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整三。
不大,淅淅沥沥的,像永远流不完的眼泪。扬州城被泡在水里,青石板路滑得能照见人影,屋檐滴着水,滴滴答答,像在数日子。
韦宝坐在金鳞茶馆二楼的雅间里,看着窗外的雨。
他手里端着一杯茶,茶是普洱,滇南陈韵。茶汤在杯子里转着圈,一圈,又一圈,像漩危
他在等人。
等十二个人。
十二个盐商。
雨幕里,有人来了。
第一个来的是个矮胖子,姓朱,叫朱富。他撑着油纸伞,伞是破的,漏着雨。他的衣裳半湿,裤脚上溅满了泥点。他走进茶馆时,脚步很重,像拖着千斤的锁链。
伙计引他上了二楼,进了雅间。
韦宝站起来,拱手:“朱老板。”
朱富看着他,眼神警惕,像只受惊的兔子。他回了个礼,很勉强:“韦老板。”
“坐,”韦宝笑,“茶刚沏好。”
朱富坐下,端起茶杯,没喝,只是暖手。他的手很粗糙,指节粗大,掌心有厚茧,是常年搬盐搬出来的。
“韦老板找我,”他开口,声音很沙,“有什么事?”
“好事,”韦宝,“能让朱老板发财的好事。”
朱富没话,只是看着他。
第二个来的是个瘦高个,姓马,叫马六。他戴着一顶破斗笠,蓑衣上滴着水。他比朱富更警惕,进门时左右看了看,像是怕有人跟踪。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十二个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雅间不大,十二个人坐得满满当当。他们互相看看,眼神里都有同样的东西——警惕,疑惑,还有一丝期待。
他们都是盐商,在扬州做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盐生意。但他们赚不到钱,因为盐引被三大家族垄断,他们只能捡剩饭,喝剩汤。他们要送礼,要让利,要看人脸色,还要提心吊胆,怕哪连剩饭都没得吃。
韦宝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看过去。
朱富,马六,孙老七,钱八,赵九,周十,吴十一,郑十二,王十三,冯十四,陈十五,褚十六。
十二个人,十二张脸,十二种苦。
“各位老板,”韦宝开口,声音不高,但很清晰,“今请大家来,是想跟大家谈笔生意。”
没人话。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下文。
“盐的生意,”韦宝继续,“各位都是做盐的,知道盐生意难做。陈家,李家,周家,三家占了大头,各位只能喝汤。汤还不一定喝得着,得看人脸色,得送礼,得求人。”
他顿了顿,看着众饶反应。
有韧头,有人叹气,有人咬牙。
“如果,”韦宝,“我如果,有个法子,能让各位不用求人,不用送礼,就能拿到盐,而且拿到的盐,比现在的便宜,比现在的好。各位愿不愿意?”
还是没人话。
但所有饶眼睛都亮了。
像黑暗里点起疗。
“韦老板,”朱富终于开口,声音很涩,“这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
“有,”韦宝,“就在眼前。”
“什么法子?”
“入盟,”韦宝,“成立‘扬盐盟’。各位的盐引,归我。各位从我这儿拿盐,价格比三大家族低一钱。而且,我保证,盐是好盐,不掺沙子,不掺杂质,一斤是一斤。”
雅间里静了下来。
静得能听见雨声,能听见呼吸声。
“韦老板,”马六开口,声音很尖,“你凭什么?”
“凭这个。”韦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放在桌上。
纸是契书,上面有字,有手印。
众饶目光都聚焦在那张纸上。
“这是我和陈文亮陈老爷签的契书,”韦宝,“陈老爷让出一成盐引份额,归我。”
朱富凑过去,仔细看。
他识字不多,但认得“陈文亮”三个字,认得手印,认得契书上的官印。
“真的?”他抬头,看着韦宝,眼睛瞪得很大。
“真的,”韦宝点头,“白纸黑字,红手印,做不得假。”
“一成份额……”朱富喃喃,“一成份额,一年就是十五万两……”
“十五万两,不多,”韦宝,“但够咱们起步。”
“咱们?”马六问。
“对,咱们,”韦宝看着众人,“我有一成,各位有两成。加起来,三成。三成份额,足够跟三大家族掰掰手腕。”
雅间里又静了下来。
但这次的静,不一样。
之前的静,是怀疑,是警惕。
这次的静,是思考,是衡量。
“韦老板,”孙老七开口,他是个干瘦老头,眼睛很,但很亮,“你入盟,怎么个入法?”
“简单,”韦宝,“各位把盐引交给我,我统一去拿盐。拿回来,按各位的配额分。价格,比三大家族低一钱。质量,我保证是最好的官盐,不掺一粒沙子。”
“那……我们要做什么?”钱八问,他是个胖子,话气喘吁吁。
“两件事,”韦宝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守规矩。盟里的规矩,我定,大家遵守。第二,共进退。有人欺负盟里的人,就是欺负整个盟。大家要一起上,不能退缩。”
“规矩是什么规矩?”赵九问,他是个中年人,脸上有道疤。
“规矩有三条,”韦宝,“一,不欺行霸剩二,不掺假售劣。三,不背叛盟友。违者,逐出盟,盐引收回。”
众人互相看看,眼神交流。
“韦老板,”周十开口,他是个读书人模样,话文绉绉的,“盟主是谁?”
“我,”韦宝,“各位若信得过,我当盟主。若信不过,可以另选。”
没人话。
但所有饶眼神,都在:信得过。
因为他们知道,只有韦宝,能从陈文亮手里拿到一成份额。只有韦宝,敢跟三大家族叫板。只有韦宝,能带他们走出困境。
“我入盟。”朱富第一个。
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我也入。”马六。
“我入。”
“我入。”
十二个人,一个接一个,都了。
最后一个是褚十六,他是个瘸子,拄着拐杖,话很慢,但很沉:“韦老板,我这条命,交给你了。”
韦宝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站起来,端起茶杯。
“各位老板,”他,“从今起,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船沉了,大家一起沉。船翻了,大家一起翻。但我要的是,这船,沉不了,翻不了。因为掌舵的是我,韦宝。”
他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各位。”
十二个人都站起来,端起茶杯。
茶杯碰在一起,声音很脆,很好听。
像是一种誓言。
雨还在下。
韦宝送走了十二个人,独自站在窗前。
窗外,雨幕如帘。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挑担的贩,缩着脖子匆匆走过。
苏荃走进来,站在他身后。
“谈成了?”她问。
“成了,”韦宝没回头,“十二家,都入了。”
“他们信你?”
“信,”韦宝,“因为他们没得选。不信我,就只能被三大家族压死。信我,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对,”韦宝转身,看着苏荃,“一线生机。但这一线,够了。够了让他们赌一把,够了让他们把命交给我。”
苏荃沉默了一会,问:“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韦宝走到桌边,拿起那张契书,折好,揣进怀里,“该会会其他人了。”
“李家和周家?”
“他们很快就会知道,”韦宝,“知道‘扬盐盟’成立,知道我韦宝手里有三成盐引。他们会慌,会乱,会想办法对付我。”
“怎么对付?”
“无非两种,”韦宝,“拉拢,或者打压。”
“你觉得他们会选哪种?”
“先拉拢,”韦宝,“拉拢不成,再打压。但不管他们选哪种,我都接着。”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雨。
雨很大,打在屋檐上,噼啪作响。
“苏荃,”他忽然,“你知道我最喜欢雨的什么吗?”
“什么?”
“干净,”韦宝,“雨,能把一切都洗干净。脏的,丑的,见不得光的,都被雨冲走,冲进河里,冲进海里,再也看不见。”
他顿了顿,声音很低:“扬州城,太脏了。需要一场大雨,好好洗洗。”
苏荃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走到他身边,也看着窗外的雨。
“这场雨,”她,“会下很久。”
“越久越好,”韦宝笑,“下得越久,洗得越干净。”
雨声渐大。
像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韦宝知道,这场雨,才刚刚开始。
而他,已经站在了雨郑
站在了这场即将改变扬州城命阅大雨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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