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种子的魔力**
第二一大早
沈观捏着手里两个沉甸甸、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麻布口袋，站在黑石村田稷禾那歪斜的篱笆外，心里直打鼓。施姑娘就给了两袋种子？这能行？那位田大叔，可是连他唾沫星子干都无动于衷的硬石头啊！他脑海里已经预演了田稷禾打开袋子，嗤笑一声，然后连袋带种砸他脸上的场景。
“死马当活马医吧！”沈观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再次踏进了那个堆满“破烂”的院子。
田稷禾刚给一块试验田浇完水，抬头看见又是沈观，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拍了拍手上的泥，语气硬邦邦的，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沈主事，俺过了，您不用再……”
话还没完，沈观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速度快得让田稷禾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只见沈观紧闭双眼，脑袋使劲扭向一边，仿佛不忍直视接下来的“惨状”，两只胳膊却直挺挺地伸出去，把那两个麻布口袋硬生生塞到了田稷禾怀里！
“给…给您！”沈观的声音带着一丝豁出去的颤抖，眼睛还是没敢睁开。
田稷禾：“？？？”
他被沈观这套路彻底整懵了！这唱的是哪一出？昨还滔滔不绝讲大道理，今变哑巴了？上来就塞东西？他低头看看怀里两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口袋，又看看眼前这位紧闭双眼、脸皮紧绷、仿佛在等待审判的“沈主事”，一时间竟忘了赶人，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沈观……莫不是被自己气疯了？田稷禾狐疑地掂拎口袋，这手感...是种子，没错。他带着几分好奇和几分“看看你葫芦里卖什么药”的心思，解开了其中一只口袋的绳结。
下一刻，田稷禾脸上的不耐烦、狐疑，如同被狂风扫过的乌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这是？！”他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都变流。
他粗糙黝黑、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伸进口袋，心翼翼地捧起一捧麦种。那麦粒颗颗饱满圆润，色泽鲜亮均匀，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力！比他精心选育了十几年的“铁秆黄”，个头大了几乎一圈！粒粒饱满得像要胀开！
他凑近了，几乎把脸埋进种子堆里，贪婪地嗅着那股纯粹而浓郁的谷物清香，这味道……比他见过的任何麦种都要醇厚！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飞快地解开另一个口袋。里面是另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种子！个头更大，呈扁圆形，色泽金黄中带着点象牙白，颗粒坚硬，排列得整整齐齐。
“这……这又是什么宝贝？”田稷禾的声音带着激动到极致的颤抖，他捻起一粒，对着夕阳的光线仔细端详，那奇特的形状和质感让他这个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老农心潮澎湃，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他蹲下身，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将两种种子分别捧在手心，仔细对比观察。越看，他眼中的光芒就越盛，呼吸也愈发急促。
饱满度、色泽、大……每一项都远超他的认知！这～绝不是凡品！这简直是……是神赐之种！
巨大的惊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田稷禾。他捧着种子，呆呆地蹲在原地，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浑浊的眼睛里竟泛起了一层激动的泪光！他种了一辈子地，选育了一辈子种子，做梦都想要这样的良种啊！这能救活多少土地，养活多少人口？他激动得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观等了半没听到预想中的斥骂或嘲笑，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眼前的景象让他也惊呆了！只见刚才还对他横眉冷对的田稷禾，此刻像个孩子一样，捧着两把种子，激动得浑身发抖，泪眼婆娑！那张刻满风霜的脸上，是纯粹的、近乎虔诚的狂喜！
“成了？”沈观心头猛地一跳，巨大的惊喜冲散了忐忑。他赶紧睁开另一只眼，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试探着问：“田…田先生？您看这……”
他话还没完，田稷禾猛地抬起头，那双含泪的眼睛死死盯住沈观，里面燃烧着无比炽热的光芒，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决地打断了他：
“沈主事！”
田稷禾几乎是扑过来，一把抓住沈观的胳膊，力气之大让沈观一个趔趄：“俺跟你去！俺这就跟你去招贤馆！不！你去哪俺去哪！”他语无伦次，急切得像是怕沈观反悔跑了。
沈观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懵，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狂喜：“太好了！田先生！您终于……”
“等等！”田稷禾像是想起了什么，紧紧抓着沈观，眼神热切得能把他点燃，“沈主事！您告诉俺！这…这麦种，还有这金灿灿的宝贝疙瘩，到底是啥？从哪里弄来的？！是哪位高人培育出来的？俺…俺能不能见见他？！”
他捧着种子，如同捧着圣物，声音充满了无限的渴望和敬畏。他此刻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培育出这种子的人！拜他为师！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看着田稷禾这如同朝圣般的神情，沈观心中对施夷光的佩服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两袋种子，竟比千言万语、万般许诺都管用！这位施姑娘，简直是神了！
他定了定神，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感慨、敬佩和一丝得意的笑容，对着急切的田稷禾郑重道：
“田先生，实不相瞒，慈神种，并非出自在下之手，也非招贤馆之功。它们，乃是施夷光姑娘所赐！”
“施夷光？”田稷禾对这个名字显然很陌生，他更关心的是种子本身，“那位姑娘？她在哪？她懂育种？”
沈观看着田稷禾那迫切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几前被施夷光点醒技术缺陷的江临川和被唤醒创造梦想的欧冶。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仿佛在宣告一个伟大的愿景：
“施姑娘不仅懂，她更在建造一座前所未有的学堂——格致学堂！她正在召集下像您这样的大才，去那里研究、去传授、去将无数像这样的‘神种’变成活人无数的希望！”
“她为您这样醉心农桑、心系万民的大才，准备了最肥沃的五百亩试验田！在那里，您可以尽情施展您的‘铁秆黄’和‘肥土法’，更可以亲手试种这些神种！研究它们的习性，培育出更多、更好的良种！让大秦的土地，处处结满金黄的穗子！”
沈观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指向咸阳城的方向：
“田先生，您想见的那位高人，想学的本事，想实现的抱负，都在那里！在施姑娘的格致学堂！”
田稷禾听着沈观的话，眼睛瞪得溜圆，呼吸越来越急促。五百亩试验田！研究神种！培育良种！惠及万民！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他心上！他那颗沉寂多年、只与贫瘠土地较劲的心，瞬间被点燃了！
“格致学堂……施夷光……”他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捧着种子的手因激动而剧烈颤抖。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一丝颓唐和抗拒，只剩下如同朝圣者看到圣光般的坚定和狂热：
“走！沈主事！带俺去！去格致学堂！去见施姑娘！现在！马上！”
他一把抓起地上自己视若珍宝的记录着“铁秆黄”和“肥土法”的破旧羊皮卷，又心翼翼地将那两袋种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整个世界的希望。他甚至没姑上换身衣服，就推着还有些发懵的沈观往外走。
“哎！田先生，您的家伙什……”沈观看着他那简陋的农具和试验田。
“留给村民们先用着，我们先走！”田稷禾头也不回，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甩掉包袱、奔赴新生的豪迈，“有这些种子，有施姑娘的地方，就是俺的新田！快走快走！”
夕阳的余晖下，田稷禾抱着两袋种子，像个刚得了宝贝的孩子，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那佝偻了半辈子的背脊，此刻挺得笔直。沈观跟在后面，看着这位老农焕发出的惊人活力，再看看他怀里那两袋神奇的种子，不由得摇头苦笑，又由衷感叹：
“施姑娘啊施姑娘……您这两袋种子，可真是……点石成金啊！”
他抬头望向咸阳城的方向，心中第一次对那位“深宫女子”产生了超越性别、超越身份的深深敬意。格致学堂……那里，似乎真的在凝聚着改变这个时代的力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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