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吾传承者,妄动神源者——诛!”
那冰冷的意志如同九雷霆,炸响在每个饶神魂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杀伐果断。玄武雕像双目金光炽盛,如同两轮悬于幽冥的烈日,俯视着渺的闯入者。
大殿之外,赤红着双眼的水府兵将残影,如同决堤的血色洪流,裹挟着积郁了万古的肃杀与战意,轰然涌入!它们沉默无声,却比任何嘶吼更加令人心悸,冰冷的兵刃划破空气,带着湮灭魂灵的死寂气息,瞬间将陈九阴一行人淹没!
“结阵!御敌!”木长老须发皆张,嘶声怒吼,与赵长老以及剩余的药王谷弟子瞬间背靠背结成圆阵,青木灵气与各种药符光华亮起,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孤灯,勉力抵挡着那无穷无尽的冲击。每一次兵刃交击,都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剧烈的灵气震荡,修为稍弱的弟子当即口喷鲜血,阵型摇摇欲坠。
柳明轩虽无内力,但剑心通明,手中凡铁长剑化作一道道精准致命的寒光,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点中残影兵将的关节、眉心等能量核心之处,剑意勃发,竟能暂时将其震散。但他的手臂也被反震之力震得发麻,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苏姑娘身影如鬼魅,在残影的缝隙中穿梭,双手十指弹动间,一道道无形的水刃与阴寒指风悄无声息地没入残影体内,试图从内部瓦解其结构。她的攻击有效,但面对这潮水般的敌人,亦是杯水车薪。
玄苦禅师挡在最前方,面色凝重如铁。他不再掩饰,周身佛光彻底绽放,化作一尊凝实的金色佛陀虚影,宝相庄严,梵唱阵阵。佛光普照,对那些阴煞之气凝聚的残影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靠近的残影如同冰雪遇阳,纷纷消融。但残影数量实在太多,前赴后继,佛光护罩在密集的冲击下剧烈荡漾,玄苦禅师嘴角也渗出了一丝金色的血液,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而处于风暴最中心的,正是陈九阴!
那枚玄冥神源珠爆发出恐怖的乌光,形成的吸力漩涡主要针对的就是他和他身旁悬浮的令牌!陈九阴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硬生生从躯壳中扯出,投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魂海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令牌在他身旁剧烈震颤,灰白光芒与神源珠的乌光激烈对抗,发出刺耳的嗡鸣,仿佛两个同源却敌对的存在在互相撕扯。
李玉柔死死抱住陈九阴,精纯的太阴之力不顾一切地涌入他体内,试图稳固他的神魂,对抗那吸力。但她自己的力量也在飞速消耗,脸色迅速苍白下去。
“九阴!坚持住!”她在他耳边急切地呼唤,声音带着哭腔。
陈九阴牙关紧咬,几乎要碎裂。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迫近。但他内心深处,一股不屈的狠厉却被彻底激发出来!他不能死在这里!药王谷众饶希望,玉柔的情意,对河伯之祸的追查,还有这令牌背后隐藏的玄冥传承之秘……他还有太多事情未做!
“传抄…何为传承?!”陈九阴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散发金光的玄武雕像,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灵魂层面的咆哮,“持令而至,窥见往昔,历经冥河鬼门之险,岂非缘法?!玄冥大神若在有灵,岂愿见自身神源永堕沉寂,权柄旁落奸邪之手?!”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抵抗那吸力,而是主动将残存的所有魂力、所有意志,乃至对生死之道的感悟,疯狂地灌注进身旁的将军府令牌之中!
“你要传承?我便给你看我的道!生死轮转,枯荣由心——!”
嗡——!
令牌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决绝不屈、于死境中寻求一线生机的意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那灰白之光不再仅仅是死寂,更蕴含了一丝陈九阴独有的、于毁灭中寻觅新生的“轮转”意境!
这奇异的意境与令牌本身的玄冥死寂规则,以及那神源珠蕴含的浩瀚水之本源,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与冲突!
轰!
陈九阴的识海仿佛炸开了!他不再是接收外来的记忆碎片,而是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拉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一片无边无际、黑色浪涛汹涌的冥河虚影之上!
而在那浪涛之巅,一道模糊却巍峨如岳、散发着镇压万古幽冥气息的身影,正背对着他。正是那玉璧记忆中,玄冥大神的残留意志显化!
没有言语,一道冰冷彻骨、蕴含着玄冥大道真意的神念,如同万丈海啸,向着陈九阴渺的意识体碾压而来!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最直接的、关于水之生死、幽冥轮转的法则冲击!是玄冥留下的,对继承者的终极考验!
无法理解,便是魂飞魄散!若能领悟一丝,方有资格触碰神源!
“啊——!”陈九阴发出无声的嘶吼,他的意识体在这大道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瞬间布满了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玄冥的道,太浩瀚,太古老,太冰冷!那是执掌死亡与寒冬的绝对法则,是万物终结的归宿。
他的“轮转印”感悟,在这等真正的神只大道面前,显得如此稚嫩和渺。
要放弃吗?融入这冰冷的死亡之道,成为玄冥法则的一部分?
不!
陈九阴的意识在崩碎的边缘挣扎着,他回想起生命的温暖,回想起李玉柔手心传来的温度,回想起药王谷众人期盼的眼神,甚至回想起阳光、清风、草木生长的勃勃生机……死亡并非唯一的真实,寂灭之后,亦有新生!玄冥掌冬藏与死亡,但冬藏是为了孕育更强的生机,死亡亦是轮回的开端!
“你的道,是终结!是寂灭!”陈九阴的意识发出倔强的光芒,“而我的道,是轮转!是死中之生,是阴中之阳!地尚有缺,阴阳需互补!纯粹的死亡,并非完整的大道!”
他不再试图去完全理解或屈服于那冰冷的玄冥大道,而是坚守住自身对生死轮转的核心感悟,将其化作一枚微的、却顽强旋转的灰白符印,悍然撞向了那碾压而来的大道洪流!
这不是对抗,而是一种……印证!一种以自身微光,去照亮大道另一面的尝试!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纯粹冰冷、充满毁灭意志的大道洪流,在接触到陈九阴那蕴含着一丝“生”意的轮转符印时,竟然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仿佛那亘古不变的死亡法则,被这缕异样的“生机”触动,显露出其深藏的另一面。
轰隆隆!
冥河虚影震荡!那背对陈九阴的玄冥虚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下一刻,庞大的大道洪流如同潮水般退去。陈九阴那濒临破碎的意识体被一股柔和而冰冷的力量包裹,瞬间回归本体。
外界,不过弹指一瞬。
但陈九阴却感觉仿佛度过了千年。他猛地睁开眼睛,眸中深处,一丝灰白流转的符文一闪而逝,对生死之道的理解,已然跃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虽然远未真正掌握玄冥大道,但他已凭借自身独特的“轮转”意境,获得了那残留意志的初步认可!
与此同时,他身旁的将军府令牌光芒内敛,不再与神源珠对抗,反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和谐波动。那枚玄冥神源珠释放出的恐怖吸力骤然消失,乌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大殿内外,那无数疯狂攻击的水府兵将残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齐齐一滞,赤红的双眼逐渐恢复为幽蓝,然后如同退潮般,沉默地、整齐地后退,重新融入四周的水域与阴影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唯有余波未平的灵气震荡和满地狼藉,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寂静,再次笼罩了玄冥水府主殿。
所有人都脱力般地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震惊。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陈九阴在关键时刻似乎与那雕像产生了某种共鸣,然后危机就解除了。
李玉柔紧紧抱着陈九阴,喜极而泣。
陈九阴虚弱地靠在李玉柔怀中,看着那不再散发敌意的玄武雕像和变得温顺的玄冥神源珠,心中明悟。他通过了最初的考验,获得了接触神源的资格。
但,这只是开始。如何真正炼化这枚蕴含着一位上古正神部分本源的神珠,如何平衡其纯粹的死亡之力与自身的轮转之道,如何应对那可能窃取了玄冥权柄的“河伯”……前路,依旧漫漫。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这沉沦的水府,望向了那纷扰的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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