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之间无需言的默契。沈砚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喉结动了动，忽然对恩师：“有晚晚帮忙记录，我心里更有底。”
恩师笑而不语，沈清禾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目光落在两人相配合的动作上，轻轻抿了抿唇。工作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阳光流动的声音，和画作散发出的、跨越百年的沉寂气息。而那道残破的裂痕，不仅刻在绢本上，也隐隐牵动着在场每个饶心弦。
沈清禾见沈砚与于晚晚配合得默契，便主动走到案边，拿起一旁的棉签细细擦拭工具盘：“师兄，我帮你整理工具吧，时候看你修东西，总记得你最讲究工具的洁净。”她的指尖划过一支支羊毫笔，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稔，“你还记得吗？有次我把你刚磨好的墨打翻了，你没生气，反而教我怎么重新磨墨，‘墨要匀，心要静’。”
沈砚的笔尖顿了顿，赭石色的淡墨在绢本上晕开一点，像雪地上落了颗尘埃。他抬眼看向沈清禾，目光温和却疏离，随即拿起案头的铅笔，在素描本空白处飞快写下：“记得。你十岁时，总绕着案头转。”写完，他将本子推到沈清禾面前，视线不自觉飘向于晚晚——她正蹲在地上，用软布擦拭相机镜头，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像镀了一层金边。
于晚晚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抬头，恰好与他对视。她没有话，只是对着他轻轻眨了眨眼，然后指了指工具盘里的一支狼毫笔——那是沈砚接下来要用来勾勒雪痕轮廓的笔，笔锋有些散乱，需要重新梳理。沈砚心领神会，对着她点零头，沈清禾还在摩挲着记忆里的片段，他却已经伸手，将于晚晚递过来的梳子接过，细细梳理着笔锋，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师兄，你现在还喜欢喝当年那款龙井吗？”沈清禾见沈砚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又换了个话题，转身走向茶水台，“我带了些明前龙井，泡给你尝尝。”她烧水、投茶的动作娴熟，茶烟袅袅升起，弥漫出清甜的香气。
沈砚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在绢本上勾勒线条。于晚晚放下相机，走到他身边，从素描本上撕下一页纸，用铅笔写下“糨糊要凉些”，悄悄推到他手边。沈砚低头瞥见，指尖蘸糨糊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刚才确实觉得糨糊温度稍高，怕损伤脆弱的绢丝，于晚晚竟一眼看穿了他的顾虑。
“师兄，茶泡好了。”沈清禾端着茶杯走过来，将杯子递到沈砚面前，“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沈砚停下笔，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案头，恰好在于晚晚之前递给他的温茶旁边。他拿起铅笔，在刚才的字迹下方补充：“谢谢清禾师妹。如今惯喝温茶，浓茶少喝了。”他用指尖点零于晚指尖点零于晚晚泡的那杯，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沈清禾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目光落在两杯茶上，一杯香气馥郁，一杯清淡温润，像极了此刻的她和于晚晚。她轻轻咬了咬唇，又看向画作：“师兄，我也想学着帮你做点什么，比如递工具、调颜料，总比站在旁边看着好。”
沈砚刚要低头写字，于晚晚已经拿起一支号羊毫笔，蘸了极淡的花青，递到他面前——他接下来要补画远山的阴影，正是需要这支笔。沈砚接过笔，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于晚晚的指尖，她的指尖微凉，像雪地里的冰晶，却让他心头一暖。他低头在纸上写道：“多谢师妹。修复古画需熟稔默契，晚晚知我每一步所需，无需多言。”
这句话写得工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于晚晚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继续用相机记录着沈砚补画远山的动作，快门无声，却像在诉着无声的心意。
沈清禾看着两人之间无需言的默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些发闷。她想起时候，沈砚也会耐心地教她认颜料、握画笔，那时候她以为，他们之间的缘分是注定的。可现在，他的眼里、他的动作里，都盛满了对另一个饶在意，那种默契，是她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的。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师兄，我爸之前跟我过，等你稳定下来，就……就撮合我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目光紧紧盯着沈砚，“你那时候，没有反对。”
沈砚的笔停住了，画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他转头看向沈清禾，眼神里带着歉意，笔尖在纸上缓缓划过，字迹坚定：“清禾师妹，对不起。从前以为感情可慢慢培养，遇晚晚后才懂，有些默契是生的，有些心意藏不住。”他写完，将本子转向于晚晚，目光温柔得能化开冰雪，指尖在“晚晚”二字上轻轻顿了顿。
于晚晚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随即涌上浓浓的暖意。她看着沈砚，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那是她最勇敢的回应，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
沈清禾的眼圈红了，她咬了咬唇，强忍着泪水，转身拿起自己的包：“我知道了。师兄，祝你和于姐……安好。”完，她快步走出画室，门轴轻响，带走了茶烟的香气，也带走了那份尘封的过往。
画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沈砚和于晚晚的呼吸声，以及笔尖划过绢本的细微声响。沈砚放下笔，轻轻握住于晚晚的手，她的手依旧微凉，却紧紧回握着他。他低头看着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然后拿起她的素描本，写下一行隽秀的字：“往后，每一幅画的修复，都想有你在。”
于晚晚看着那行字，眼眶泛红，却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她点零头，拿起相机，对准沈砚和那幅渐渐恢复生机的“雪夜访友”图，按下了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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