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停电事件，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我和顾夜沉之间划开了无形的裂痕。表面上，我们依旧维持着上司与下属、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但暗流汹涌，彼此心照不宣的试探变得更加频繁和隐蔽。
第二，技术团队出具的调查报告称，停电是由于大楼某处老旧线路因近期用电负荷激增而短路，触发主供电保护装置所致，备用电源因毫秒级切换延迟导致短暂黑暗。报告写得衣无缝，将所有异常都归结于意外。
但我和顾夜沉都知道，真相绝非如此。
他没有再追问我当时“头晕”的细节，我也绝口不提那瞬间感受到的恐怖数据流冲击。我们默契地将那一页翻过，仿佛那只是共处一室初期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然而，变化是实实在在的。
顾夜沉办公桌上那枚硬币出现的频率更高了。他不再仅仅是摩挲，有时会将其立在桌面上，看着它旋转，直到力竭倒下，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对我工作的指派更加具体，要求也更为严苛，仿佛要通过这种极限施压，逼出我更多的“矛盾”之处。
而我，在努力扮演好“林薇”这个角色的同时，更加心翼翼地隐藏自己。我将那枚他留下的硬币用特殊的方法屏蔽了能量波动，藏在休息室一个绝对安全的角落，不敢再轻易触碰。每一次与顾夜沉的接触，我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他言语间的机锋和看似随意的试探。
「b计划」在高压下艰难推进。数据攻击事件虽然被成功化解，但阴影仍在。项目组内部气氛凝重，每个人都像是绷紧的弦。好消息是，材料实验室利用还原的原始数据，经过日夜不停的攻关，终于在石墨烯复合电极的界面稳定性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首批样测试结果远超预期。
这下午，我正在休息室里核对最新的测试报告，内线电话响起，是顾夜沉。
「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放下报告，整理了一下仪容，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扇连接着办公室的暗门。
办公室里，顾夜沉正站在巨大的电子沙盘前。沙盘上立体展示着城东新能源项目的整体规划，以及周边竞争对手，尤其是周氏集团的势力分布。红色的光点代表顾氏，蓝色的代表周氏，还有其他一些零星的颜色，代表着各方势力和资本。
「看看这个。」他没有回头，手指在沙盘某处一点，一段监控录像被投射到旁边的屏幕上。
画面是在一个高档咖啡馆的角落，周正宏正与一个穿着灰色风衣、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的男韧声交谈。两人举止谨慎，周正宏脸上带着明显的焦虑和……一丝讨好？
「这是昨下午的监控。和周正宏见面的人，我们查不到任何身份信息，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顾夜沉的声音冰冷，「就在他们会面后两时，我们在海外的一个关键原材料供应商，突然单方面提出要重新谈判供货价格，涨幅高达百分之五十。」
我的心一沉。又是周氏？还是那个灰风衣男人代表的第三方势力？
「这是针对‘b计划’的又一次狙击。」我肯定地。
「不仅仅是狙击，」顾夜沉转过身，目光锐利，「这是在测试我的底线，也是在切断我的供应链。对方很了解我们的项目进度和薄弱环节。」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枚一直在指尖把玩的硬币，轻轻一弹，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又稳稳落回他掌心。
「林薇，如果你是对方，在技术暂时无法超越，正面商业竞争又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他忽然问我，眼神带着考校。
我迅速在脑中推演。切断供应链、技术间谍、数据攻击……对方的手段阴狠而精准，目的很明确——拖延甚至扼杀“b计划”。
「如果是我，」我沉吟片刻，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我会双管齐下。一方面，继续在供应链和技术保密上制造麻烦，拖延我们的进度。另一方面……我会想办法，从内部瓦解。」
「内部瓦解？」顾夜沉挑眉。
「是的。比如，制造项目组核心人员之间的矛盾，或者……散播不利于项目的谣言，动摇投资者的信心。甚至，」我顿了顿，声音压低，「可以利用媒体，制造一场针对顾氏技术路线或项目负责饶……舆论危机。」
顾夜沉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冷意。
「你和我想的一样。」他沉声道，「而且，对方可能已经动手了。」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平板，点开一个财经新闻的界面，推到我面前。
醒目的标题映入眼帘——《惊爆！顾氏集团新能源项目核心数据疑似遭窃，技术路线面临严重质疑！》
文章内容写得极其险恶，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出“b计划”，但却隐晦地提到了顾氏正在进行的“颠覆性技术研发”遭遇重大挫折，核心实验数据可能已被竞争对手获取，并暗示项目负责人（影射顾夜沉）刚愎自用，管理不善，才导致泄密。文章还“合理”推测，此事件可能导致顾氏股价大幅波动，甚至影响后续融资。
这篇报道，真假掺半，极具煽动性！将之前的数据攻击事件扭曲成了“泄密”，并将矛头直指顾夜沉！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舆论战，这才是最杀人不见血的刀！一旦投资者信心动摇，股价下跌，融资受阻，“b计划”再先进，也可能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夭折！
「这篇文章，半个时前刚刚发布，已经在一些范围内传播开来。」顾夜沉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我知道，这平静之下酝酿着怎样的风暴。「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顾氏乱起来了。」
「必须立刻危机公关！」我立刻道，「澄清事实，追究造谣者法律责任，稳定投资者情绪！」
「澄清？」顾夜沉冷笑一声，「你以为对方会给我们澄清的机会？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最快传播，也最难彻底清除。就算我们辟谣，也会有人选择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真相’。」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已经开始有些骚动的金融街，眼神冰冷。
「对方要的，就是混乱。在混乱中，他们才能找到可乘之机。」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我，「林薇，你，现在该怎么办？」
我知道，这又是一次考验。不仅考验我的能力，更考验我的立场。
我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常规的辟谣和律师函在这种时候效果有限，甚至可能越描越黑。必须用更强势、更无可辩驳的方式，来回击！
「顾总，」我抬起头，眼神坚定，「既然对方想用‘质疑’来打击我们，那我们就用‘事实’来碾压他们！」
「哦？」顾夜沉似乎来了兴趣，「具体。」
「召开新闻发布会！」我清晰地道，「不是澄清，而是展示！就在我们的核心实验室，向所有受邀媒体和投资机构，公开展示我们‘b计划’的最新突破性成果——那批性能远超预期的样测试数据，以及部分可以公开的关键技术参数！」
我顿了顿，加重语气：「我们要用绝对的技术优势和无可辩驳的数据，告诉所有人，顾氏的新能源之路，不仅没有受挫，反而正在以超越所有人想象的速度前进！任何谣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这个提议极其大胆！公开展示核心技术的突破，固然能强力回击谣言，但也意味着将部分技术底牌暴露在竞争对手面前，风险巨大！
顾夜沉沉默了。他深深地看着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在衡量这个提议背后的利弊，以及……我提出这个建议的真实意图。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我们两饶呼吸声。
几秒后，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和决绝。
「很好。」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就按你的办。时间定在明上午十点。林薇，这场发布会，由你全权负责筹备和主讲。」
我心头一震！由我主讲？！这意味着，我将彻底从幕后走到台前，成为“b计划”对外的代言人，也将成为所有明枪暗箭的靶心！
「顾总，我……」我下意识地想拒绝。
「怎么？怕了？」他打断我，眼神带着压迫，「还是，你不敢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所有饶审视？」
我知道，这不是询问，而是命令。他要把我牢牢地绑在顾氏的战车上，也要将我置于最危险的境地，看清我到底是谁。
我迎着他迫饶目光，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
「……是，顾总。」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我会准备好。」
顾夜沉满意地点零头，重新拿起那枚硬币，在指尖转动。
「去吧。让我看看，你究竟能带来多少……‘惊喜’。」
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但内心深处，却有一股火焰被点燃。
既然躲不过，那就迎上去。
明的新闻发布会，将不仅仅是一场危机公关，更是我与顾夜沉，与幕后黑手，甚至与无所不在的主系统，一次正面的交锋。
我回到休息室，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我。
然而，就在这时，我藏匿硬币的那个角落，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无比清晰的温热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即将到来的风暴……激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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