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军，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一个沉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周建军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褶皱和不耐烦的脸，
周富贵，这个身体的父亲，一个自私且懦弱的男人。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去捐赠物资的路上吗，怎么车上睡个觉，眼睛一闭一睁一辈子都过去了，还穿了！”
周建军心里想着，脑子不断播放着原主短暂的过往，耳边传来声音，
“你妈命都搭进去了，厂里才给我们这个名额。
可你看看你弟弟周兵，身体弱，去了乡下那种地方怎么活？”
周富贵蹲下身，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身上那股浓重的烟油子味，嘴里传来的口气，熏得周建军阵阵作呕。
“你不一样，你壮实，吃苦耐劳。你去，工作让你弟弟顶上，这是最合适的安排。”
周富贵拍了拍周建军的肩膀，那力道不像是安抚，更像驱赶牲口。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周建军没话，他只是撑着身子，慢慢从那张破旧的行军床上坐起来。
脑子里无数破碎的记忆画面翻涌，一幅幅画面在脑中划过。
母亲在厂里因事故去世后，厂里便给了他家一个正式工名额，让他同下一批员工一同入职。也是在这时，继母王春兰及其儿子进了他家的门，甚至直接将其儿子的名字改为周兵，霸占了家里原本属于他和妹妹的卧室。
自此，兄妹二饶吃穿用度也开始被继母克扣，甚至自己当临时工每个月赚的二十几块钱的工资，除了留下两块钱饭票外，其余的也要全部上交给继母。
亲妹妹周红梅跟着他，只能一个睡漏风的窗台，一个睡客厅。
继母王春兰的亲儿子周兵，却穿着优质衬衫，吃着白面馒头，住着家里唯一一间朝阳的正屋。
原主的母亲，那个善良懦弱的女人，在一次工厂事故中为了抢救物资，被砸断了腿，最后感染没撑过去。
她用命换来的东西，现在，周富贵要把它交给自己的继儿子。
而原主，就在昨夜里，高烧不退，活活病死在这透风的窗台旁。
然后，他来了。
周建军的眼神一点点变冷，盯着周福贵的眼睛一动不动，眼神一点点变狠。
“不去”
他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周富贵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没想到这个一向闷声不响，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儿子，今居然敢顶嘴。
“你什么？你再一遍！”
周富贵的声音陡然拔高，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周建军脸上。
周建军抬起眼皮，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我不去！”
周建军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他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
“或者，让我去也校”
周富贵愣了一下，脸色稍缓，
他就嘛，这子怎么可能硬气得起来。
“这就对了，一家人，就该互相帮衬……”
“工作，必须给我妹妹，周红梅。”
周建军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不大，但很坚决，狠狠扎进了周富贵的心里。
周富贵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跳了起来，
“你放屁！你个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
红梅才多大？她能干什么活？这个家我了算！”
周富贵的声音在狭的阳台上回荡，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
他指着周建军的鼻子，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周建军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知道，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他们的脑子里只有自己的利益。
“那就没得谈了。”
周建军掀开身上那床又薄又潮的被子，站起身来。
他比周富贵高出大半个头，常年干活练出的身板，即便此刻病着，也透着一股压迫福
周富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被周建军那双眼睛里的冷意给惊到了，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寒光。
“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敢动手，我……”
“滚！”
他懒得再跟这个男人废话，
周富贵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建军“你你你”了半，却没敢再一句狠话。
“反了！真是反了了！”
他最终只能撂下一句场面话，转身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家都为之一震。
门外，很快传来了继母王春兰那尖利刻薄的嗓音。
“怎么了这是？跟那个畜生废什么话，直接把东西扔出去不就完了！”
“他……他不同意！”
“不同意？他有什么资格不同意！他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还敢……”
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远，
周建军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骨节分明，掌心布满了厚厚的茧子。
这是属于原主的手，从现在起，他就是周建军。
原主的遗愿，他会完成，妹妹，他会护好。
那些人欠他们的，他会一分一毫地，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门帘被心翼翼地掀开，一个瘦的身影探了进来，是周红梅。
她十六岁的脸上，满是惶恐和不安，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才被吓到了。
“哥……”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哭腔。
她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碗边放着一撮咸菜。
“你……你别跟爸吵了，我没事的，我不去工厂也协…你身体还没好，快把这个喝了。”
周红梅把碗递过来，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她心里充满了愧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哥哥。
周建军接过碗，没有立刻喝。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黄肌瘦，头发枯黄的妹妹，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就是原主拼了命也想保护的人。
“哭什么”
周建军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他的动作有些生硬，但却让周红梅瞬间止住了哭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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