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令人作呕的甜腥铁锈味，如同冰冷的毒蛇，丝丝缕缕地钻进洞穴，缠绕在林锋的鼻端。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死亡的气息。洞外，老海根惊恐变调的嘶喊和海婆婆压抑的呕吐声，像重锤砸在他绷紧的神经上。
柴崎！玉碎！细菌！
冰冷的判断瞬间刺穿混沌的剧痛！象山据点摧毁了，但那帮疯子却在最后时刻，把“凋零”的毒种撒向了这片海域！那两个救了他的渔民…暴露在污染的海风和死鱼死鸟汁危险！
“呃…咳咳…” 林锋想吼，喉咙里却只涌上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他猛地挣扎，断裂的肋骨和肩胸伤口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像散了架的破布袋，重重摔回冰冷的草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拿什么救人？拿什么自救？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踉跄的脚步声和剧烈的咳嗽声。老海根半拖半抱着脸色惨白、不断干呕的海婆婆冲了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极度的惊恐和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妖魔…妖魔的毒气…咳咳…海神爷发怒了…” 老海根把海婆婆放在远离林锋的角落，自己靠着冰冷的洞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带着一种末日来临的绝望。
海婆婆蜷缩着，身体微微发抖，手无意识地抓着喉咙，仿佛要把那股甜腥气抠出来。
林锋的心沉到了谷底。症状出现得太快了！这绝不是普通的污染！是烈性病原体！炭疽？鼠疫？无论哪一种，在这缺医少药的荒岛上，都是必死的绝症！
不！不能死在这！不能让他们死！试管…任务…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比剧痛更强烈的意志，如同濒死的火山猛然爆发！他不能死！他怀里的试管是揭露这滔罪行的唯一铁证！他必须活下去！也必须…尽一切可能救下这对无辜的渔民！这是军饶责任！更是对那污名“瘟疫妖魔”最有力的反击！
“水…火…” 林锋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他抬起颤抖的左臂，先指向角落里那个盛着浑浊雨水（或露水）的破陶罐，又指向洞口附近那个还在燃烧着微弱火苗的火堆。
老海根和海婆婆都愣住了，惊恐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妖魔”在什么。
林锋急了。他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他死死盯着老海根，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指向水罐，然后做出一个极其艰难却无比清晰的“洗脸”、“洗手”的动作！接着，又指向火堆，做了一个“烧”的手势！
“洗…烧？” 老海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困惑的光芒。他看着林锋急切的眼神，再看看自己和海婆婆沾满污秽（可能接触了死鱼死鸟）的手和脸，一个模糊的、关于“洁净”和“驱邪”的念头在他朴素的认知里升起。难道…这个“妖魔”是在教他们…对抗毒气的办法？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妖魔”的恐惧。老海根猛地爬起来，踉跄着平水罐边，粗暴地撕下自己破褂子的一角，浸入浑浊的水里，然后疯狂地擦洗着自己的脸、脖子、手臂！浑浊的水混着污泥流下。
“阿婆！快！洗！用这水洗！” 他嘶哑地喊着，将湿布扔给海婆婆，自己又撕下一块布浸水擦洗。
海婆婆也挣扎着，学着老海根的样子，用湿布拼命擦拭着暴露的皮肤。
林锋看着他们粗暴却有效的清洁动作，心头稍松。物理清洁能去除体表部分沾染的病原体！但这远远不够！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火堆。火焰！高温是灭菌最原始有效的手段！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扫过洞穴角落——那里堆着一些被海浪冲上来的枯木枝和干燥的海草。
“烧…那些…水…煮…” 他再次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用眼神示意老海根去拿枯枝，再指向水罐，最后做出一个“煮繁的手势。
老海根这次似乎明白了更多。他抓起几根枯枝，扔进火堆，让微弱的火苗重新旺盛起来。然后将那个破陶罐架在火上。浑浊的水在罐子里开始冒起细的气泡。
林锋心中稍定。煮沸是净化饮用水最可靠的方法！必须断绝经口感染的可能！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努力回忆着现代战场生存手册中关于生化污染后的紧急处置要点。
隔绝！消毒！
他再次看向老海根，用眼神示意自己身上破烂、沾满血污和污泥的军装，又指向火堆。然后做出一个“脱掉”、“烧掉”的手势！接着，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洞穴深处相对干燥的角落，示意他们和自己都挪过去，远离可能被污染的洞口区域。
老海根看着林锋身上那破烂的、散发着血腥和污泥气味的军装，再看看洞口吹进来的、带着甜腥味的风，似乎彻底明白了。这个“妖魔”…是在教他们保命！
他不再犹豫，冲到林锋身边。看着林锋无法动弹的身体，他咬咬牙，伸手快速解开林锋破烂军装的扣子。动作虽然带着恐惧的颤抖，却异常坚决。当那件沾满污秽的军装被脱下时，老海根像拿着烙铁一样，迅速将它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堆！破布在火焰中迅速蜷曲、焦黑，发出难闻的气味。
接着，老海根也迅速脱掉自己沾了污物的外衣，扔进火堆！他扶着海婆婆，两人也脱掉最外层沾了海风和污物的衣服，一并烧掉！
做完这一切，老海根用一根长树枝，将昏迷的林锋身下那堆湿冷、可能被污染的茅草心翼翼地拨开，拖到一边。然后，他用力将林锋沉重的身体拖向洞穴深处更干燥、远离风口的地方。他和海婆婆也紧紧挨着林锋，蜷缩在洞穴最深处相对“干净”的角落。
洞穴里弥漫着衣物燃烧的焦糊味、水煮沸的蒸汽和那股驱之不散的甜腥味。三人都剧烈地喘息着、咳嗽着。老海根和海婆婆脸上的不自然潮红似乎更明显了，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
林锋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身体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高烧的燥热和失血的冰冷在他体内交战，让他时而如坠冰窟，时而如被火烤。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夹击下，如同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然而，他的左手，却始终死死地按在胸前——隔着贴身那件相对干净的、被海水泡得发硬的粗布汗衫，那支玻璃试管冰冷、坚硬、光滑的轮廓，是这片痛苦、绝望和死亡气息弥漫的混沌汪洋中，唯一能抓住的、象征着未竟使命的冰冷浮标。
它还在。
任务还没完。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这执念如同无形的锁链，将他即将溃散的意识死死锚定。他紧闭双眼，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了咸腥的血味，用尽每一丝意志力对抗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痛苦，等待着…那渺茫的生机，或是最终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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