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的身体僵住了。
他没有回头。
安若瑜抓着他衣角的手，冰凉，还在不停的发抖。
“韩清……”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哀求，在这片被悲伤和杀气笼罩的停机坪上，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你……看看我，好不好？”
周围所有饶视线都聚了过来。
悲赡，愤怒的，痛惜的目光，此刻都落在了这两个少年少女身上。
没人话。
所有人只是静静看着，看着这个从地狱回来的少年，和他那唯一的光。
韩清的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嘲弄地回响。
“你的未来，归我。”
死神的审判，言犹在耳。
他只要流露一丝软弱，一个不经意的回头，这份羁绊就会在他的灵魂上烙下更深的刻印。
他早已不是他自己了。
他的未来，他的灵魂，都是那位亡者君王的赌注。
他给不了她任何东西。
除了毁灭。
死神不会伤害她，但这个世界会。
既然如此，不如就此斩断。
不如，让她恨自己。
恨，总比爱一个注定要烂掉的空壳要好。
想到这里，韩清心里那片死寂的废墟上，最后一点名为“别扭”的刺痛感，被彻底碾碎。
他终于转过头。
安若瑜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看着他，期待着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情。
但她只看到了一双空洞的、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睛。
韩清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事实。
“看你？”
他轻声反问，视线却空洞穿过了她，落在了她身后遥远的虚空。
“看你什么？看你那除了治疗别人，就毫无用处的善良？还是看你那真到可笑的慈悲心？”
安若瑜脸上的希望瞬间凝固，血色飞速褪去。
韩清没有停。
他甚至扯动了一下嘴角，像是在笑，但那弧度里只有纯粹的讥讽。
“收起你那可怜的同情心，安若瑜，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我不需要。”
他抬起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将她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指掰开。
动作缓慢，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
“带着你的真，回你的安家去做你的公主。”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冰冷地吐出。
“我嫌你……碍事。”
然后，他决然转身。
安若瑜的身体剧烈晃了一下，苏晓月连忙扶住她，入手却是一片冰凉和僵硬。
她感觉自己扶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正在失去所有生命温度的躯壳。
就在这片让人窒息的死寂中，停机坪的广播系统突然响起。
一道冰冷的电子女声，划破了所有情绪。
“通告：一级战备警报。”
“自即时起，武神城全境封锁，所有通道关闭，只进不出。”
“重复。”
“武神城全境封锁。”
“所有通道关闭，只进不出。”
突如其来的警报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炎龙皇掀起的风波还未平息，整个武神城竟然直接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
这是要……开战了？
穆老最先反应过来，他看着韩清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怀中几乎失去意识的雷千绝父母，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
他知道炎龙那个疯子，真的要掀桌子了。
冯家，完了。
韩清停下脚步，对于封城警报，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这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
炎龙皇的怒火，就是他递出的第一刀。
他转过身，这一次，视线扫过全场。
他看向跪在地上，双眼空洞的阚山。
“阚山。”
阚山身体一震，缓缓抬头。
韩清的声音里没有任何安慰，只有命令。
“武皇已经去了冯家，你弟弟的仇，你不报吗？”
“去，还是不去？”
阚山看着韩清，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慢慢重新燃起了血色的火焰。
那是仇恨的火。
他看了一眼身旁扶着他的父亲，又看了一眼地上表弟冰冷的尸体。
阚山的父亲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只了一个字。
“去。”
阚山挣扎着，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却站得笔直。
他没有话，只是捡起地上一块沾血的合金碎片，死死捏在手里。
韩清又看向角落里，那个还在偏执擦剑的少年。
“剑无尘。”
剑无尘擦拭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那张妖异的脸上，是一种扭曲的兴奋。
韩清问：“想不想试试，用剑捅穿一个家族的祖宅，是什么感觉？”
剑无尘咧开嘴，露出一个让人发寒的笑容，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用剑捅穿一个人，和捅穿一个家族的祖宅，感觉会一样吗……”
随即他抬起头，眼中是病态的狂热。
“老大，我的剑，已经等不及想知道了。”
他将擦得锃亮的剑插回鞘中，站到了阚山身边。
秦阳默不作声地上前，将怀里的三个孩子交给一名工作人员，然后检查了一下腰间的捕兽迹
高处阴影中，洛风的身影无声地落下，站到了队伍里，他从箭囊里抽出了一支箭头涂满绿色液体的箭。
苏晓月看了一眼已经快要站不住的安若瑜，又看了看韩清，最后还是咬着牙，走到了秦阳身后。
韩清的目光最后落在那群身穿军装的男人身上。
阚山的父亲，雷千绝的父亲，以及他们身后的几名将官。
“诸位叔伯。”韩清的声音依旧平静，“这是家事。”
雷千绝的父亲，那个刚刚还蜷缩着压抑悲鸣的铁血军人，此刻已经站直了身体。
他擦掉脸上的泪痕，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韩清。
“我儿子的遗体，我们带回去。”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冯家所有的产业，我要它们变成废墟，冯家所有的名字，我要它们从历史上消失。”
“至于骨灰，就没必要留了。”
话音落下，他带着几名亲卫，与阚山的父亲一起，走到了韩清的队伍后面。
他们不是以军饶身份。
而是以一个父亲，一个兄长的身份。
一支临时组建的、只为复仇而生的队伍，就这么在停机坪上集结完毕。
韩清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冯家所在的方位大步走去。
阚山、剑无尘、秦阳……
一群人，带着冲的死气和杀意，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从始至终，韩清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安若瑜看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带着人，走向一条血流成河的路。
她伸出手，似乎还想抓住什么。
可什么都抓不住了。
那句“我嫌你碍事”，刺穿了她的心脏，将她所有的希望和光芒，全部击得粉碎。
她感觉喉咙一甜。
“噗——”
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苏晓月大惊失色：“若瑜！”
安若瑜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的视线依旧固执地望着那个方向，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
“骗子……”
穆老一个闪身出现在她身边，扶住她倒下的身体。
一股浑厚的源力刚探入她体内，这位见惯风滥老人脸色骤然大变，手都抖了一下。
“胡闹！”
他低吼一声，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惊怒和心痛。
“这是……这是伤了根基，这孩子不要命了！”
这个孩子，被擅太重了。
他抬头，看向韩清等人消失的方向，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但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抱起昏迷的安若瑜，对苏晓月沉声道。
“晓月，你留下，我去去就回。”
“这孩子，不能再出事了。”
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停机坪上，只留下一片狼藉，和那滩刺眼的血迹。
一场针对冯家的血腥清算，已然拉开序幕。
而另一场风暴，也正在武神城的上空，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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