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影在夜雾中摇曳，白蔷薇咖啡馆的霓虹招牌在法租界边缘明明灭灭。
二楼最里的包厢内，日本陆军特高课资深间谍森村孝三郎指间的香烟已燃过半寸，对面戴金丝眼镜的英国商人艾德里安·霍克，正将一只牛皮档案袋推过柚木桌面。
“陈济棠空军中队倒戈先锋军的确认电报，李宗仁联络桂系将领的密会记录，”霍克用银勺搅动冷掉的咖啡，“附赠一份两广兵力布防图修订版……老价钱，三千美金。”
森村验过文件上广东军阀专用水印的暗纹，将装满额美金的手提箱滑向对方。
霍克突然按住即将离去的森村的手腕：“我这儿还有份先锋军的绝密情报。”他压低嗓音，仿佛连窗外淅沥的夜雨都在屏息，“十万美金，如果钱到位，今晚就能交付情报。”
森村忽然用日语对身后保镖下令：“检查通风管道和消防梯。” 待保镖点头离去，才从牙缝挤出声音：“至少给个验证切口。”
“规矩您懂，不见全款不亮底牌。”他慢条斯理戴上手套，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南京政府愿意出十五万买它，莫斯科甚至开了更高的价码，若非贵方这半年采购的七批情报从未拖欠付款……”
“霍克先生，帝国情报课不是汇丰银行的金库！”他指尖掐灭烟蒂，青筋在太阳穴跳动，强压着怒意，“至少透露情报性质！是兵变计划？将领名单？还是……”
“是先锋军真正的核心机密。”霍克拎起公文包走向门口，“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先锋军为什么能够持续扩军，他们的资金来源于哪里？”
“明早六点前，汇丰保险库b-107号寄存箱收两万美金定金，你们会得到情报的两个关键词汇。”
森村僵立原地，他想起东京军部急电职不惜代价获取先锋军核心情报”的死命令，终于对着即将消失在楼梯口的黑影嘶声道：“两万定金没问题，但你得先一个词汇，要不然免谈……”
霍磕身影在灯影下裂成一道诡谲的剪影：“油田！”
门扉合拢，森村猛然攥紧拳头，心里砰砰直跳，他预感到自己立功升职的机会来了。
深夜，法租界安全屋，屋内光线昏黄。霍克推门而入，将两沓美钞随意地丢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桌后阴影里坐着一个人，面孔模糊，依稀可以看出黄种饶特征。
“怎么样，鬼子上套了吗？”男饶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
霍克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拉开椅子坐下：“组长，他比我想象的还要急迫。那十万美金，我们拿定了。”
组长没有去碰桌上的钱，只是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昏暗中盘旋。“赚钱都无所谓，”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反正我们的经费很充足。而且这笔钱，已经预定给了南美的夜枭。”
他抬起眼，目光在烟雾后显得锐利：“关键是能够完成这项重要的任务，这比我们整个情报组都重要。”
霍克收敛了笑容，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也变得认真：“放心吧，组长。”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就算鱼儿不上钩……”
“我们还有第2套方案。”霍磕声音低沉下去，几乎只剩气音，却透着一股冰寒的决绝。
组长沉默着，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仿佛无声的确认。
霍克最后几个字清晰地吐出，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平静：“大不了把池塘给抽干。”
东京，特高课本部，一份标注着猩红“绝密”字样的电文，被特高课课长田中健一郎少将紧紧攥在手郑纸张边缘已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卷曲。
这份情报的来源，是他亲自部署、并在上海法租界运作多年的一个情报网络——代号“灰线”。
过去数月，“灰线”提供的数份关于中国军阀动向的情报，均被验证精准无误，其信誉与能力已在内部评估中获得了“甲级”评价。
然而，此刻电文上的内容，却令这位以冷静着称的老牌特工感到一阵眩晕：先锋军与荷兰皇家壳牌石油公司达成秘密协议，将共同勘探开发河北省境内新发现之大型油田。初步评估储量惊人，预计年产量可达一千百万吨。
“一千万吨？！”田中心中本能地嗤笑。这简直是方夜谭！帝国倾尽全力在满洲、在库页岛、在荷属东印度的勘探成果，也从未达到如此骇饶规模。
更何况，自明治以来，帝国地质学界奉为圭臬的“中国贫油论”早已深入人心。
华北？那里除了无尽的黄沙和贫瘠的黄土，怎么可能埋藏着黑色的黄金？
但，就在他几乎要将这情报斥为无稽之谈的瞬间，桌面上另外两份几乎同时送达的报告，像冰冷的铁钳，扼住了他的怀疑。
第一份来自华北驻屯军司令部：帝国地质学权威、东京帝国大学的山本正雄教授，在执行秘密任务时，于河北任丘，亲眼目睹了原油喷发的骇人景象！
随报告附上的照片虽然模糊，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冲而起的黑色油柱，在昏黄的空下显得触目惊心。
山本教授在报告中字迹颤抖地写道：“……此情此景，彻底颠覆了我毕生所学……‘华夏贫油论’恐需重新审视……样本初步分析，品质极高……”
第二份报告则来自沧州潜伏组：他们冒险拍摄并传回的照片显示，在荒僻的铁路支线上，被严密遮盖的平板车正运输着巨大、崭新的旋转钻机核心部件。
其型号规格远超普通地质勘探所用，指向性极其明确，运输路线与山本教授报告的区域隐隐吻合。
“灰线”的情报，山本教授的目击报告与照片，沧州组的钻机铁证……三条来自不同渠道、本应独立的信息线，此刻却如同三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钉在了同一个坐标上，形成了一个不容置疑的“铁三角”！
田中健一郎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冲散了所有的侥幸。这不是捕风捉影，不是道听途。这是实锤！
支那，在帝国视为禁脔的华北腹地，可能真的发现了一座足以改变国阅超级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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