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梁骨?”我皱了皱眉。
手术那我一时犯了怵,没敢跟着去听医院的洋大夫怎么,后来再问张家泽,他便总是伤不妨事,问理查医生,也只是笑答张先生吩咐过不能,尤其不能跟我,只能“没有什么大问题”。
伤了脊梁骨还不算是大问题?
我近几还纳闷,明明都没有大问题,怎么就能一直反反复复总也好不利索。
这可不是难怪了吗!
千里应该是在医院就已经知道这些的,那敢情从张家泽回来那,这理查医生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了要帮着他糊弄我。
“就快好啦,”朱妈往品碟里盛了半勺汤尝过味道,咂了咂嘴:“正好你来了,还是你给先生端上去吧,他见了你高兴。”
“不去。”我脑子里正想着张家泽糊弄我的事儿,脱口便拒绝了。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朱妈一脸疑惑的回过头来。
我赶紧做出笑脸给她看:“我没有在生什么气啊。”
“朱妈是过来人,你还能骗得了我,”她冲我挤挤眼笑道,“先生那样喜欢你,可不许随便和他生气。”
“他哪里有那么喜欢我。”我嘟囔一句。
自己擅那么严重,却连实话都不肯告诉我。
“先生喜欢你!”朱妈拿过一只汤碗来,一勺一勺,心地往碗里盛汤,“谁都知道先生是个旗人,我跟他呢,还算有些渊源,他虽然是旗人,可他跟着汉人家长大啊,满清败下来那几年,因为这身份他可没少受罪,多少人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他是鞑虏,两个朝代的仇两个名族的恨,算在一个孩子身上,真是没有道理。”
我忽然记起幼年时,曾有一次路过搭在田边的茶水铺子,铺子里书先生拿了茶碗盖子在手中当作醒木,一磕碗沿,大家便噤了声。
我也就在路边停下脚步,听他辛亥革命的段子,半懂不懂。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
听到精彩处,铺子里的茶客便高举两手,拍掌笑闹。
那时候我年纪太,并不懂得“鞑虏”的含义,只听站在身边的一位花甲老者,捋着白须悠悠叹道:“‘鞑虏’这个称谓,原本与‘民主’便是相悖的,中华民族不统一,下又怎么会太平,何况,哪有任何一个民族,个个都是恶人呢。”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无意间听得一句话,哪怕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它却就不知为何一直留在了记忆里,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你对待整个世界的态度。
我从来不曾因为张家泽是旗人,就特意想要去探究他的过往。
所以这时朱妈话的很慢很轻,落在我心里却很沉。
“先生能走到今不容易,”朱妈把汤碗摆进黒木托盘里,在旁边叠放一角餐巾,才将托盘端出厨房放在餐桌上,又转身把我也拉到桌边坐下,“就是因为时候遭的罪,他身边始终也没有几个亲近的人,你呀,可是他第一个带回来的女孩子,你他是不是喜欢你。”
我怔了怔:“张先生从来没有带女孩子回来过?”
“当然没有,我在这里这些年,一个也没有见到过!”朱妈握了握我搁在桌上的手,拍拍我的手背,压低声线笑道,“好好跟着先生,他会对你好。”
他会对我好。
我并不怀疑这句话,而且对于别饶好,我总是特别容易知足,单凭那场连环爆炸的经历,我就能一辈子都感激他。
可是因为感激就跟着一个男人,一定是不行的。
我呢?
我有那么喜欢张家泽吗。
有喜欢到可以跟着他,去过一种,和我所想要的,完全不同的生活吗。
“差不多啦,快给先生端上去吧。”朱妈捧着汤碗摸了摸温度,把托盘推给我,“想不想尝一口?”
我看一眼那碗里,汤汁雪白,肉丸细嫩,青菜鲜绿,煞是好看。
“不尝了,”我抿紧嘴摇了摇头,“都给他吃吧。”
民国历史上最惨烈的年馑,从十七年到十九年,三年饥荒,饿死了一千三百万灾民。
我是挖草根啃树皮,从大堆骨瘦如柴的尸骸中爬出来的幸存者。
对于我来,“都给他吃”,是这世上最为坚韧不移的承诺。
也是眼下我能够给予张家泽,最大的幸福。
我端着托盘走上二层,敲响了张家泽卧室的房门。
“进来。”张家泽的声音听来很近。
我皱了皱眉,推开门,果然见他就坐在外间的书桌旁,翻看着手里的文件。
“你怎么起来了。”我望一眼他身后的窗户,雨珠还在不断敲打着玻璃,噼噼啪啪。
“是你,”他这才抬头看我,“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我回身关了门,走进房里把托盘摆在他面前,“先别看了,趁热吃吧。”
他倒也不推辞,合了文件便执起汤勺,顺手拍了拍桌子对我:“坐。”
“啊?”我左右看看,除了他正坐着的高背椅,书桌旁并没有摆放其他座椅,“坐哪里?”
他咬了一只肉圆儿在口中,头也不抬,又伸出手来拍了一次桌面。
“你要我坐…”我愣了愣,十分难以置信地指着他拍过的地方,“坐这桌上啊?”
他喉头滚了滚,咽下嘴里的食物,又用餐巾抹了抹唇角,才不紧不慢道:“你个子这么,不坐高一点,我看不到你。”
“不必劳您费心了,”我翻他一眼,皱了皱鼻子,“我就站着够高吧,您可劲儿看!”
张家泽还真就斜过眼角来上下打量我一眼:“再踮点儿脚。”
我心里来气,便假装望向窗外,不去理会他。
既然是假装,当然仍是留了视线在他身上,只见他一面笑着,一面眉梢有些不自然的跳了跳。
他在忍着痛啊!
我心头一紧,张家泽十分擅于忍耐疼痛,是我亲眼见识过的,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是不是明,他现在的伤痛,比起当日枪伤取弹,还要更甚。
“张先生,”我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伤在了脊柱上。”
我问话时,张家泽又舀了一勺汤,正往嘴边送。
他的动作流畅得没有丝毫停顿,就好像他从来没有隐瞒过我什么。
“伤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不过是修养时间长短的问题。”他淡淡答道。
“你是不是担心,”我咬咬下唇,出了自己的猜测,“如果自己重赡消息传开,会引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些我来雍和园,与张家泽之间的话题无非就是聊聊我们都认识的南娜和陈之扬,再聊聊我们一起经历过的几次事件,尤其是最近的这一次连环爆炸。
并且我们似乎十分有默契,谁都不大愿意提起自己的过往。
我来上海的第一,便听那个汉奸何文跃过,张家泽一手掌控上海花国。
事实上这是一种明面上的法,上海大大的舞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且不那些挂着舞厅招牌却做着娼馆生意的地方,只不过嘉泽集团旗下的舞厅,在大上海名号最为响亮,大都会开业以来就更是如此。
听张家泽讲过爆炸的情况,我便一直有些不解,那个舞女扮相的日本人使用的是型炸弹,而且前三枚炸弹放置的地方,实在不像是以伤人为目的。
倒更加像是故意要破坏主水管,强制大都会停业维修。
如果那个日本人不死,第四枚炸弹或许也就应该出现在第四个卫生间里。
可问题就是,她到底是为什么会死呢。
而那枚6号圆牌,又到底是谁的。
我也问过南娜,这些舞女拿到的号码牌,有没有按照什么顺序排列的,南娜顺序倒是没有,大家都选自己喜欢的拿,但有个潜在的规矩,同一个舞厅的舞女,一般不会挑选比自己更红的舞女靠前的号码,除了像我这样的14号、44号之类。
照这样算来,如果同是大都会的舞女,那么能拿到比南娜更靠前的6号,就只能是秦曼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我便问过张家泽一句,你和秦曼是什么关系?
张家泽却只是笑,你这样的问法,想让我怎样回答。
便就被他敷衍了过去。
除了牡丹会上的百岁堂,又加上百花展的日本人,大都会内部似乎也有些问题,张家泽身边的危险太多,他在这个时候受了重伤,的确是会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见张家泽不答话,我便当他是默认了。
“张先生,什么话该,什么话不该,我多少还是明白的,”我皱了眉,认真道,“你大可不必因为这个隐瞒我。”
我怎样都会对得起,他带我回来雍和园这份信任。
“我什么时候过担心这个,”张家泽放下汤勺,拿餐巾点按着唇边擦过嘴,忽然伸手勾在我腰间,将我向他身前拉去,“我是怕你知道我伤在了脊柱上,会胡思乱想。”
我粹不及防,脚下一晃便跌进他怀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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