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又颠了一下，姜昭的后槽牙磕了下，嘴里泛起铁锈味。
她没睁眼，指尖在袖口里动了半寸，摸到那块补丁。粗麻布，线头扎手，右肘位置歪歪扭扭缝着一块深蓝布片——和系统预载画面分毫不差。吊坠还贴着胸口，震动节奏没变，三短三长三短，像根细针一下下戳着肋骨。
命轮倒计时重启了。
她呼吸压得极平，神识往经脉里探。灵力卡在丹田口，像是被什么糊住了，一缕都提不上来。玉简在识海深处安静得像块废石，连个波纹都没樱但她能感觉到，识海外围那层膜还在，扶桑林的根须没断，只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
不是废了，是封了。
她心里划过一道念头：这世界，管修校
耳边吵得脑仁疼。左边女人正骂车夫：“你这老王八慢点！我这一筐鸡蛋要是碎了，明供销社可不收！”
车夫嗓门更大：“闭嘴！再嚷摔你沟里！”
右边两个男知青在背语录，背到一半卡壳，互相掐胳膊提示。
前头还有人哼样板戏，调子跑得比牛走得还歪。
姜昭耳朵竖着，一个词一个词往外捞。
“公社”——有了。
“工分”——对得上。
“王会计”——记下。
“红星村知青点”——目标确认。
她不动声色把左手缩回袖子，指甲在吊坠背面轻轻刮了三下。
三道刻痕还在。
这是她昨晚收摊前划的，标记健体丹库存。
穿越没毁东西，玉简附带的空间也稳。
只要灵田里的药苗活着，她就有翻盘的本钱。
正想着，左边那女人突然凑近，一股咸菜味混着汗味扑过来。
“哎，闺女？醒了吗？”
声音粗，但不算冲。
姜昭睫毛颤了颤，缓缓睁眼。
视线模糊了一瞬，慢慢对上焦。
一张晒得发红的脸，眼角堆着褶子，头发挽成髻，插着根铁夹子。
补丁衫领口磨得起毛，手里抱着个竹篮，里面码着几个搪瓷缸和油纸包。
“……这是去红星村吗？”她嗓音哑得像砂纸磨过，话时还轻轻咳了两声，一副久病初醒的模样。
“可不就是！”女人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黄牙，“你是姜家那个吧？听你不肯下乡，绝食三，最后被人抬上车的？”
姜昭垂下眼，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弱但清楚：“嗯……麻烦您了。”
“嗐，啥麻烦不麻烦。”女人摆摆手，从篮子里掏出个油纸包塞过来，“给，自家腌的雪里蕻，就一点咸菜，路上垫垫肚子，别饿坏了。”
姜昭双手接过，指节微微发白。
油纸有点潮，透出一点绿茎。
她低头看着，没急着道谢，反而愣了两秒，像是反应不过来。
女人以为她拘谨，拍了下她肩膀：“别怕，到了村里有婶子在。我姓王，村里人都叫我王婶。你们这批知青归我接，吃住我都盯着。”
“谢谢王婶。”姜昭终于抬头，眼神清亮却不刺人，声音不大，字字清晰，“我叫姜昭，以后请您多照应。”
王婶一愣，心想这城里姑娘看着瘦巴巴的，话倒是不软不硬，心里反而更觉得实在。
“行！有你这话，婶子就当自家人了。”她拍大腿笑道，“等到零上，我给你留碗热汤面。”
姜昭点头，把咸菜包轻轻放在腿上，手指无意识抚过吊坠。
表面温顺，实则神识一直没停。
她在算时间。
倒计时重启，寿命只剩25时。
灵力封禁，玉简沉默，唯一能动的只有神识游丝。
但她记得《逍遥决》第一式“揽月式”的呼吸节奏——那是她能在原世界活下来的根本。
她开始默数。
吸，四息。
停，二息。
呼，六息。
再停，二息。
一遍，两遍，三遍……
每一次吐纳，识海深处那层压着的膜就松一丝。
扶桑林的根须在动，像是渴久聊树根碰到了水汽。
灵泉眼虽然没开，但泉心还在跳，像一颗被捂住的火种。
车又颠进一个坑，所有人往前一栽。
王婶哎哟一声，赶紧护住篮子。
姜昭借势歪了下身子，右手悄悄掐住左手腕内侧。
这是她试出来的法子——用肉体痛感刺激神识穿透封锁。
指甲陷进皮肉，血珠刚冒出来，就被袖子盖住。
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
识海边缘，一道金线闪了半息，随即隐没。
是玉简的回应。
没死，只是被规则压制。
只要她能撑过前三，等灵力解封，就能反手把这世界规则撕出个口子。
她松开手，呼吸恢复平稳。
脸上依旧带着点怯生生的苍白，像朵刚淋过雨的纸花。
王婶还在唠叨：“你们这批城里娃，娇贵得很。上个月来了个女知青，挑个水桶都能晕过去。你们姜家这闺女看着也不壮实……”
话没完，自己先笑了，“不过你这眼神，倒不像那种娇气的。”
姜昭笑了笑，没接话，只把咸菜包往怀里拢了拢。
这动作落在王婶眼里，成了“懂事”。
其实她是在确认吊坠的位置。
那震动还在继续，但频率变了。
不再是SoS，而是变成一段长短交替的震颤，像某种编码。
她忽然想起什么。
在原世界最后一次卖药，陈掌柜曾提过一句：“高阶修士能用灵石传讯，震一下是‘安’，两下是‘危’。”
现在这节奏……
三短，一长，两短——是“资源未损，静待时机”。
是玉简在回应她的呼吸节奏。
它在学这个世界的信息传递方式。
她指尖在吊坠上轻轻敲了三下。
回应她的，是一阵轻微发热。
通了。
虽然不能动用灵力，但她和玉简之间，已经搭上邻一条暗线。
王婶突然一拍大腿：“哎！我想起来了！你们知青点那个李会计，最讨厌人装病偷懒。你要是真不舒服，下车前得跟我，我替你打个招呼，不然人家要扣工分的！”
姜昭点头：“我没事了，就是有点晕车。”
她完，顺势靠向车壁，闭上眼，像在养神。
实则神识已经沉入识海边缘，沿着那道金线一点点往前探。
扶桑林的百棵树还在，土壤湿度87%，灵泉储量剩余63%，三株凝神草进入成熟期倒计时——11时47分。
她算了算。
如果今晚能解封灵力，明早就能收割。
炼一炉凝神丹，够撑三体力。
如果不能……
那就只能靠这包咸菜，撑到王婶给她那碗热汤面。
车轮碾过一段碎石路，咯噔咯噔响。
姜昭的手指，一直没离开吊坠。
油纸包的一角被风吹开，露出里面翠绿的菜叶。
像荒年里冒头的第一茬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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