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镇的晨雾裹着水汽，黏在废弃院子的木栅栏上，凝出细的水珠。刚蒙蒙亮，镇东头只飘来一声模糊的鸡叫，叶辰已在院角青石板上磨起了陨铁剑。粗布巾裹着剑柄，他手腕微沉，剑身贴着磨石匀速滑动，“沙沙”轻响裹着晨露漫开——昨夜与黑斗篷缠斗时，剑脊被对方弯刀划开道细痕，此刻磨过石面，那道痕竟像被晨光镀了层冷色，在微亮的色里愈发显眼。
“叶辰哥，草药都理好了。”苏禾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她蹲在竹篮旁，指尖捏着株晒干的驱邪草，正往靛蓝色粗麻布布囊里塞。布囊边角缝着补丁，里面的药包却摆得整整齐齐：浅棕色止血散裹在油纸里，系着红绳；驱邪草用细麻线捆成束，旁侧挂着块巴掌大的桃木牌，是她昨夜就着油灯刻的，炭笔写的“驱邪”二字歪歪扭扭，木牌边缘还留着细微的毛刺。“我多带了野菊花干，用锡纸包着，泡水能解乏，还能防路上上火。”她递过布囊时，叶辰触到布面的温度，比晨雾暖些——是她揣在怀里捂热的。
林澈靠在院门上，指尖反复摩挲内袋里的黑色晶石。晶石比昨日更温，贴着心口像揣了颗暖玉，偶尔会与贴身的焚通行牌轻轻呼应，传来丝极淡的震颤。他悄悄捏紧晶石，想起沈青的“这石能引灵钥”，眉头微蹙：不知这震颤，是离灵钥近了，还是有别的东西在引它？
“都齐了？”秦霜的声音打破安静。他扛着玄铁斧站在院口，斧柄缠了三层粗麻布，磨损处露出深褐色木芯——是前晚特意找李掌柜要的旧布，“缠厚点，劈东西稳当”。见众茹头，他往院外扫了眼，压低声音：“张老丈今早去镇西头买米，会盯着咱们走的方向，要是黑斗篷的人跟来，他让阿明往山路上扔石子报信。”
四人没多耽搁，跟守在院口的老妇人简单道别后，便踏着晨雾出了平安镇西门。门外土路被落叶盖了大半，脚踩上去“咯吱”响，像踩碎了凝在叶尖的晨露。路两旁的蕨类植物刚舒展开叶片，沾着的水珠顺着叶脉往下滴，落在裤脚，凉得人下意识缩了缩腿。林澈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望平安镇——镇子渐渐被雾裹住，只露出几缕炊烟，他忽然想起阿明昨攥着槐树枝“我也想跟你们去”，心里竟莫名紧了紧。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晨雾散了，山路也陡了起来。秦霜换到最前，玄铁斧斜扛在肩，斧刃扫过垂到路中的藤蔓，“唰”地劈断一截，绿汁顺着斧刃往下淌，滴在地上晕开圈湿痕。“这路有阵子没人走了。”他指了指路边歪倒的枯树，树干上留着几道深痕，“像是野兽挠的。”话音刚落，他突然顿住脚，斧尖猛地指向右侧灌木丛——半人高的野蔷薇里传来“簌簌”响动，一片叶子被撞得晃了晃，露出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是黑熊。”叶辰的声音瞬间沉下来，陨铁剑“噌”地出鞘，剑身在阳光下闪道冷光。林澈立刻摸向腰间短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苏禾悄悄徒叶辰身后，手伸进布囊触到驱邪草的糙叶，却没急着拿——她瞥见黑熊前爪沾着泥土，嘴角挂着涎水，目光直勾勾盯着秦霜腰间的油纸包，那里面是李掌柜给的杂粮饼。
“别跑，慢慢退。”叶辰往前挪半步，挡在苏禾身前，声音压得极低，“它饿疯了，盯着饼呢。”黑熊低吼一声，前爪在地上刨了刨，卷起几片落叶，猛地往秦霜方向扑来。秦霜早有准备，左脚往后蹬地，玄铁斧带着风声劈过去，斧刃擦着熊的前爪落在地上，“咚”地砸进泥土里，震得周围草叶都在颤。黑熊吃了惊，往后踉跄两步，肥厚的爪子在地上留了几道深沟，却没退，反而龇出泛黄尖牙，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
“苏禾，扔饼！”叶辰突然开口。苏禾立刻从布囊侧袋摸出个杂粮饼——油纸包得紧实，还带着点余温——她手腕一扬，饼朝着黑熊斜前方两步远的地方飞过去，“啪”地落在落叶堆里。油纸裂开道口，粗麦香气立刻散开来。黑熊的注意力瞬间被勾走，低吼弱了些，迟疑片刻后转身扑向饼，爪子按住油纸大口啃食。
“走！”秦霜低喝一声，率先往后退。叶辰和林澈护着苏禾，脚步放得极轻，直到黑熊的身影被灌木丛彻底挡住，听不到啃食声，四人才加快脚步。山路愈发崎岖，路边树木渐渐密起来，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影子。又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忽然出现块半人高的青石碑，碑身爬满深绿色青苔，缝隙里卡着几根干枯茅草，碑顶刻着三个遒劲的字：玄清山。
“总算到山脚了。”林澈松了口气，伸手擦额头的汗——山风带着凉意，汗湿的衣领贴在背上，竟有些发冷。叶辰却没动，他抬手摸向胸口的焚通行牌，眉头皱得更紧：刚才还只是微弱的暖意，此刻竟像被温水浸过，温度一点点往上升，连内袋里的黑色晶石也开始轻轻震颤，比之前更明显。
“怎么了？”苏禾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轻声问。
叶辰抬头望山顶，那里被层淡灰色云雾裹着，连成片的树冠都看不清，只能隐约感觉到风里掺零异样气息——不是草木的清香，也不是泥土的腥气，而是种极淡的、类似腐叶的冷味。“李掌柜观在半山腰，”他声音沉了沉，握剑的手紧了紧，“但这附近的气息，不太对。”
林澈立刻竖起耳朵，秦霜也把玄铁斧从肩上卸下来握在手里。山风掠过树梢，发出“哗啦”声响，刚才还隐约能听到的山雀叫声，不知何时竟停了。四周静得有些反常，只有四饶呼吸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是何种鸟兽的低鸣，在山谷里轻轻回荡。
（第二百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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