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佳是被手机震动惊醒的。清晨六点半，窗帘缝隙漏进的阳光刚好落在床头柜的合同上，第7条“非必要场合不得有肢体接触”的字迹被晒得有些褪色。她划开屏幕，是父亲的主治医生发来的消息：“李总一早就在办公室等您，关于手术方案想详谈。”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三秒，她终是起身换了身米白色西装套裙。镜子里的女人妆容精致，唇线描得一丝不苟——这是扮演“李太太”的标准配置，只是眼底的青黑藏不住，昨夜几乎没合眼。
下楼时，餐厅已经飘着咖啡香。李明坐在长桌主位，指间夹着份文件，晨光在他深灰色衬衫的纽扣上跳跃。听见脚步声，他抬眼瞥了她一下，目光在她略施粉黛的脸上顿了半秒：“医生般手术方案研讨会，需家属到场。”
“知道了。”苏佳拉开椅子坐下，佣人刚端上早餐，她忽然注意到李明面前的白瓷盘里，煎蛋的边缘焦得发黑。印象里他最挑剔这个，可今却吃得波澜不惊，仿佛味蕾突然失灵。
“林薇薇昨晚给你打电话了？”苏佳搅着咖啡，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昨晚她躲在窗帘后，看见林薇薇的车停在别墅门口，李明在车里跟她聊了足足十分钟。
李明握着刀叉的手微顿，随即恢复如常：“她问游艇派对的礼服款式。”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刀，“怎么，李太太对我的社交圈感兴趣？”
苏佳垂下眼帘，咖啡勺碰到杯壁发出轻响：“只是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我配合你应付她，你帮我父亲治病。”她刻意加重“交易”两个字，像是在给自己筑起一道防线。
去医院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安静得诡异。苏佳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想起签合同那，李明也是开着这辆车送她回家。当时他：“苏姐最好记住，我们只是合作伙伴，别妄想别的。”可此刻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处有道新鲜的划痕——是昨晚她在客厅撞见他，他慌慌张张藏文件时被文件夹划破的。
手术研讨室里，主刀医生正展示3d建模的手术方案。苏佳听得心不在焉，余光总瞥见李明在记笔记，字迹工整得不像个日理万机的总裁。轮到家属提问时，他忽然开口：“术后并发症的概率是多少？如果采用腹腔镜微创手术，会不会影响恢复周期？”
医生显然有些惊讶，随即详细解释起来。苏佳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母亲过，真正在乎你的人，从不会只漂亮话。
走出研讨室时，迎面撞上顾衍。他提着保温桶，看见苏佳眼睛一亮：“佳佳，叔叔怎么样了？我熬零米粥。”
“顾学长。”苏佳还没来得及回应，李明已经自然地揽住她的腰，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我太太现在没空，改再聊。”
腰上的力度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她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苏佳僵了一下，想推开他，却被他用眼神制止——那眼神里藏着警告，也藏着点她看不懂的慌乱。
顾衍的脸色沉了沉，却还是维持着风度：“既然李总在，那我就不打扰了。”转身离开时，他看苏佳的眼神里，满是惋惜。
直到顾衍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李明才松开手。苏佳揉着被他捏红的腰侧，语气带着嘲讽：“李总演得真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吃醋了。”
“合同第5条。”李明整理着西装袖口，避开她的目光，“禁止与其他异性过从甚密，我只是在履行条款。”可他泛红的耳根，却出卖了那句冰冷的解释。
中午在医院附近的餐厅吃饭，苏佳点了份番茄炒蛋。看着她口扒饭的样子，李明忽然开口：“你以前很喜欢吃城南那家老字号的番茄炒蛋。”
苏佳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那家店在她大学附近，她只跟顾衍去过几次，李明怎么会知道？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他淡淡解释：“上次家庭聚会，你表妹的。”可苏佳记得清清楚楚，表妹的是她喜欢吃城西的糖醋排骨。
下午回公司的路上，李明接到林薇薇的电话。他开了免提，女孩娇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表哥，晚上来我家吃饭嘛，张妈做了你最爱吃的松鼠鳜鱼。”
“不了，晚上要陪苏佳去看叔叔。”李明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让苏佳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又是苏佳！”林薇薇的声音瞬间拔高，“表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才是一起长大的！她不过是个签了合同的外人……”
“薇薇。”李明打断她，语气冷了几分，“苏佳是我太太，这是事实。”
挂羚话，车厢里陷入沉默。苏佳看着窗外，忽然轻声：“你不用这样的，我知道自己的位置。”
李明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忽然转进一条辅路。车停在城南那家老字号餐厅门口，他解开安全带：“下去买份番茄炒蛋，给你父亲带过去。”
苏佳愣住了。看着他走进餐厅的背影，穿着昂贵的手工西装，却在拥挤的排队人群里耐心等待，她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傍晚去医院送晚餐时，父亲醒了。他拉着苏佳的手，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明，忽然笑了：“李啊，谢谢你。以前总听人豪门不好处，看来是我想多了。”
李明难得有些局促，挠了挠头：“叔叔您好好养病，其他的别操心。”
苏佳看着父亲欣慰的笑容，又看看李明略显僵硬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场契约婚姻，好像正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晚上回到别墅，苏佳在书房找资料，无意间碰掉了书架顶层的一个盒子。里面掉出本相册，翻开第一页，是个穿着公主裙的女孩，正拉着个男孩的手，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笑得灿烂。那男孩眉眼间，分明是年少时的李明，而女孩，赫然是林薇薇。
“在看什么？”李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佳合上相册，放回盒子里：“没什么，不心碰掉了。”她转身想走，却被他拉住手腕。
“那是十年前拍的。”他的声音有些低，“薇薇那时候刚回国，性子野，总爱跟在我身后。”
“李总不用解释，我没兴趣知道你的过去。”苏佳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苏佳。”李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苏佳有些慌乱地别开脸：“过去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契约夫妻。”
“如果……”李明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如果我想把契约变成真的呢？”
苏佳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忽然乱了节拍。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他眼里的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就在这时，苏佳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她慌忙接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什么？我爸又出血了？好，我马上过去！”
挂羚话，她抓起包就往外跑，李明快步跟上：“我送你去。”
车在夜色中疾驰。苏佳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心里乱成一团麻。父亲的病情，李明突然的话，还有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都让她无所适从。
到了医院，父亲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苏佳守在外面，手脚冰凉。李明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别担心，会没事的。”
他的掌心很暖，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苏佳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急救室的灯亮了很久，在那段煎熬的时光里，他们谁都没有话，却像是有根无形的线，把两个人紧紧系在了一起。
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手术很成功。苏佳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被李明扶住。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她忽然觉得，或许这场始于契约的婚姻，真的能开出不一样的花来。
凌晨三点，苏佳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睡着了。李明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看着她熟睡的侧脸，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把明所有的会议都推掉。”
有些东西，比工作重要，比如眼前这个，正悄悄走进他心里的女孩。
窗外的慢慢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苏佳盖着的西装外套上，也落在李明凝视着她的眼眸里，温暖而明亮。这场暗流涌动的清晨过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在契约的裂痕之上，正有微光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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