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废物，公司的蛀虫！”
主管王胖子那肥腻的唾沫星子，几乎横跨宽大的办公桌，精准地溅在陈默低垂的眼睑上。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破锣，在部门所有同事压抑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陈默能感觉到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怜悯，有嘲讽，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点微弱的刺痛感，是他维持最后一丝尊严，不让自己当场崩溃的唯一屏障。
“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公司养着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养盆绿萝，至少还能净化空气！”王主管挥舞着那份被退回三次的报表，肥胖的脸上满是鄙夷，“今下班前，拿不出让我满意的方案，就立刻给我卷铺盖滚蛋！”
屈辱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穿过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挤进充满汗味和廉价香水气息的地铁车厢的。雨水不知何时开始滂沱而下，重重砸在车厢顶棚，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窗外，摩大楼在雨幕中扭曲成一片灰暗的巨影，如同他此刻绝望的心境。
他缩在廉价西装里，布料几乎被车厢内的潮气和自身的冷汗浸透。指尖隔着单薄的面料，死死攥着裤兜里那枚皱巴巴、几乎要被汗浸透的黄纸符。那是今清晨，在上班路上，他被一个蜷缩在桥角落、浑身散发着酸腐气味的流浪汉塞进手里的。当时他心烦意乱，只想尽快摆脱纠缠，随手塞进裤兜，几乎忘了这回事。
但现在，这枚符成了他溺水时唯一能抓住的、哪怕是一根腐烂的稻草。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它，符纸泛黄脆弱，边缘卷曲，上面用褪色暗淡的朱砂勾勒出奇异的纹路，似叶脉，又似某种无法解读的古老符文。他本欲随手丢弃，却被符尾一行几乎难以辨认的模糊字吸引了目光——那是一句拗口至极、发音古怪的咒语。
回到那个位于城市地下、终年不见阳光的出租屋。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和隔壁传来的廉价泡面气息。手机震动，屏幕上弹出房东那冷冰冰的催租短信，数字刺眼，期限是明。工作和住所的双重绞索，在这一刻彻底勒紧了他的脖颈。
他坐在吱呀作响、弹簧几乎要刺破布面的床垫上，借着从高窗缝隙透进来的、被雨水模糊的微弱光，再次端详着那张符纸。上面的朱砂纹路在昏暗中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流动，带着一种不祥的诱惑。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混合着对王主管、对同事、对这不公命阅强烈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终于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他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闭上眼睛，用一种干涩而颤抖，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狠厉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句拗口的古咒——
“聚神接我令！”
咒语落下的瞬间，并非惊动地。地下室那盏总是接触不良、闪烁不定的老旧灯管，突然“嗡”地一声轻响，稳定下来，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而柔和的光芒，并非电光的惨白，而是如同春日暖阳，瞬间驱散了角落积年的阴暗与寒冷。
与此同时，一股清新、宁谧，带着雨后森林、初生嫩叶与古老檀木般气息的淡淡菩提香气，毫无征兆地在污浊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如同实质的水波，温柔地荡开了所有不愉快的气味。这香气吸入肺中，竟让他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都舒缓了几分。
光芒与香气的中心，空气中的尘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梳理，一个身影由淡至浓，由虚化实，缓缓凝聚。他身披流转不息的翠绿色光纹，那光纹并非静止，细看之下，仿佛由无数片微的、生机勃勃的菩提叶编织而成，不断生灭、流转。他面容慈悲祥和，眼神深邃如古井，倒映着岁月与智慧，却又蕴含着万物生长的蓬勃活力。赫然是只在神话传中出现的、护佑草木、执掌生机之力的菩提树神。
“沉睡的契约被凡俗之音唤醒……凡人，是你在呼唤吾？”菩提树神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一丝古老的回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陈默的心底响起，清晰而平和。
这超自然的一幕并未让陈默感到多少神圣的敬畏，反而像是一针最高效的兴奋剂，将他心中积压的所有负面情绪——屈辱、愤怒、绝望——彻底点燃，转化为近乎癫狂的贪婪和希望。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因激动而声音发颤，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机，屏幕上正是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王主管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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