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日子，像上了润滑油的轴承，平稳而顺滑地向前转动。
江德华和丁济群这对新婚夫妇，将“务实”二字发挥到了极致。日子过得没有太多波澜，却处处透着默契与温暖。
一转眼，又是一年槐花香。江德华发现自己身上有了“情况”——该来的月事迟迟没来，胸口发胀，闻见油腻味就犯恶心。她心里有了个隐约的猜测。
第二，找个时间她自己先悄悄去厂卫生所找了相熟的女医生。检查结果出来，果然——怀孕了，快两个月了。
捏着那张轻飘飘诊断书，江德华心里满是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对了，她还要告诉丁济群。
晚上丁济群下班回来，照例先检查炉火，又去看了一眼厨房里炖着的汤。
江德华坐在炕沿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老丁，有个事儿跟你。”
丁济群转过身，用毛巾擦着手：“啥事？”
“我……怀孕了。今刚查的。”江德华把诊断书递过去。
丁济群擦手的动作顿住了，毛巾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他愣愣地接过那张纸，低头看了好久，仿佛那上面不是简单的诊断结论，而是什么深奥的图纸。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抬起头时，眼眶竟然有些发红，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丁济群猛地一步跨过来，想抱江德华，又怕碰着她似的，双手悬在半空，最后只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真……真的？”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嗯。”江德华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是满满的柔软，“真的。”
丁济群像是终于确认了这个大的好消息，一把将江德华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她有点喘不过气。但他很快意识到什么，又赶紧松开些，只是手臂依旧环着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好……好……”他反复着这个字，别的什么也不出来，但胸腔里传来的剧烈心跳声，却泄露了他巨大的激动和喜悦。
从那一起，丁济群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本孕产妇保健手册，看得比技术图纸还认真。家里所有带棱角的家具都被他细心地用布条包上了边。
江德华想弯腰拿个东西，他能像弹簧一样蹦起来抢着干。食堂的饭菜怕营养不够，他休息日就骑着自行车跑老远，去农村换鸡蛋、买老母鸡，回来学着炖汤，虽然手艺时好时坏，但心意满分。
这么大年纪，有了自己的孩子，实在是…没眼看…
邻居赵大姐瞧着直乐：“德华，你看老丁这劲头，比当年我怀我家老大时，我家那口子可强多了！”
江德华嘴上着“他呀，就是瞎紧张”，心里却甜得像泡在蜜罐里。
孕期反应过去后，江德华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大了起来。
丁济群每晚雷打不动的一项新功课，就是蹲在炕边，把耳朵贴在她隆起的肚皮上，试图捕捉里面的动静。一开始啥也听不见，他就有点失望。
后来终于有一次，家伙在里面狠狠踢了一脚，正踹在他耳朵上。
丁济群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指着江德华的肚子，激动得语无伦次：“动了！他踢我！真有劲！”
那惊喜的模样，逗得江德华哈哈大笑。
怀胎十月，长不长，短不短。在一个北风呼啸的深夜，江德华的肚子发动了。
阵痛来得又急又密。丁济群之前演练过无数遍的“应急预案”瞬间忘光，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还是江德华忍着痛，指挥他：“去……去叫赵大姐！再去厂里借辆三轮车！上医院！”
丁济群这才如梦初醒，像颗出膛的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医院产房外，丁济群来回踱步，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产房里的每一点动静。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都快嵌进肉里。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声响亮清脆的婴儿啼哭划破了走廊的寂静！
产房门打开，护士抱着个襁褓走出来，笑着喊：“江德华家属！生了！是个大胖子！母子平安！”
丁济群一个箭步冲过去，看着襁褓里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家伙，想碰又不敢碰，只会咧着嘴傻笑，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
“孩子他娘怎么样了？”
“产妇很好，收拾好就能出来了。”
丁济群感谢了医生护士，再心翼翼地接过孩子。
病房里，丁济群抱着孩子，走到刚被推出来的江德华床边，俯下身，声音哽咽：“德华，辛苦了……你看，儿子，像你。”
江德华疲惫却满足地笑了，看着眼前这一大一两个男人，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丁济群给儿子取名丁跃华。跃，是希望孩子能超越父母，有更广阔的地；华，取自江德华的名字，寓意不言自明。
家里多了个生命，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丁济群这个硬汉，在儿子面前彻底没了脾气。换尿布、冲奶粉、半夜哄睡……他学得飞快，做得比江德华还细致。
他那双握惯了工具、布满老茧的大手，给儿子洗屁屁时，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瓷器。
家里添了个奶娃娃丁跃华，最兴奋的人除了新手爹妈，就得数半大子石海了！
这家伙，自从他大外甥出院回家，就跟个卫士似的，恨不得二十四时黏在摇篮边上。
“大姐！你看！跃华对我笑了！”石海趴在摇篮边，大呼叫，尽管那刚满月的孩子可能只是在无意识咧嘴。
“大姐！跃华是不是饿了？我去冲奶粉！”还没等江德华反应，他就已经跑去研究奶粉和热水比例了，虽然经常弄得手忙脚乱，奶粉撒得到处都是。
“大姐！跃华尿了！我来换！”他抢着去拿尿布，动作笨拙却异常积极。
江德华看着石海那副如临大敌又兴致勃勃的样子，是又好笑又暖心。这孩子，是把对姐姐的爱，一股脑儿都倾注到这个不点身上了。
丁济群这个正经爹，有时候反而要跟石海这个“舅舅”“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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