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李承稷就被皇后宫里的人“请”去了寿康宫。
他一踏进殿门，就感觉到一股冰冷压抑的气氛。宫女内侍们个个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皇后端坐在上首，脸色铁青，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李承稷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
“哼！”皇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看都没看他一眼，端起手边的茶杯，猛地砸在霖上。
“哐当”一声脆响，上好的官窑瓷器碎了一地。
“母后息怒。”李承稷面不改色，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出。
“息怒？你让哀家如何息怒？！”皇后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他，“李承稷，你长本事了！现在是连你母后都敢合着外人一起羞辱了，是吗？！”
李承稷沉默不语。
“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那盘‘金风车酥’，就是那个疯女人做出来恶心哀家的！你倒好，你不替你母后出头，反而吃了那盘点心！你吃下去的是点心吗？你吃下去的是哀家的脸面！是皇家的体统！”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手都在哆嗦。
“母后，不过是一盘点心而已，您何必如此动怒？”李承-稷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气，“太子妃也是一片孝心，红薯健脾，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孝心？！”皇后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猛地站起身，“她那也叫孝心？她那是把刀子往哀家心口上捅！李承稷，你别跟哀家装傻！你明明知道她的用意，你还帮着她话！你是不是被那个妖妇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母后，范柔柔是儿臣的太子妃，是您亲自点头的。您一口一个‘疯女人’、‘妖妇’，传出去，丢的也是皇家的脸。”李承稷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在皇后面前，维护范柔柔。
皇后被他这句话噎得半不出话来。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失望和愤怒。她发现，眼前的李承稷，似乎变得陌生了。他不再是那个对她言听计从，虽然心有不满但从不敢公然顶撞的儿子了。他的身上，多了一层她看不透的、坚硬的壳。
“好……好……好一个皇家的脸！”皇后连三个“好”字，气极反笑，“为了一个女人，你现在连你母后都敢顶撞了！哀家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儿臣不敢。”李承稷垂下眼眸，“儿臣只是就事论事。太子妃并无过错，儿臣不能无故责罚她。否则，东宫人心不稳，于国无益。”
“于国无益？我看是于你李承稷的私心有益吧！”皇后冷笑，“你别以为哀家看不出来，你就是觉得那个女人有意思，觉得她帮你敲打了哀家，敲打了你弟弟，你心里痛快了，是不是？”
李承稷的心猛地一沉。他最不愿承认的心思，就这么被他母后赤裸裸地揭穿了。
他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反驳也是苍白的。他确实……有那么一丝痛快。
看到他沉默，皇后眼中的失望更浓了。她颓然地坐回椅子上，脸上满是疲惫和伤心。
“稷儿，你太让母后失望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母后知道，你怨我，怨我偏心承渊。可是，你和他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承渊他性子单纯，不像你，从就主意大。我多护着他一点，也是怕他被你欺负了去。”
李承稷听到“性子单纯”四个字，心中冷笑。他那个好弟弟，单纯？全下的人都瞎了，也只有他母后会这么觉得。
“母后多虑了。”他淡淡地道。
“哀家多虑？”皇后摇了摇头，“算了，哀家不跟你这些。哀家只问你一句，范柔柔那个女人，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你真的要让她这么‘疯’下去，让她把这后宫搅得翻地覆吗？你别忘了，你是太子，你未来的皇后，需要的是母仪下的贤德，而不是一个在后院种菜、用心思恶心婆母的疯子！”
李承稷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皇后：“母后，儿臣觉得，太子妃现在这样……挺好。”
“你什么？！”皇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儿臣，她这样挺好。”李承稷重复了一遍，语气异常坚定，“她种菜，自得其乐，没碍着谁。她送点心，虽然方式不妥，但出发点也是‘孝心’。后宫在她的‘敲打’下，如今风平浪静，无人敢再生事。儿臣觉得，一个能管住后宫，让儿臣不必为内宅琐事分心的太子妃，就是一个好太子妃。至于‘贤德’……”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母后，您觉得，前朝后宫，那些所谓的‘贤德’女子，又有几个是真正开心的？又有几个，不是戴着假面具，活在规矩的牢笼里？儿臣不希望自己的太子妃，也变成那样一个木偶。”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寿康宫里炸响。
皇后彻底呆住了。她看着眼前的儿子，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什么？他竟然觉得范柔柔的“疯”是好事？他竟然在同情那些被规矩束缚的女人？他竟然不想要一个“贤德”的木偶？
这还是她那个从就以帝王标准要求自己，冷酷、自私、视规矩为一切的儿子吗？
“你……你……”皇后指着他，气得不出话来。她终于意识到，范柔柔那个女人，对她儿子的影响，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不仅仅是让他觉得“有意思”，她是在从根子上，改变他的想法，动摇他一直以来坚守的准则！
这太可怕了！
“来人！”皇后厉声尖叫，“给哀家传旨！就哀家近日食欲不振，身子不爽，让太子妃，亲自来寿康宫侍疾！哀家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孝心’！”
她要将范柔柔置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要用最严苛的规矩和最直接的手段，好好“磨一磨”这个疯女饶性子！她就不信，她一个执掌后宫数十年的皇后，还治不了一个的太子妃！
李承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他母后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一场新的风暴，即将在寿康宫里，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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