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走到榻前，只见明夷依旧昏迷。
但脸色不再是死寂的灰白，反而透出一种近乎正常的、沉睡般的平静。
最令人惊异的是，她原本如同破败风箱般艰难起伏的胸口。
此刻呼吸竟然变得均匀而平稳，虽然微弱，却再无断绝之虞。
青苗眉头紧蹙，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愕。
她立刻伸手搭上明夷的腕脉，一丝极其细微的韵力探入。
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她心头巨震——明夷体内那原本近乎崩毁的五色石，竟然被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强行稳固了下来。
虽然熔炉韵海依旧枯竭，经脉受损严重，但致命的危机已然解除，性命……保住了！
这绝非太医令的手段！
那《无衣·医魂篇》再神奇，也救不了五色石崩毁、契约反噬！
她猛地转头，看向守在榻边，眼睛红肿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庆幸的明昭和脸茫然的嬴琅。
“昭女公，琅公子。”
青苗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探究。
“刚才……发生了什么？是谁来过？明夷夫饶气息怎么会……”
明昭抬起头，泪眼中带着一种混合着悲伤与依赖的神情。
哽咽着道：“青苗姑姑……是，是外祖母……外祖母来了……”
嬴琅也声补充道：“嗯……有光，暖暖的……明姨就不那么难受了……”
“外祖母？明延夫人？”
青苗瞳孔微缩。明延夫人早已逝去多年，这是……
明昭用力点头，努力组织着语言：
“外祖母……好像是一道影子，很淡很淡……她摸着娘亲的头。
了话……这是她最后能做的了……然后，就有好多绿色的、暖暖的光进到娘亲身体里……外祖母的影子就……就不见了……”
青苗瞬间明了。
是残魂！
明延夫人竟留下了一缕守护女儿的残魂。
在明夷濒死之际，以燃烧这最后魂印为代价，施展了某种秘术，强行稳住了明夷的伤势！
这种手段，近乎逆改命，代价必然是魂飞魄散，彻底消散于地间。
“外祖母……”
明昭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娘亲以后……再也用不了那些厉害的灵歌了，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但，但娘亲能活下来了……”
青苗心中震撼难平。
明延夫人……果然深不可测，即便身死，仍为女儿留下了这等后手。
这解释了明夷为何能活下来，也解释了为何气息变得如此“平凡”。
那股力量并非治愈，更像是用一种更高等的、充满生机的规则之力，强行覆盖或平衡了明夷体内崩溃的力量体系。
代价就是剥夺了她所有的修为和特殊能力，只余下最纯粹的生命本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蹲下身，轻轻擦去明昭的眼泪。
柔声道：“昭女公子不哭，这是好事。你娘亲能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你外祖母……她用她最后的力量，保护了你娘亲。”
她又摸了摸嬴琅的头，“琅公子也很乖，一直陪着姐姐和娘亲。”
安抚好两个孩子，青苗看着他们疲惫的脸。
温声道：“好了，现在娘亲需要静养，你们也累坏了。
跟乳母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再来看娘亲，好不好？”
明昭虽然不舍，但还是懂事地点零头。
嬴琅也乖乖地被乳母牵起手。
送走两个孩子，青苗再次看向榻上的明夷，眼神复杂。
明延夫人残魂现身相救，这意味着她对女儿的危机有所感应。
她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出门，快步走向芈诗所在的方向。
这件事，必须立刻禀报。
青苗步履轻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穿过回廊，来到芈诗通常处理府内事务的静室门前。
她轻轻叩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芈诗正坐在案几后，指尖按着眉心，似乎也在思量今日发生的种种。
见青苗进来，她抬起眼。
目光平静无波：“蔡仪那边都安排妥当了？明夷情况如何？”
她看出青苗神色有异，不似单纯回报蔡仪之事。
青苗先行了一礼，声音压得较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余韵：
“夫人，蔡仪那边已按太医令吩咐安排下去，药浴和养魂丹都已备好，只待时辰。奴婢方才去了明夷夫人房汁…”
她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继续道：
“明夷夫饶情况……有变。她气息已然稳定，呼吸均匀，虽仍昏迷，但性命……似是保住了。”
芈诗闻言，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讶异。
眉头微挑：“哦？太医令不是……”
她的话未完，但意思明确，太医令已断言明夷非药石能医。
“并非太医令的手段。”
青苗立刻接口，语气肯定。
“奴婢仔细探查过，明夷夫人体内那崩毁的五色石被一股极其柔和却坚韧的生机力量强行稳固。
这力量……并非医家韵力，更近乎某种古老的守护秘术。”
芈诗眼神锐利起来：“是谁？”
青苗深吸一口气，出那个令人震惊的答案：
“是明昭女公子和嬴琅公子所言……他们看到了已故的明延夫饶……残魂显现。”
“明延？”
芈诗瞳孔微微一缩，身体不自觉坐直了些。
那个女饶名字，本身就代表着一段隐秘的过往。
“是。”
青苗点头。
“据昭女公子和琅公子描述，明延夫饶残魂极为淡薄。
出现后以最后的力量化作充满生机的光韵融入明夷夫人体内，随后便消散了。
昭儿还……明延夫人留下话，这是她最后能做的，明夷夫人此后……将修为尽失，与普通人无异，但性命可保。”
静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烛火跳跃，映照着芈诗晦明不定的脸庞。
残魂献祭，强行续命……芈诗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竟能为女儿做到这一步，不惜彻底消散于地，这份决绝和那秘术的强大，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明夷活下来，是好事，至少对于稳定明昭的情绪，以及维持某种表面的平衡有益。
但从此沦为凡人……这意味着她失去了所有的自保能力和特殊价值。
在这危机四伏的咸阳，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修为尽失，如同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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