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蝶倒下的身影，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祁阅心口。他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的一声彻底断裂。
“老阉狗！我跟你拼了！！” 祁运目眦欲裂，咆哮声中带着哭腔，不管不关扑向申公公，手中那枚黑乎乎、刻满了扭曲纹路的“祁氏超级无敌霹雳混元爆炸疙瘩”已然引动，散发出极不稳定的危险波动。
申公公也是脸色剧变，他没想到这油滑似鬼的太监竟有如此刚烈决绝的一面，更忌惮那疙瘩中蕴含的、连他都感到心悸的混乱能量。他本就受了些轻伤，此刻哪里肯与祁运以命换命？枯瘦的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瞬间没入浓密的瘴气与树影之中，只留下一串气急败坏的尖利余音：“崽子！算你狠！咱家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祁运扑了个空，踉跄几步，手中的爆炸疙瘩险险收回。他顾不上去追，猛地转身，连滚带爬地平周灵蝶身边。
“周师姐！周师姐！” 慕灵珊早已哭成了泪人，抱着周灵蝶软倒的身体，不住地呼唤。紫月也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跪坐在旁，手指颤抖地搭在周灵蝶的腕脉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样？” 祁阅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看着周灵蝶。她今日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浅蓝色劲装，此刻左肩处的衣物已被毒血浸透，呈现出诡异的黑绿色。伤口周围的肌肤迅速变得青黑肿胀，并且那青黑色还在如同活物般，沿着她的脖颈和锁骨缓缓蔓延。她原本清丽冷傲的面容此刻毫无血色，双唇泛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眉心因巨大的痛苦而微微蹙着。
“是……是‘跗骨蚀灵蛊’！” 紫月的声音带着绝望，“申公公的看家本领之一！此蛊毒不仅剧毒无比，更能侵蚀修士经脉根基，蚕食灵力与生机……除非有他独门解药，或者……或者能找到修为远超于他之人强行逼出，否则……否则……” 后面的话，她不下去了。
祁阅心沉到了谷底。修为远超申公公？那至少也得是元婴后期甚至化神老怪！在这荒山野岭，去哪里找？独门解药？更是痴人梦！
难道……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平日里对他冷言冷语，关键时刻却毫不犹豫用命来护他的女子，香消玉殒？
“不！不行！” 祁运猛地低吼一声，眼睛赤红，“一定有办法！紫月，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暂时压制？”
紫月咬着下唇，快速思索：“需要立刻将大部分毒血吸出，减缓毒素蔓延！然后……然后需要至阳至刚的灵药或是精纯灵力护住心脉，吊住生机……可我……” 她看着自己几乎空空如也的丹田和肩头的伤，无能为力。
“吸出来！我来！” 祁运想也不想，立刻俯下身。
“祁大哥！不可！” 紫月急忙阻止，“这毒霸道无比，你口中若有破损，毒素会直接侵入你……”
“顾不了那么多了！” 祁运粗暴地打断她，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决，“她是为了救我！难道要我看着她死吗？！” 他不由分，心翼翼地撕开周灵蝶肩头破损的衣物，露出那狰狞的伤口。黑绿色的毒血仍在缓慢渗出，散发着腥臭。
祁运深吸一口气，俯身，用嘴对准伤口，用力吮吸起来！
“唔……” 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苦和麻痹感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腔舌根。他强忍着恶心和眩晕，一口接一口地将吸出的毒血吐在地上，那毒血落在地上，竟发出“滋滋”的轻响，腐蚀着地面的枯叶。
慕灵珊看得泪流满面，紧紧捂住嘴巴。紫月眼中也盈满了泪水，不再劝阻，而是挣扎着起身，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为他们护法。
吸了十几口，直到吸出的血液颜色稍微变淡了一些，祁运才停下来。他的嘴唇已经微微肿胀麻木，脑袋也有些发晕。他不敢停歇，又想起叶灵儿曾经给过他一瓶“百草清灵丹”，是能解百毒，虽然未必对症，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慌忙从贴身储物袋里翻出那个玉瓶，倒出仅剩的三颗碧绿色丹药，不由分全部塞进了周灵蝶微微张开的口中，又心喂她喝下几口清水。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满头大汗，嘴唇乌紫。他看向紫月：“这附近……有没迎…安全点的地方？必须……必须立刻给她疗伤！”
紫月强打精神，仔细观察四周地形，又侧耳倾听片刻，指向一个方向：“那边……有个很的山洞，我之前用神识探查过，似乎没有妖兽气息，或许可以暂避。”
“好！就去那里！” 祁运咬牙，一把将昏迷的周灵蝶背在自己并不宽阔的背上，又让慕灵珊搀扶着紫月，三人踉踉跄跄，朝着紫月所指的方向艰难行去。
幸阅是，紫月找到的那个山洞确实隐蔽。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内部不大，仅能容纳三四个人蜷身而坐，但胜在干燥，也没有异味。
祁运心翼翼地将周灵蝶放在铺了干草的地上，让她靠着自己。周灵蝶的身体冰冷，气息依旧微弱，但或许是那三颗“百草清灵丹”起了一丝作用，又或许是祁运吸出了部分毒血，她眉心的痛苦似乎舒缓了一丝，但那青黑色的毒痕依旧顽固地停留在肩颈处。
“灵珊，” 祁运声音沙哑地吩咐，“你……你懂草药，快去看看附近有没有能解毒或者压制毒素的草药！注意安全，别走远！”
“嗯！” 慕灵珊用力点头，抹了把眼泪，毫不犹豫地钻出了山洞。
山洞内只剩下祁运、昏迷的周灵蝶和虚弱的紫月。祁运将自己体内那微弱得可怜、却又带着一丝混沌特性的灵力，不顾一切地、缓缓渡入周灵蝶体内，试图护住她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心脉。这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不多时，他额头上便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也比之前更加苍白。
紫月在一旁默默调息，看着祁运不顾自身安危的样子，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感动。她轻声道：“祁大哥，你自己也受伤不轻，别太勉强……”
祁运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周灵蝶的脸，声音低沉：“我欠她一条命。”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洞外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妖兽的嘶吼，让洞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藤蔓被掀开，慕灵珊带着一身露水和几株沾着泥土的草药跑了进来，她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祁大哥，紫月姐姐！我找到了‘银叶兰’和‘赤阳草’！虽然年份浅，但应该能有点用！”
紫月接过草药，仔细辨认后，点零头：“银叶兰能清心护脉，赤阳草性烈，或可暂时克制阴寒蛊毒，可以一试。” 她熟练地将草药捣碎，挤出汁液，心地喂周灵蝶服下，又将药渣敷在她肩头的伤口周围。
或许是草药起了作用，又或许是祁运那坚持不懈渡入的混沌灵力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效果，后半夜，周灵蝶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可能断绝。她甚至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如同梦呓般的呻吟。
祁运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巨大的疲惫感瞬间袭来，让他几乎虚脱。但他依旧强撑着，让周灵蝶靠在自己怀里，用体温温暖她冰凉的身体。
慕灵珊也累极了，蜷缩在角落里，很快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泪珠。
紫月伤势未愈，又强撑着护法和辨认草药，此刻也靠在洞壁上，闭目调息。
山洞里陷入了寂静，只有彼此微弱的呼吸声交错。
色将明未明之时，周灵蝶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跳跃的、微弱的篝火光芒，以及……一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疲惫与担忧的熟悉脸庞。
她发现自己正被祁运紧紧搂在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这个认知让她身体瞬间僵硬，苍白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她动了动，想要挣脱。
她这一动，祁运立刻惊醒，低头对上她清醒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语气急切，带着毫不掩饰的关牵
周灵蝶看着他乌紫未消的嘴唇，想起昏迷前他毫不犹豫为自己吸出毒血的一幕，又感受到他渡入自己体内那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灵力，心中最坚硬的那块冰，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发出“嗤”的声响，迅速融化。
她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还好。” 顿了顿，她又极轻地补充了两个字，“……多谢。”
这两个字，从一向对他冷言冷语的周灵蝶口中出，带着一种别样的重量。
祁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又难掩欣喜：“谢啥，你是为了救我才……要谢也是我谢你，要不是你，我现在估计都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 他试图用惯常的油滑语气掩饰内心的激荡，却显得有些笨拙。
周灵蝶没有接话，只是微微偏过头，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他胸前的衣襟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混合着汗味、泥土味和一丝淡淡药草气的独特味道，心中竟奇异地感到一丝安稳。
就在这时，慕灵珊也醒了，看到周灵蝶苏醒，立刻惊喜地扑过来：“周师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她紧紧抱住周灵蝶未受赡右臂，眼泪又掉了下来。
周灵蝶看着师妹担忧的样子，眼神柔和了些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没事了。”
慕灵珊抽噎着，看看周灵蝶，又看看祁运，突然眨了眨还挂着泪珠的大眼睛，真烂漫地问：“祁大哥，你刚才抱着周师姐的样子，好像话本里写的……嗯……英雄救美之后，定终身的桥段哦！”
这话一出，周灵蝶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要呵斥师妹，却一时气短，只发出了一声无力的：“灵珊！休得胡言！”
祁运也是老脸一红，干咳两声，眼神飘忽：“孩子家家的，瞎什么大实话……不对，是瞎什么呢！” 他嘴上否认，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一直闭目调息的紫月也睁开了眼，看着这难得温馨又带着几分尴尬的一幕，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复杂的微笑。她轻轻握住祁阅另一只手，柔声道：“祁大哥，周姐姐需要静养，你也休息一下吧。”
祁运感受着紫月手心的温暖，又看了看靠在自己怀里、羞不可抑却并未真正挣脱的周灵蝶，再看看破涕为笑、真烂漫的慕灵珊，心中那股一直萦绕的暴怒、后怕和绝望，终于被这股暖流缓缓驱散。
这一刻，在这危机四伏、前途未卜的深山古洞中，四人之间的情谊，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生死边缘的挣扎，悄然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尤其是周灵蝶那颗冰封已久的心，似乎在祁运那带着市井无赖气息、却又重情重义、肯以命相护的温暖下，裂开了一道缝隙，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生根发芽。
患难之情，于此定格，亦于此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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