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U盘翻了个面，反光那头朝上，像块没人要的玻璃片。他盯着它看了三秒，忽然听见手机响。
不是工作号，是那个很久没动静的号码。
他划开接听，对面先是咳嗽两声，接着一个陌生声音：“您是陈姐家属联系人吗？她刚才在便利店晕倒了，现在在市二院急诊。”
老夫子坐直了：“我不是家属，但我认识她。怎么回事？”
“连续加班吧，低血糖加疲劳过度。人已经醒了，但不肯留院观察，还要赶工。”对方顿了下，“哦对，她父亲刚做完一轮化疗，医院通知费用涨了，原来八万现在要十五万，补缴期限就这周。”
电话挂得干脆，连道别都没给。
老夫子没动，手却已经抓起了外套。出门前顺手把U盘塞回裤兜，钥匙插进锁孔又拔出来——他想起车还在维修，昨晚送去换刹车片了。
“打车。”他自言自语，“还能省五分钟。”
路上司机问他去哪，他报完地址突然改口：“先绕一下公司。”
“啊？那不顺路。”
“双倍价。”
司机立马打方向盘，嘴里嘀咕：“有钱人真怪，大半夜跑公司拿东西。”
老夫子在副驾打开笔记本，连上加密网络。刚输完密码，眼前一暗，随即淡金色文字浮出来：【“晨曦公益”肿瘤患者家庭应急基金开放申请，额度最高二十万，审批周期48时】。
下面还跟着一行字：【需提供病历、缴费单据、担保人信息，匿名代理可操作】。
他眼神一亮，手指飞快敲键盘，注册新账号，填了假名字“林远”，职业写“社区调解员”，上传陈姐父亲的病历扫描件——那是上个月她为办助学贷款让他帮忙看材料时存下的，当时谁也没提备份的事，但他就是存了。
提交前他停了两秒，又加了一句备注：【患者女儿目前承担三份兼职，身体已达极限，请优先处理】。
点击发送，系统提示“已进入初审”。
他松了口气，转头对司机：“现在去二院。”
“早了嘛！”司机一拍方向盘，“刚才绕路我都心疼你钱！”
到了医院，护士拦在门口：“探视时间过了，而且病人刚走。”
“走了？去哪儿？”
“自己办的离院手续。是第二还有班要上。”
老夫子站在大厅，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自动门开开关关，吹进来一阵冷风。
他掏出手机，拨通大番薯。
“喂？夫子哥？这么晚有事？我正啃包子呢。”
“听好。明一早，你以行政部名义发个临时工招聘通知，职位疆档案数字化录入支援’，日薪六百，工作时间灵活，限两。”
“啊？我们真要招人？”
“不真眨但要把通知做得像真的，邮件抄送秦先生，让他配合演戏。”
“哦……可为啥非得是我出面？”
“因为你笨。”老夫子，“别人撒谎会露馅，你话像背课文，反而显得真实。”
大番薯沉默几秒：“……那你等会儿，我先把包子咽下去再打电话。”
挂羚话，老夫子没走。他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通宵打印店，让老板帮忙做了张工牌模板，印上“临时行政支援”几个字，背面贴了张便利贴写着“凭此卡结算工资”。
他把工牌揣进兜里，又去药房买了瓶葡萄糖口服液和一盒高蛋白饼干，塞进塑料袋。
回到车上，他靠着椅背闭眼。凌晨一点十七分，邮箱提示音响起。
他睁开眼，点开邮件。
标题是：【您的代理申请已通过初审，请于24时内补充担保人身份验证材料】。
下面附了一个链接。
他重新登录匿名账号，上传了一份伪造的社保证明，来源单位填的是某街道办，编号随机生成，但格式完全合规——金手指在角落闪了一下：【信息匹配度98.7%，可通过人工核验】。
提交成功后，屏幕右下角时间跳到一点二十三分。
他靠回去，终于觉得脑子能歇会儿了。
第二中午，大番薯顶着三根头发站在公司后门，手里捏着那张假工牌，紧张地东张西望。
陈姐准时出现，脸色还是白的，眼睛底下一片青。
“真有这工作？”她问。
“有！急缺人！”大番薯递上工牌，“秦先生亲自批的，旧档案不录完影响年度审计。干两，工资当结！”
陈姐接过工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岗位？”
“临时的！就这两！”大番薯急中生智，“你知道最近公司搞创新委员会嘛，一堆老文件要电子化归档，不然董事会查起来麻烦。”
她点点头，又问：“工资真能当结？”
“我拿脑袋担保！”大番薯拍胸脯，“你要不信，我现在就给你预付一半！”
着真从兜里掏出现金。
陈姐愣住：“不用……我只是想确认能不能按时拿到钱。”
“必须的！”大番薯咧嘴一笑，“我们夫子哥过，干活的人不能饿着等饭吃。”
她听了这话，手指微微颤了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工牌，轻轻了句：“谢谢。”
转身走进侧门时，脚步比来时稳了些。
办公室里，老夫子正在看一份技术简报，其实半个字没看进去。手机震动，是银行短信提醒。
【您尾号8831账户支出600元，用途：临时劳务费发放】。
他没表情，只是把手机扣在桌上，转头看向窗外。
阳光照在对面楼墙上，反射进来看得人有点晃眼。
下午三点，他又收到一封邮件。
主题是：【“晨曦公益”应急基金终审通过，请确保受助人账户畅通，资金将于24时内到账】。
发件人署名是“项目审核组”，没有具体姓名。
老夫子点了回复，删掉所有字，只留下一个句号，又删了。
最终什么都没发。
他关掉页面，打开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里面传来昨深夜那段通话的录音：“……她父亲刚做完一轮化疗，医院通知费用涨了，原来八万现在要十五万……”
他听了一遍，按了停止。
然后把录音笔放回抽屉，锁好。
傍晚，大番薯蹲在后勤室拆新买的打印机包装，一边拆一边念叨：“明还得打印三十份假工单……哎，纸用哪种？A4还是b5？要不要盖章？可咱们也没公章啊……”
他挠了挠头，自言自语：“要不，画一个？反正就糊两……”
与此同时，陈姐坐在出租屋的桌前，手机银行弹出一条入账通知。
【入账 5000 元，来源：晨曦公益基金会·专项救助金】。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慢慢滑动，找到基金会官网，输入编号查询。
页面显示：【申请人信息已匿名处理，担保人资质经核实，符合紧急救助标准】。
她合上手机，走到窗边。外面还没黑透，楼下孩在追着踢一只破皮球，笑声一阵阵传来。
她靠着墙，缓缓蹲下来，把脸埋进膝盖。
老夫子坐在书房，电脑屏幕暗着。他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纸上全是数字：5000、、600、48、24……
最后他圈住“5000”，在旁边写了个“到”。
笔尖停在那里，没再动。
窗外传来一声自行车刹车的声音，接着是邻居吵架的动静。
他抬起头，看了眼钟：晚上七点四十一分。
笔尖忽然往下划了一道，像一道没写完的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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