两步，蹲在他旁边。“和遗迹里的标记同源。但这个更规整，像是批量制作。”
“有人系统性地布防。”陈稳收起铁钩，声音压低，“不止是为了拦我们，是为了控制路线。”
张宇站在队伍中段，一直没动。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底，刚才掉落的黑色碎片已经被陈稳捡起，此刻正躺在林悦的掌心。
“你这是机关组件？”张宇问。
林悦没理他，而是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只磁针。她将碎片靠近，磁针微微偏转。
“含铁锰矿物，还掺零铜。”她，“这不是自然碎屑。是某种触发电路的老化部件。”
陈稳盯着前方岩壁延伸的方向。左侧是一道缓坡，通往一片砾石台地，地势略高，视野开阔。右侧则是更深的沟壑，黑影沉沉。
“他们想让我们往右。”他。
“你怎么知道？”赵刚皱眉。
“因为左边太明显。”陈稳指了指坡道上的几处踏痕，“有人走过，但痕迹太新，像是故意留的。”
林悦站起身，重新调整探震链的长度。她把金属丝绕在手腕上两圈，让石块离地三寸，改为间歇性轻敲地面。
“共振测试。”她解释，“如果下面有空腔或金属构件，回声会有延迟。”
第一轮敲击过后，声音沉闷，无异常。
第二轮，第三轮，依旧正常。
直到第五次，当石块轻碰地面的瞬间，林悦耳朵微动。
“等等。”她抬手。
所有人都僵住。
她弯腰，用指尖按住落点附近的土层。再敲一次。
这一次，她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震颤，像电流穿过土壤。
“下面有东西。”她抬头看向陈稳，“不是陷阱坑，是埋设物。”
陈稳慢慢向前挪了半步，脚尖点地。他闭了下眼，意识深处，时间沙漏悄然浮现。
30秒倒计时开始。
他不动声色，目光扫过地面每一寸裂纹、每一块石头的位置。三十、二十九……数字滑落，他的感知仿佛穿透地表，看见那些隐藏的线路走向、节点分布。
十秒。
一条路径在脑中闪现：避开当前区域中心，沿岩壁内侧斜切四步，再横向移动两步，进入安全区。
三秒。
他睁开眼，声音极轻：“林悦，向左贴墙，四步；王强跟上，踩我的脚印；赵刚护住李娜，原地不动；张宇——别碰任何东西。”
话音落下，林悦立刻行动。
她左脚落地，右脚跟进，每一步都控制着力道。第四步踏稳的刹那，身后“咔”地一声轻响，像是机括弹开。
紧接着，前方三米处的地表无声塌陷，露出一个方形坑洞，边缘整齐，内壁嵌着交错的金属条，顶端连着几根断裂的导线。
“电磁感应板。”林悦蹲下查看，“踩上去不会立刻触发，但会发送信号。”
“发给谁？”李娜问。
“不知道。”陈稳盯着坑底，“但肯定有人在等反馈。”
空气凝滞了几息。
赵刚咽了口唾沫：“咱们已经被盯上了？”
“从过河那一刻就开始了。”陈稳站直身体，“只是现在才看清他们的手段。”
王强走上前，用斧柄探了探坑底结构。“能拆吗？”
林悦摇头：“断线可能是诱饵。强行拆除可能激活备用回路。”
“那就绕。”陈稳，“从现在起，每一步都按探震链反馈来定。”
他转向林悦：“继续测共振，改成三步一敲。”
林悦点头，重新布置探震链。这一次，她将石块间距拉大，每次敲击后等待五秒才进行下一次。
队伍再次启动。
走三步，停五秒。
没有人话，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张宇走在中间，双手插在裤兜里。他的手指在兜中摩挲着另一枚未被发现的金属片，边缘有些毛刺，像是从什么设备上硬掰下来的。
当他抬起脚准备迈出下一步时，陈稳忽然伸手拦住他。
“你鞋底又有泥。”陈稳。
张宇顿住。
陈稳蹲下，从对方鞋缝里抠出一块深灰色土粒。他捻了捻，放在鼻下闻了一下。
“不是这边的土。”他，“偏碱性，颗粒粗，像是从北坡带下来的。”
张宇沉默片刻：“我之前踩过那边。”
“可我们现在在南谷。”陈稳直视他，“你是怎么知道北坡路径的？”
气氛骤然收紧。
赵刚往前半步，挡在两人之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陈稳没动，也没提高声音：“我不是要吵。我是提醒他——东西可以丢，命不能试。”
他完，把土粒放进密封袋，递给林悦。
林悦接过，顺手塞进工具包，没有多问。
队伍继续前进。
终于抵达砾石台地。
这里地势稍高，四周视野开阔，岩壁形成然屏障，脚下是压实的碎石层，探震链全程无异常。
“暂时安全。”王强靠在石堆边，终于松了口气，但仍没放下斧头。
李娜打开医疗包，快速检查一遍物资。她取出一瓶水，口喝了一口，然后默默递给了赵刚。
赵刚接过，喝完一半，又传给张宇。
张宇没接，只摇了摇头。
林悦坐在一块扁石上，开始整理工具。她的手指有些发僵，但动作依旧利落。她把探震链收好，又检查了一遍合金网的固定情况。
陈稳站在台地边缘，望着远处山谷的走向。
风从谷口吹进来，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了半个旋，又落下。
他的手搭在铁管上，指腹轻轻摩挲着管身的划痕。
林悦走过来，站到他身边。
“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动手？”她问。
“不是‘什么时候’。”陈稳，“是‘会不会’。”
林悦没再话。
她抬头看了看色，云层低垂，光线昏沉。
陈稳忽然转身，对王强：“换岗警戒，两人一组，轮流休息。”
王强点头，立刻叫上赵刚，开始布置观察点。
李娜坐到张宇不远处，轻声问：“你还好吗？”
张宇没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手指仍捏着那枚金属片。
林悦回到工具箱旁，打开夹层，取出一张手绘草图。那是她根据铁钩符号和碎片成分推测出的机关网络简图。图上有三个标记点，其中一个正是他们刚刚避开的感应坑。
她盯着第三个点，眉头微蹙。
那位置，正好在他们接下来必经的路上。
陈稳走回来，看了一眼草图。
他没话，只是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轻轻放在图中标记的位置上。
石子滚了一下，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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