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佳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时，指尖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凉意。玻璃窗映出她苍白的脸，昨晚那场混乱的争执像钝刀割过心尖——李明的母亲张岚在慈善晚宴上突然晕厥，送医后查出急性心梗，而所有矛头，都在她转身去取文件的那十分钟里，指向了她这个“别有用心”的契约儿媳。
“苏姐，家属可以进去了。”护士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推开病房门的瞬间，张岚凌厉的目光直射过来，输液管里的液体滴答作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敲出紧张的节奏。
“你还敢来？”张岚的声音嘶哑，手背上的针头因激动微微颤动，“若不是你在宴会上跟人眉来眼去，让我受了刺激，我怎么会倒下？”
苏佳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她认得张岚口中的“眉来眼去”——那是她大学时期的学长，如今在基金会工作，只是恰好遇见寒暄了两句。可在李明堂妹添油加醋的描述里，竟成了她攀附豪门后仍不安分的证据。
“妈，我和学长只是偶遇。”她试图解释，却被张岚狠狠打断：“别叫我妈！我可没你这种心思不正的儿媳。当初要不是李明拿公司股份跟我赌，你以为我会点头？”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苏佳心里。原来李明签下那份为期一年的婚姻契约时，还藏着这样的筹码。她想起签约那，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钢笔在纸上划过的弧度利落干脆，只淡淡了句“扮演好李太太，其他不用管”。那时她只当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却没料到他为了堵住家族的嘴，竟赌上了自己的利益。
“伯母，”苏佳深吸一口气，将涌到眼眶的热意压下去，“不管您信不信，我没做过出格的事。现在您需要静养，有什么事等您康复了再。”
她转身想走，手腕却被突然出现的李明扣住。他刚结束海外视频会议，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领口微敞，眼底带着掩不住的疲惫，指尖却异常滚烫。“跟我来。”他的声音低沉，不容置疑地将她带离病房。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两人紧绷的身影。苏佳挣了挣手腕，没挣开，反而被他握得更紧。“李明，你放手。”她的声音带着委屈，“你妈得对，我们本来就是契约关系，何必演得这么真？”
电梯门“叮”地打开，李明拽着她穿过医院的长廊，直到僻静的安全通道才停下。他松开手时，她的手腕上已留下红痕。“你就这么想的？”他盯着她，眸色沉沉，“在你眼里，我们之间除了契约，什么都没有？”
苏佳别过脸，不敢看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场交易变了味？是他在暴雨夜背她去医院时，还是她熬夜帮他整理竞标文件，他默默递来一杯热牛奶时？又或是上周在慈善晚宴，他挡在她身前，替她接住堂妹泼来的红酒时？
“不然呢？”她硬起心肠，声音发颤，“我们约好的，一年后和平离婚。现在你妈病了，正好……”
“正好什么？”李明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正好结束这场你所谓的交易？”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苏佳，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别的感觉？”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头，带着淡淡的雪松味。苏佳的心跳骤然失序，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情愫像藤蔓疯长，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可张岚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只是个父母早逝、靠着奖学金读完大学的普通女孩，怎么配得上站在金字塔顶赌李明？这场梦，该醒了。
“没樱”她咬着唇，一字一顿地，“我只想要钱，治好我弟弟的病，然后离开。”
李明的手猛地松开，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后退半步，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黑卡扔在她面前的台阶上。“这是你应得的。”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从今起，不用再演了。”
苏佳看着那张闪着冷光的卡，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她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卡片的瞬间，却被他一脚踩住手背。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抬头时正对上他泛红的眼眶。
“苏佳，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嘲，“我以为……”他没下去，猛地抬脚，转身大步离开。
安全通道的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苏佳蹲在地上，看着手背上清晰的鞋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捡起黑卡紧紧攥在手心，卡片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三后，苏佳接到淋弟主治医生的电话。“佳，有个好消息，找到匹配的骨髓捐献者了！”医生的声音带着喜悦，“不过手术费和后续治疗需要尽快准备，大概五十万。”
苏佳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五十万，正好是李明当初答应给她的报酬。她回到和李明名义上的婚房，开始收拾东西。这个位于市中心顶层的公寓，她只住了三个月，却处处留下他的痕迹——书房里他常看的财经杂志旁，放着她随手丢的设计草图；衣帽间里他的定制西装旁边，挂着她买的廉价连衣裙；就连冰箱里，还冻着她上次做坏的提拉米苏，他当时皱眉难吃，却默默吃了大半。
她将自己的东西装进纸箱，最后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是他们领结婚证那的照片，两人站在民政局门口，表情都有些僵硬。她记得当时摄影师“靠近点笑一笑”，李明迟疑了一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那时阳光正好，落在他发梢，竟有种不真实的温柔。
苏佳将相框放进纸箱，刚扣上盖子，就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李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的特助。“李总，城东地块的竞标方案需要您签字。”特助递过文件，目光在客厅的纸箱上顿了顿，识趣地退了出去。
李明走到纸箱前，踢了踢箱子的边角。“这就走？”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苏佳避开他的目光，“钱我会转到弟弟的治疗账户，等手术结束，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
他没话，转身进了书房。苏佳拖着箱子走到玄关换鞋，却发现自己的鞋不见了。鞋柜里，她的帆布鞋被摆在最下层，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几双崭新的高跟鞋，款式都是她上次在商场多看了两眼的牌子。
“不用找了。”李明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她的帆布鞋，鞋边的污渍被仔细刷干净了，“特助你弟弟找到了捐献者，手术定在下周一？”
苏佳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让特助查的。”他将鞋子放在她脚边，“手术费我已经垫付了，后续治疗也安排好了。”
苏佳猛地抬头看他，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已经好了结束，不是吗？
李明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车水马龙。“契约里写了，保证你弟弟得到最好的治疗。”他的声音很轻，“我只是履行合同。”
可苏佳记得清清楚楚，契约上只写了“支付医疗费用”，没要亲自安排。她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昨晚特助发来的消息——李明为了服那位骨髓捐献者放弃出国，不仅承担了对方母亲的全部手术费，还让出了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
“李明，”她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抱住他，“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
李明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擦过她的泪痕。“不是只是交易吗？”他的声音带着沙哑。
“是我傻。”苏佳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这个吻带着眼泪的咸味，却像钥匙打开了两人心门。李明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吻从试探变得炽热，仿佛要将这三个月压抑的情愫全部倾泻出来。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影。苏佳在他怀里喘着气，听见他贴着她的耳朵：“苏佳，我从来没把这当成交易。”
她想起三前在医院，他挡在她身前对张岚“她是我李明的妻子，轮不到别人置喙”；想起他熬夜处理工作时，电脑旁放着她画的q版人便签；想起他醉酒后，拉着她的手喃喃“别离开我”。原来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瞬间，都是他藏在冷漠面具下的心动。
“那你妈妈那边……”苏佳有些担忧。
李明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我会处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但这次，不是为了契约，是因为你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这时，李明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后眉头舒展：“知道了，让护工多留意。”
“是伯母那边有情况吗？”苏佳紧张地问。
“她醒了，”李明笑了笑，眼底的冰霜彻底融化，“特助，她刚才让护工把你熬的米粥热了热，喝了半碗。”
苏佳愣住了，随即眼眶一热。原来张岚并非真的那么排斥她，或许只是被固有的偏见蒙蔽了双眼。
“走吧，”李明拿起外套，“去医院看看她。”
苏佳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出公寓。电梯里，他低头看着她，忽然：“其实那在安全通道，我不是想踩你，是怕你真的捡起卡就走。”
苏佳噗嗤一声笑出来，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那下次不许那么凶了。”
“好。”他笑着应道，握紧了她的手。
车子驶往医院的路上，苏佳靠在李明肩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她想起签约那，他“别动心”，那时她以为很容易，却没料到爱情会在契约的缝隙里悄然绽放，长成足以抵挡一切风雨的模样。
或许豪门的路依旧会有波折，张岚的态度也未必能立刻转变，但此刻苏佳心里充满了勇气。因为她知道，身边这个男人，会像他承诺的那样，牵着她的手，一起面对所有挑战。
车停在医院门口，李明替她解开安全带，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准备好了吗，李太太？”
苏佳笑着点头，眼底的光芒比车窗外的灯火还要亮。“准备好了，李先生。”
两人相携走进医院的长廊，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这场始于契约的婚姻，终于在危局过后，迎来了心动的真正开端，像初春破土的新芽，带着无限的生机，朝着温暖的未来，缓缓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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