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带着秋老虎的余温，卷着印刷厂机器的轰鸣声钻进巷口。张嘉豪刚骑着自行车从县城回来，车筐里还放着刚打印好的工人考勤表，远远就看见父亲张建国站在印刷厂门口搓着手，眉头拧成了疙瘩。
“豪子，你可回来了！” 张建国快步迎上来，声音压得很低，“老王他们几个老工人刚才聚在墙角嘀咕，夜班太累，补贴又少，想跟你提涨工资，不然就…… 就不干了。”
张嘉豪心里咯噔一下。印刷厂刚接到邻县的 JY 资料订单，正 24 时轮班赶工，要是工人罢工，不仅订单要违约，刚有起色的食品包装业务也得黄。他支好自行车，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爸，别急，我去问问情况。”
印刷厂的厂房是租来的老砖房，里面摆着两台胶印机，油墨味混合着纸张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夜班工人正坐在墙角休息，手里端着搪瓷缸子喝着凉水，见张嘉豪进来，原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突然停了，眼神里带着试探和不满。
领头的老王是厂里资格最老的工人，黝黑的脸上刻着疲惫，放下搪瓷缸子站起身：“豪子，我们不是故意为难你，这夜班从晚上般干到凌晨四点，熬着，一个月才多给 5 块补贴，实在顶不住啊。”
“是啊豪子，” 旁边的李跟着附和，“我家娃还，熬夜回家都没力气抱他，隔壁纸箱厂的夜班补贴都 15 块一了。”
张嘉豪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拉过一张木凳坐下，翻开手里的考勤表：“王叔、李哥，我知道大家辛苦。这阵子订单多，夜班确实熬人，我心里有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我今去县城跑了三家工厂，纸箱厂、农机厂还有纺织厂，夜班补贴最高的是 12 块，最低的 8 块，咱们厂之前给 5 块，确实少了。”
工人们没想到他已经提前做流研，脸上的不满缓和了些。张嘉豪继续道：“我制定了两个方案，大家听听。第一，夜班补贴从 5 块涨到 10 块一，干满一个月全勤，再额外发 50 块全勤奖；第二，要是有人不想上夜班，咱们可以调班，白班和夜班轮流来，保证每个人每个月夜班不超过 10 。”
这话一出，工人们眼睛亮了。10 块钱的夜班补贴虽然没到纸箱厂的水平，但加上全勤奖，实际收入反而更高，而且还能调班，兼顾家庭。老王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豪子，要是这样，那我们就没意见了，之前也是一时心急，没跟你好好。”
“都是为了把厂子办好，有话直就好。” 张嘉豪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在考勤表背面写下补贴方案，“从这个月开始执行，今晚上的夜班就按新补贴算，月底一起发。”
工人们顿时松了口气，纷纷起身回到机器旁，原本沉闷的厂房里，胶印机的运转声又变得轻快起来。张建国看着这一幕，欣慰地拍了拍张嘉豪的后背：“还是你有办法，我刚才都快急死了。”
处理完工饶事，张嘉豪想起母亲最近总晚上睡觉冷，便骑车往县城的供销社赶。傍晚的供销社里人不多，货架上摆着各种日用品，最显眼的位置挂着几件印着 F4 图案的保暖内衣，粉蓝相间的包装纸看着格外新鲜。
“姑娘，这保暖内衣多少钱一套？” 张嘉豪指着货架问道。
售货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笑着取下一套：“这是刚到的新款，里面加了绒，保暖得很，一套 88 块。”
88 块钱在 2000 年可不是数目，相当于普通工人两的工资。但张嘉豪想起前世母亲总是穿着打补丁的旧毛衣，冬冻得瑟瑟发抖，心里就一阵发酸。他毫不犹豫地选了两套，一套藏青色给父亲，一套浅灰色给母亲，又让售货员用牛皮纸包好，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回到家时，母亲刘桂兰正在厨房做饭，闻到熟悉的油墨味，探出头来：“豪子回来了？饿不饿，饭马上就好。”
张嘉豪把保暖内衣递过去：“妈，给你和爸买的，快冷了，穿上暖和。”
刘桂兰接过纸包，打开一看，眼睛瞬间红了。她拿起浅灰色的保暖内衣，摸了摸里面的绒，又翻到领口的 F4 图案，嘴角忍不住上扬：“这得不少钱吧？你这孩子，赚钱不容易，怎么还乱花钱。”
“赚钱就是为了让你们过好日子。” 张嘉豪走过去帮母亲擦了擦眼角，“以前条件不好，让你和爸受委屈了，现在日子好了，该享享福了。”
张建国从里屋出来，看到保暖内衣也愣了愣，随即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还是儿子孝顺，我长这么大，还没穿过这么好的内衣呢。”
那晚上，刘桂兰特意煮了鸡汤，还炒了四个菜，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旁，灯光映着三张含笑的脸。刘桂兰给张嘉豪夹了块鸡腿，哽咽着：“豪子，妈这辈子没享过什么福，有你这么个儿子，妈知足了。”
张嘉豪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和父亲鬓角的白发，心里暖暖的。前世的遗憾正在一点点弥补，这种家人团聚的温暖，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第二一早，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平静。张嘉豪拿起桌上的灵通，电话那头传来镇里饼干厂老板王总的声音：“豪子，我听你这儿能印食品包装？我这儿有批饼干盒要印，用食品级油墨，你能不能接？”
张嘉豪心里一喜，食品包装是他早就想拓展的业务，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他立刻答应下来：“王总，没问题，我们有食品级油墨，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拿样品和尺寸。”
挂羚话，张嘉豪直奔饼干厂。王总的饼干厂在镇东头，是个不大的院落，里面堆着不少散装饼干。王总拿出一个纸质饼干盒样品：“豪子，就按这个尺寸印，图案我已经画好了，要用食品级油墨，不能有异味，不然质检过不了。”
“王总放心，我用的是进口食品级油墨，无毒无味，印刷出来的图案还清晰。” 张嘉豪接过样品，仔细看了看尺寸和图案，“这批货你要多少，什么时候要？”
“先印 5000 个，后就要，能不能赶出来？” 王总有些担心地问。
“没问题，我回去就安排工人赶工。” 张嘉豪拍着胸脯保证，“价格方面，每个饼干盒 0.3 元，5000 个一共 1500 元，先付 500 元定金，交货后付清尾款。”
王总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 500 元现金和手绘的图案稿：“行，就按你的来，我相信你这孩子做事靠谱。”
回到印刷厂，张嘉豪立刻组织工人开工。他打开刚买回来的食品级油墨桶，墨绿色的油墨散发着淡淡的树脂味，和普通油墨的刺鼻气味完全不同。工人们按照图案稿调整胶印机，一张张白色的卡纸经过机器，很快印上了金黄的饼干图案，边缘整齐，色彩鲜亮。
两后，5000 个饼干盒准时交货。王总仔细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竖起大拇指：“豪子，这印刷质量比城里的印刷厂还好，以后我的包装就都找你印了！” 着当场付清了尾款。
张嘉豪算了算，这批订单扣除油墨、纸张成本，净赚 5000 元，这也是印刷厂承接的第一笔食品包装订单，意味着他们正式踏入了食品包装领域。
正当他和工人庆祝的时候，厂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张嘉豪抬头一看，是邻镇印刷厂的老板赵成，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西装，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
“张老板，恭喜恭喜啊，听你这儿生意越做越大，连食品包装都接了？” 赵成一边一边往厂房里走，眼神却不停地瞟向胶印机和油墨桶，“我今路过，特意来参观学习一下，你这设备真不错，油墨看着也挺高级。”
张嘉豪心里清楚，赵成一直盯着他的业务，之前就想抢 JY 资料的印刷订单，现在又来打探食品包装的技术。他不动声色地挡在胶印机前：“赵老板客气了，都是本生意，谈不上学习。我们还有订单要赶，怕是没时间招待你了。”
赵成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却还是不死心：“张老板太见外了，我就是想问问，你这食品级油墨是从哪儿进的？还有这胶印机的调试技巧，能不能指点一下？以后咱们互相照应嘛。”
“都是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 张嘉豪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赵老板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送了。”
赵成见状，知道再问也没用，悻悻地笑了笑：“行，那我先走了，张老板生意兴隆。” 转身走出厂房时，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
张嘉豪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赵成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次上门打探只是开始，接下来恐怕还有更多麻烦等着他。但他并不害怕，现在的印刷厂有稳定的订单、熟练的工人，还有不断升级的技术，就算赵成想搞动作，他也有信心应对。
晚风再次吹进厂房，胶印机的轰鸣声依旧响亮，张嘉豪看着忙碌的工人和堆积如山的订单，心里充满了干劲。弥补遗憾的路还在继续，时代掘金的脚步不能停歇，他知道，更广阔的地还在前面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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