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西山

董太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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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鸡飞蛋打恨加恨仇加仇 洞房花烛夜老狼精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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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场村子大,人口多,是、大西山两个屯子的人口总和。于家、黄家、李家三大姓氏,是盐场村原住民。还有陆续搬进来的王姓、高姓、范姓、赵姓、阎姓、江姓、金姓、费姓等诸多姓氏。盐场人和大、西山人没有什么不同,也求神拜佛上庙烧香,土里刨食靠吃饭,安分守己富即安,有地就种有海就赶。盐场人口多,从事的行当也多。有家里祖坟冒青烟、后缺官当将的,有教书先生有书唱戏的,有跳大神的,有既做兽医又给人看病的先生,还出过抽大烟打吗啡的五马六混。在人情关系上,西山虽然光棍多,和盐场人都沾亲带故。

在地界上,盐场和西山毗邻,老李大河与西山屯一衣带水。

盐碱地北头“哑巴子”家,本该和西山鸡犬相闻,因为一窝子哑巴没有人声。每当官道上走人,他家的狗“汪汪”狂吠,让空旷的盐碱地一扩,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盐场村南黄茔、南洪子上面大黄茔,与西山的董家祖坟结成鬼邻。盐场村南有一座庙,叫老李庙,两边各生长着一棵大叶杨。西山董万巨家街上大园里,也生长一棵高矮粗细一样大叶杨,是两个村子的树界。

三百年来,盐场一直是管辖大、西山的行政中心村。盐场理应晒过盐,除了村南被大片碱蓬子覆盖的盐碱滩,“狗岱子”在这里晒过盐,再没留下半点有关盐的地物和传。依据“狗岱子”在这里晒盐而叫盐场,也经不起推敲。

在声音上,盐场人站在街上吆喝鸡、吵架、车老板在地里吆喝牲口,西山人听不见。只有盐场死了人在老李庙前报庙送盘,大年初一早上,傻春林来屯里要饺子挨家挨户唱“莲花落”,西山人才能听见盐场的人声。

在音乐上,两个村屯之间经常萦绕两支曲调,一支是发送死人,喇叭班子吹奏《大悲调》,再是谁家娶亲,喇叭班子演奏《百鸟朝凤》。在光亮上,两个村屯白共用一个太阳,晚上共享一轮月亮和满星星。干燥的夏夜,两个村子共享几座坟圈子里五颜六色的鬼火。再是除夕之夜发纸放鞭炮,正月十五放烟花。在地界上,盐场和大、西山人,都有固定的生活和活动范围。大西山人很少到西山北海赶海,西山人从来不到盐场地面上搂草挖菜。盐场人可以随便进入大、西山得地界内搂草,赶海。盐场人目光长远,舍得花钱供后人念书,鼓励他们到外面做事,是家庭希望,期待: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西山人只知道攒钱买地,土里刨食。大西山人有了钱,除了织网再是造船。

和许多盐场人不一样,太姥爷和太姥姥不注重教育后人,理由是“龙生龙凤生凤,耗子崽子会打洞”,“成人不用管,用管不成人”。家族“根”不好,再要强也没用,用麻袋绣花绣不出莲花牡丹。“根”好不用管教,猫狗都是好材料,男成龙女成凤。太姥爷和太姥姥的几个子女,都不算正经过日子人。

大舅爷会唱戏,每当街上铃铛声一响就坐不住龙宵店,不管干什么手里拿着什么扔下就走。不管大马车还是轿子,都接他到永宁城或者复州城随帮唱影。他会唱京戏《贵妃醉酒》、评戏《红月娥做梦》、单出头《王二姐思夫》、影调戏《白猿偷桃》,还会唱大鼓、莲花落、评书。他早该靠这行吃饭,因为把戏唱杂了确定不了哪出是拿手好戏,无师自通没有门派,行不上“摆枝”之礼。

没有戏班子不请他、也没有戏班子收留他,只算个好票友。他一直锲而不舍地唱戏,不管唱哪出戏一律男扮女装。他在舞台上搔首弄姿袅袅娜娜,尖门细嗓一口京腔。他平常走路,也扭扭捏捏非男非女,一口清亮细软的娘娘腔。

二舅爷一表人才国高毕业。饱读圣贤之书不去当教书先生,当个下九流的劁猪匠。他肩膀上搭着褡裢走乡串户,拉长声吆喝“劁猪来——”声音除了矫情暧昧还带血腥。他和人唠嗑也不时地吆喝几声。圈里的猪崽听了无动于衷,淘气的男孩们,知道“大于振义来割雀雀了”,吓得捂住裆部“哇哇”大哭,没场钻没场躲,能老实好几。他一边和人唠嗑一边按倒猪崽儿,像心灵手巧的女人剪块花布头缝个荷包,转眼之间,把一头头猪变成猪公公和猪石女。他一介书生劁猪,有辱圣贤也阴损缺德,先后娶了三个老婆都没生养。

三舅爷眩晕迷糊,看见树叶飘落都站不稳,偏要到李家船上当伙计,头一次出海遭遇大风。那,开花浪“轰隆”“轰隆”砸在海滩上,震得人心尖发颤。大风吹响了石炕旁边一窝海蚀洞,像西山的光棍们吹空酒瓶子。羊鼻子下面礁石缝里,长年累月斜插着一根开裂大竹竿,成了一支巨大的竹萧,被大风吹奏得呜呜咽咽,几十里地之外都能听见。家家户户的院子里,竖一根高高的木竿,上面挑着一只木鱼风斗。一色用青麻做成的鱼尾巴摇头摆尾,鱼嘴上的桨片高速旋转,带动穿在轴心里的铜钱“哗啦啦”地山响。

风斗遥相呼应,如同泼妇互相揭短、昼夜不停吵嘴对骂。风斗上的铜钱,切碎了太姥爷太姥姥的心。船一一夜没回来,五个人没有半点音信。五家人顶着大北风去海边,在海滩上拣到一把刻着“李”字的大橹,顿时大放悲声,赶紧回家安排后事。木匠打完棺材,三道礓上来精气。三股龙卷风一股刮到老齐家,一股刮到老范家,一股去了许沙包子。太姥爷在街门口摆好祭品迎灵,精气一直没来报丧。第二年开春,从北海大流漂上三具死尸,被浪砸礁石磕碰,体无完肤面目全非,辨不出哪一具是哪家亲人。大伙儿去永宁城请来风水先生,在海滩上隔开阴阳界,让死人认亲。他给每具死尸脸上盖符,烧纸念咒,让五家各出一位长者,轮流往死人脸上吹气。要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死尸瞬间七窍流血。

太姥爷来到阴阳界,呼唤三儿子乳名用嘴吹气,三具死早无动于衷。除了于家和李家,另三家都以七窍流血认亲。太姥爷和太姥姥心存侥幸,认定儿子还活着。船老大李林使了一辈子船最后翻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明末清初,熊岳城外有位姓杨寡妇送儿子进京赶考。母亲每爬山,盼望儿子学成归来。儿子离开第二,船翻人亡,年迈的母亲累死在山腰间。母亲倒下的那座山,成了着名的“望儿山”,当地人在山顶修塔纪念。太姥姥每也踮着脚走到东北海,站在山坡龙王庙前向大海眺望。她一望三十五年,八十五岁仍拄着棍子去东北海。那她倒在山坡上再没起来,山坡成了“望儿坡”。

百年大龙潮过后,南洪子、南海底、南关沿、南山头,对岸南岛子遭了大殃。官道南、北两座粮囤子灌饱海水,刚窜缨的苞米被齁死,粮食减产八成。地垅沟里盛满干乎乎的梭鱼鲈鱼胖头鱼各种鱼类。人们把鱼挑回家腌咸晒干,到永宁大集卖钱,补偿粮食。盐场挨着老李大河那趟街,海水漫到家家户户炕沿下,大梭鱼和鲈鱼窜进屋里跳到炕头上,嘎巴虾满院子乱蹦,猫和鸭子开了洋荤。

水井里灌进齁咸的海水,前街冉后街高处井里挑水吃。老李庙前后和河边上的耕地和菜园子,变成白花花的盐碱地,多少年都没缓过地力。

夏夜,随潮水进入南洪子的燕鱼,被坡顶大黄茔鬼火吸引,一群群飞离水面落进坟圈子。靠近大黄茔地头地垴,经常有人拣到一片片肥硕的燕鱼。

西山东地董千周家孩子过百岁,在院子里搭灶做席。忙头董万开从杨树房请来大师傅韩经纬,董万田和董万回拉风匣烧火。两个人皮肤有红是白,是三里五村出名的俊孩。恰巧一群燕鱼随潮水进入老李大河,被一群鸭子惊扰起飞,越过苞米地,朝董千周家院子方向飞来。人们以为董千周得罪人,从苞米地里往喜棚里撇石头,惊叫着往屋子里面躲。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一群燕鱼落进油锅里。溅起油点子把董万田烫了一脸麻子坑,私塾先生给他取个文绉绉的外号“广林”。董万回靠近锅边,脸烫成猩红色,大伙儿叫了他一辈子“猴脸”。那顿席毁了两张好脸换来了一道硬菜:油炸活燕鱼,让西山人津津乐道了几十年。

大龙潮还带来了新树种,打那以后,盐场老李大河沿岸,西山南洪子,大西山南海底,南岛子边边沿沿,遍生茂密的山柴柳,开一树绒嘟嘟粉红色花。山柴柳耐干旱盐碱,海水浸泡照样生长。若干年后山柴柳绝种了,人们才知道此树叫红柳。万里之外的戈壁滩是红柳故乡,知道怎么潮过来的。

百年大龙潮疏浚了淤积的水道,从此后每当活讯西海涨大潮,滔滔海水长驱直入,在盐场南边子被打了一胳膊拐,倒灌进入老李大河。西山地东头一片汪洋,盐碱地北头“哑巴子”家成了一座孤岛,梭鱼、鲈鱼、鲅鱼、对虾、磷虾一群群跃出水面。大伙儿在官道南、北干活热了,脱光了跑出地堰子,一个高跳进水里洗个痛快澡。一座座挖过碱泥在深坑里面,不时跃出白花花大梭鱼。

有人把水搅浑,梭鱼被呛浮上水面,用铁锨扑打,挑到坑外。有的梭鱼跃出碱泥坑跳进河里,涨潮时重归大海。住在东南地的人起夜,看见地东头发出一片耀眼的磷光。那是退潮后大鱼搁浅,走半里路,能拣到被山柴柳挂住的大鱼。

百年大龙潮,在盐场和西山之间留下一座永久性湖泊,里面生长一簇簇一片片茂密的芦苇、蓑草和蒲草,成了鸭、鹅和各种野生水鸟的乐园。以前,水里是蛤蟆的世界,现在生长着几十种鱼类。每到黄昏,夕阳将远远近近的屯落染成橘黄色,倒映在蔚蓝色的河水里,像一幅鲜艳的水彩画。一代代西山孩子们,挑草、放学、牵驴、在房顶上收地瓜干子,都对水共染的橘黄色有着共同记忆,无不引起无尽的遐思。大、西山两屯人来人往涉水过河,冬从冰上溜过。

李家那艘船误入三道礓被卷进漩涡,船舱进水沉入海底。逢上百年大龙潮,沉船得以重见日。船帆很快被太阳晒干,海水蒸发成了空舱,水涨船高漂起来,一帆风顺地驶回盐场东北海。李林用绳子把自己牢牢地绑在舵位上,仍保持掌舵姿势。有人传回消息,李林驾船回来了。盐场村千人空巷,扶老携幼来到龙王庙海滩,迎接亡灵归来。连爷爷辈的老人,都柱着棍子前来拜谒。

那夜幕降临,白太成控干肚子里的水,一点点苏醒过来。他嗓子发咸满嘴发苦,头昏脑胀浑身疼痛,大头朝下身不由己。零零碎碎的记忆变成秋风中飘零的落叶,让他无法收拢。自己为什么一丝不挂,为什么不死不活,为什么大头朝下躺在这里。他挣扎好半,好不容易滚下被潮水淘空的沙塄上。

他以为掉到一团渔网上,千万别让人看见自己光着身子。他睁眼一看,身下是被潮水淘净的沙溜草,喧腾腾的草根盘根错结。他双腿被缠住,像落进一张插翅难逃的罗地网之郑他徒劳无益地挣扎半,无法摆脱。他无力地躺在草根上,困倦地闭上眼睛。他无意中伸了下懒腰,像被人推了一把,一骨碌滚到海滩上。他站起来也清醒过来,以为头上戴了顶闷乎乎的棉帽子,往下一摘,摸到几个鹅蛋大的血包,还有一筐鸡蛋那么多的血包。他衣裳被潮水卷走,也和这次艳遇一样不再回来。大潮涨满,石炕上朦朦胧胧,不知道有没有人。要是有人,他们正在干什么。要是没人,他们去了什么地方正在干什么。如果没有董希录,自己也能把美人救上来,趁她昏迷将生米做成熟饭。美人醒过来之后,为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一定和他白头偕老。他脱离杀牛婆和美人成亲,心满意足过一辈子快活日子。董希录霸占美人差点把他灌死、置他于死地,恨上加恨仇上加仇。

白成太费劲地爬上羊鼻子,四外黑魆魆一片。海边残留的海物,闪烁着一片片海火,像一堆堆龇牙咧嘴的死尸。露闪频频,是死神向他眨眼,把北大山映成了为死人送盘的“金银山”。他心里一阵阵发闹,知道杀牛婆正在焦急地到处找他。他忍着伤痛和饥饿,朝海里石炕方向狠啐一口,朝屯子方向摸去。

白成太浑身没有一根布丝遮挡,皮肤脆弱得仿佛刚刚出生。他两腿发软,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在大树林子里向沙岗后摸去。树叶上的“百毛”蛰得他浑身是包,刀割般疼痛。平日里他被“百毛”蛰了,杀牛婆手挤丰乳狂喷奶水,用手揉搓,患处很快消肿止疼。每当他遭难之时都深深感叹,杀牛婆对他比亲妈还亲。他又一次下了决心,这辈子再也不离开她,回去后当成祖奶奶孝敬。

大树林子里漆黑一团,他头昏眼花辨不准方向。他弄不清哪是上的星星哪是眼冒金星,哪座是坟包哪座是土包。他东一头西一头瞎走乱闯,头半夜走到老牛圈,后半夜走进了沙湾底。如同与忠厚良知南辕北辙,他一次次和沙岗后擦肩而过。直到鸡叫三遍,他一脚踩空掉进水里,以为掉进海里。他尝了尝水不咸,以为掉进盐场老李大河陷进淤泥。他挣扎半起不来也挪不动,越想越倒霉透顶,真不想活了。他把脑袋埋进水里,干脆一口水呛死算了。

他呛了半口水,品出牛粪味儿,知道来到沙岗后,跌进蒲草地“牛吸水”坑里。他洗净头上身上一层盐碱,钻进自己家苞米地。从屯子方向,传来狗叫声和饶咳嗽声,水桶在井台上“叮当”磕碰声。北边子地里,有人吆喝牲口特。他到外面薅一抱蒲草回来,把地垅沟铺平,躺在上面睡着了。他突然醒来,只听苞米叶子“窸窸窣窣”响,吓的一机灵坐起来。他在沙岗后经常看见狼,以为狼钻进苞米地。原来杀牛婆给他送饭,他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亲娘,哽咽得不出话。他先自己把自己惯成个“儿子”,杀牛婆只得为“儿子”操心。好在“儿子”诚实,做了事不管是对是错还是丢人现眼,从来不向她隐瞒。

白成太一丝不挂遍体伤痕,脑袋肿胀变形,以为杀牛婆看邻一眼,会心疼地抱住他痛哭。他要边哭边向她诉在海里海边的经历,博得她体贴抚爱。

杀牛婆仿佛什么没听见也没看见,把围巾包往地上一放,:“吃饭吧。”他刚要发作撒娇,脖颈后一烫,一摸沾了一手血!杀牛婆顺手用苞米叶子拉了一下,他感到大半个脑袋被割掉,只剩下一点儿皮连着。她凶神恶煞般地警告:“我先让你见见血,还不回头改悔就放了你的血,劁了你的驴三样!”杀牛婆怎么知道的呢?他把眼泪咽回肚子里,乖乖地吃饭。杀牛婆拔了一大堆刺儿菜,用铁锨铲碎和了黄泥,把他脑袋糊成一个泥坨子,只留出喘气和吃饭用的窟窿。

白成太在苞米地里养了七七夜,直到脑袋上的泥坨子干成空壳。杀牛婆把泥壳敲碎一块块揭下来,他的脑袋了一圈彻底消肿。她能管住他的人,但是管不住他的邪念和欲望。他已经走火入魔,不管干活、吃饭还是睡觉,眼前总浮现那赤条条白花花的身体,耳朵里全是惊涛骇滥喧嚣声,还有鹅卵石敲在脑袋上的“嘎嘣”“嘎嘣”声。他恨不能马上找董希录拼命,夺回美人。他没有胆量,也不是董希录的对手。他绝不让董希录轻易得手,得手也不让他顺手。

许多年来,在西山前街,不时走过一个穿黑衣裳的脚老太太,颠着一双脚袖着手瘪着嘴,自言自语唠唠叨叨:东淘淘,西淘淘,淘个萝卜压咳嗽……

孩子们跟在老太太身后,也颠着脚袖着手瘪着嘴,学她话气她:“东淘淘,西淘淘,淘个萝卜压咳嗽……”老太太不恼不骂也不生气,还瘪着嘴笑。孩子们越来越胆大妄为,不时跑到老太太前面拦住去路,欺负她不让她去大西山。

有人去大西山,看见那个穿一身黑衣裳的脚老太太,是董外来他妈。董外来特地来了趟西山,为他妈辟谣,:“我妈就像大西山的屯子,自从十六岁坐船从‘将军石’那边嫁过来,再没出过大沙岗子,怎么是我妈?”

黑衣脚老太太是什么地方人,从哪里来到哪儿去,一直是个迷。那,黑衣脚老太太又出现在前街,还是颠着脚袖着手瘪着嘴,一边往大西山走,嘴里一边念叨:东淘淘,西淘淘,淘个萝卜压咳嗽……一伙孩子在她身后跟踪,另一伙孩子绕到沙岗前,到柳树趟子里面围堵。老太太刚进树趟子里不见了,连脚印都没留下。屯中大神,脚老太太是修炼千年的野物成了精气,住在西山砬子上。许多年过去,脚老太太再没出现,被人们忘在脑后。

西山董洪水去西山砬子套山兔子,发现半山腰有个洞口。他俯下身子往洞里看,只见趴着一条老母狼。他不但没害怕,还动了想做条狼皮褥子的念头。他在洞口下夹子,老母狼扒拉块石头触翻。他杀了只鸡伴了砒霜放在附近,老母狼看都不看。他下了套子,老母给挪霖方。老母狼从来不祸害人,听见人声赶紧进洞,饿了再钻出洞口。它顺山坡来到山下海边,和人那样溜潮印子,拣吃鱼虾。让董洪水惊奇的是,被老母狼尾巴扫过的地面上,长出一片片狼尾巴草。它在海边山坡撒过尿的尿窝里面,长出一簇簇茂盛的狼毒。狼毒花金黄耀眼,和“刺奶果”、桔梗、黄花菜争芳斗妍。老母狼是条孤狼,每年三月过来一条公狼,交配完离开。谷雨前后,从洞面钻出两只毛茸茸的狼崽。

董洪水趁母狼去海边打食,掏出两只狼崽摔死,提回家里。他剥了两只狼的皮做了顶狼皮帽子,把狼骨头填进灶坑里烧成灰。那三更半夜,他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扒拉醒。他睁开眼睛一看,地上站着个黑衣脚老太太,满屋子摸摸索索。他以为是老妈起夜走错屋,问:“妈,你半夜三更找什么?”

老太太一边咳嗽一边絮叨:“东淘淘,西淘淘,淘个萝卜压咳嗽……”他:“妈,萝卜在外屋地。”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早上醒来,炕上只剩下大儿子董龙头和二儿子董虎尾,两个闺女没了。老妈:“我昨晚根本没起夜,也没到你屋里找萝卜。”他找到沙岗后洼地,发现两堆孩骨头,还有两个闺女带血的衣裳。原来,黑衣脚老太太是西山砬子上的老狼精!他不敢住在西山,全家搬往东山得利寺。再没人敢去西山砬子,老狼精那句“唠叨”,成了治疗咳嗽的秘方,感冒伤风、发烧咳嗽、贱咳嗽、婆媳吵架呛了肺管子、鱼刺扎了嗓子等,念叨几遍“东淘淘,西淘淘,淘个萝卜压咳嗽”,吃几片萝卜就见效。我家房西头,是董洪水撇下的几间空房子。董洪水两个闺女的棉袄里,絮着香蒲棒绒子。沙岗后埋葬孩骨头和衣裳的地方,长出一片香蒲棒草,逐年向四外蔓延。

董西金爷爷在沙岗后盖了两间房子,挖了座水坑供牲口饮水,桨牛吸水”。“牛吸水”越来越深,两间房子倾斜不能住人,全家搬进董洪水留下的空房子里。

房子里闹过老狼精,每太阳没等落山,全家人早早吃饭关门睡觉。有晚上,董西金爷爷犯夜睡不着觉,摸黑到街西菜园子里挖地。黑暗中他“咯噔一锨挖开一块青石板,掀开后眼前一亮,是一坛子金豁豁的金元宝。他盖好石板,赶紧回家拿来香烛和红布准备上供、装金子。他发现坛子还在金元宝没了,变成一坛子石头。那晚上孙子呱呱落地,他给取名董西金,权当金元宝变成孙子。

打这以后,起早挖金成了他家规矩。虽然没挖到金元宝,养成的勤劳习惯,深翻土壤带来的丰收,大人孩子不缺吃穿,和金子一样珍贵。那一年深更半夜,董西金他爹到房西挖地,发现院子里有个人影颠着脚往街上走,一边咳嗽一边唠叨:“东淘淘,西淘淘,淘个萝卜压咳嗽……”老狼精回来了!

他提着铁锨刚出菜园,黑衣老太太也出了院子,两眼射出莹莹绿光。他举起铁锨没等劈下来,老太太“呵呵”一笑没了。他赶紧回屋,见全家老少都在酣睡,一个不少。他眼睛一眨不敢眨,手拿杀猪刀守到亮,两个屋子溜达。

我们两家是近枝,第二,他全家搬到我家暂住,直到在屯南盖了几间房子。西山又多了一个地名:南头子。打这往后,大伙儿一看见穿黑衣裳的脚老太太,赶紧关门闭户。有一回,大伙儿把太奶当成老狼精,闹了笑话。

老狼精阴魂不散,没人敢来西北地盖房子,仅住我家一户。儿子们一长大,太爷想在房西头再接几间房子。他已经成了废人,盖房子的打算,早变成尿泚出窗外。那一早,满脑袋伤痕的爷爷,挑着行李和一大兜子海物回家。他没经历过什么,只告诉太爷太奶:“六月初九是好日子。”太爷和太奶问:“咱家能有什么好事?”爷爷:“我和盐场老于家闺女桃红成亲。”

太爷和太奶既为大儿子娶媳妇高兴,又为房子住不开发愁。太爷顾不上骂人,太奶也顾不上往外跑,两个人头一次想到一块儿。太爷:“我们和五个儿子搬到董洪水空房子里,腾出这边房子给大儿子成亲。”太奶担心:“董洪水家空房子闹过老狼精,怕是住不兴。”太爷喘了半上来气,:“大儿子成亲,闹阎王爷也得搬。”太奶:“五个儿子还,早晚得成家。”太爷:“要是不闹老狼精,四间房子算白拣。”五个爷爷知道后气炸了,二爷:“我去住院子里的猪圈和驴圈。”三爷:“我去住西北海老牛圈。”四爷:“我去上海道死早坟,住坟圈子。”五爷和六爷:“我俩去住穷簸箕,和狗岱子做伴。”

五个爷爷脱得溜光,赖在被窝里不动弹。当他们知道大哥决定在董洪水房子里成亲,欢呼着爬起来穿上衣裳,还碍手碍脚地没活找点活干。

爷爷忙里偷闲去趟东山,给董洪水送去二十块大洋。董洪水多少年没回西山了,见了乡亲非常亲热,不要大洋盛情款待爷爷。董龙头和董虎尾兄弟俩不高兴,埋怨父亲拿自己家房子送人情,:“我们以后还得搬回西山。”

爷爷把大洋还给哥俩,找中人写了契约。回来后,爷爷收拾房子。他当过监工和把头,干这点活儿不在话下。他当过管家和忙头,对成亲的大事情了如指掌。他会瓦匠还懂木匠活儿,干土木活儿更是得心应手。他把墙壁、锅灶、火炕,院墙、牲口棚、仓房、猪圈、鸡窝、鸭栏等,全部拆除进行翻新。他打通山墙安了扇门,把七间房子连在一块儿,娶了媳妇也要和爹妈、兄弟们一块儿过日子。他到南海底撬回棉槐茬子,把炕烧干,把墙壁烘干。他用花纸糊墙糊顶棚,贴上龙凤呈祥、麒麟送子喜画,把大柜、炕柜,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等置办齐全。

爷爷和奶奶成亲那,晴空万里,百花齐放百鸟和鸣。北大山上的羊肠道、老帽山上的松树、龙潭山上营盘、骆驼山海面石排、杨树底大杨树枝杈、西庙山下姜太公钓鱼台上面的坑坑洼洼,看得清清楚楚。爷爷十字披红骑在马上,引领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来到盐场。奶奶蒙着红盖头,被大舅爷抱出家门。

三声炮响,吹鼓手高奏《百鸟朝凤》,一顶花轿把奶奶抬往西山。太姥爷这才知道对不起闺女,暗自落泪。太姥姥跟出老远,哭的泪人一样。正逢西海涨大潮,从老李大河涌进来的海水,淹到西山地东头。奶奶早算好潮汐,爷爷起了几个大早,在地东头修好一条迎亲大道。轿夫们走在石墩上,都夸董希录是个人物。奶奶坐在花轿里,从帘子缝隙往外看。老李大河的两合水不断升高,一群群梭鱼丁子追着花轿影子,一条条胖头鱼从水底下浮上来看热闹。奶奶满心愿意,别提多高兴。迎亲的鞭炮在地东头燃放,一直响到西北地我家街门口。

新婚之夜,爷爷和奶奶躺在被窝里悄悄话。奶奶:“夫妻是两扇门,白大敞四开,晚上关门插栓,两扇门合成一扇门。”爷爷:“夫妻是洋油灯:白吹灯拔蜡,晚上点灯熬油,直到灯干油尽。”奶奶:“夫妻是气:一日东风一日雨,三日东风一场空。”爷爷:“夫妻是节气:清明前后,种瓜种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两人:“夫妻和气生财,家不和外人欺。”

爷爷把老镢头放在头前,奶奶问:“放这儿干什么?”爷爷:“辟邪,屋子闹过老狼精。”奶奶搂紧爷爷:“信神有神在,不信泥坷拉块,我谁都不信,只信咱俩。”半夜三更,两个人睡得甜蜜,一只毛茸茸爪子把爷爷扒拉醒。爷爷以为是奶奶,一把搂在怀里。奶奶贴爷爷耳朵悄悄:“地上有个人影。”

爷爷睁开眼睛,地上果真有个人影,佝偻着腰满屋子找东西。爷爷以为是太奶走错屋,起身问:“妈,你找什么?”人影一边咳嗽一边唠叨:东淘淘,西淘淘,淘个萝卜压咳嗽……一阵阴气扑面而来,爷爷知道进来精气。他拿出准备好的朱砂含在嘴里,“噗”地一声向黑影喷去。“哧娄”一声,黑影没了。

爷爷把灯点着,在几个屋子里仔细寻找,什么没有,:“我到妈那屋看看。”爷爷开门进到东屋,太爷、太奶和几个兄弟都在熟睡。爷爷犯了合计,外屋杠顶门,屋里门上栓,精气从哪儿进来?奶奶害怕了,爷爷:“它找它的萝卜咱睡咱的觉,看它还耍什么花眨”两个人吹灯刚躺下,地上又有老太太在咳嗽。

爷爷大声骂:“妈拉个巴子!是鬼是贼报个名,要钱要命一声!”

那声音细声细气,像一只耗子人话:“我不是鬼也不是贼,你先别问我是谁。你要想让沙子变成金,就得真情真意和真心。你要想让石头变成玉,就得老老实实守规矩。你呀,不是个东西!”爷爷:“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你快滚!”那声音:“笑话!三百年前我就住这儿了。”

爷爷:“你住在哪儿?”那声音:“住在地底下。”爷爷:“我点灯,咱俩好好道道。”那声音:“你点灯看不着我,也不和你了。”爷爷:“你想干什么?”那声音:“两条路,不是你搬走,就是我留下。”

爷爷:“搬走?”那声音:“你要是搬走:扔个桃骨儿变桃园,拣个锅脐儿变铜钱。房前栽树把马栓,屋后脱坯变金砖。儿女专结富贵缘,吃饱穿暖样样全。家里祖坟冒青烟,辈辈世世做高官。”爷爷:“我不搬,你能把我怎么样?”那声音:“我先告诉你头四句话,等你的儿子出生后,有个瞎子告诉你后四句话,后面都是个空字,你们家辈辈世世穷折腾,辈辈世世折腾穷。”

沙上建塔根基松,

头顶低悬扫帚星。

高大门楼红灯挂,

外面富来内里穷。

爷爷点灯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哪有什么精气?是奶奶和他话!爷爷推奶奶:“你怎么了?和我些什么?”奶奶眼睛迷茫神志不清,如醉如痴手舞足蹈:“我是三百岁的老黄仙,在这里住了三百年。当年董洪水他爹在这里盖房子,让我的子孙后代翻不过身。我借老狼精的煞气变成黑衣脚老太太,吓跑了董西金一家。我的子孙刚过上几消停日子,你又收拾房子搬进来成亲,快给我滚!”爷爷以为奶奶胡话,奶奶恶狠狠:“你不在三里、百步外给我修座庙,让你家世世代代沙子埋!挖一辈子沙子盖不成房,划拉树叶子睡凉炕!” 爷爷大怒:“妈拉个巴子你胳膊肘往外拐!我不修也不走,你能怎么样?”

从窗户“刷”地撒进一把沙子,又从棚顶“刷”地撒下一把沙子。接着,地上也“刷”往炕上扬了一把沙子,满炕满被都是沙子。爷爷掀开炕席去拿匕首,抓个空。在王家崴子,爷爷见过一个老太太上黄狼神,打她骂她都不知道。爷爷知道遇见了老黄鼠狼,只得妥协:“我听你的,让我怎么办都校”

奶奶:“你三内百步外,在后园给我修座庙,我修炼半个月搬走。”爷爷答应:“好,你住在哪儿?”奶奶扬手挥鞭仿佛骑在马背上,念念有词:“我在烟波江上行,快马加鞭奔前程。盲人瞎马黑洞洞,我一头钻进囤子空……”

爷爷镀来到里屋,往囤子空里一照,只见一只长了胡子、断了一条腿的老黄鼠狼,仰面朝躺在地上。奶奶在炕上胡言乱语,它四只爪子不住挥舞。爷爷想一镢头砸死老黄鼠狼,又怕奶奶受到伤害。他心翼翼地捧起黄鼠狼,放在院子里。他回到屋里,奶奶已经熟睡。第二,爷爷问奶奶:“你昨晚上做没做梦?”奶奶:“没做梦,一觉睡到大亮。”爷爷没告诉她昨晚被黄鼠狼附体的事,奶奶仍蒙在鼓里。爷爷在房后修了座黄仙庙,用黄泥塑神胎,用两根柳树棍削尖刻了凹槽,用胭脂染红栓上红布,插在庙前做旗杆。他找董克坏写了副对联,贴在庙门两侧:藏深山修身养性,出古洞四海扬名;有求必应。

半个月之后一晚上,爷爷藏在房顶地瓜干囤子后,向后园观望。子时三刻,只听“刷刷”一阵响,从房子四周钻出密密匝匝的黄鼠狼,聚集在黄仙庙周围,朝长胡子瘸腿老黄鼠狼拜了三拜,然后扶老携幼,去往屯北沙湾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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