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再度行礼退下，眼底阴冷——待胡亥继位，这些人一个不留！
殿内，张罗正欲解释茶叶计划，却又道：“陛下，还需召一人。”
“何人？”
“请典客卿顿弱老大人前来。”
“顿弱？”
嬴政目光一凝。
大秦有三支秘部：赵高统率的江湖刺客团，顿弱执掌的细作网——昔日离间六国、搜集情报，如今虽下归一，其势犹存；以及直属皇帝的黑冰台，最为神秘超然。
三脉向来互不干涉。
大秦统一六国之际，各方能臣各司其职。
此刻张罗急召顿弱入宫，究竟意欲何为？
来人，宣顿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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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上卿！
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嬴阴见到顿弱身影，紧绷的心弦略微放松。
幸好来的不是廷尉蒙毅。参见公主。鬓发微白的顿弱拱手行礼。请上卿多为张罗美言几句...嬴阴声如蚊讷。公主安心，臣必不会雪上加霜。
但也不会平白为人张目。
顿弱再施一礼，转身步入大殿。嬴阴只得继续在殿外踱步。
心下暗忖：若张罗真有闪失，定要全力相救。
殿内。
嬴政与张罗静候顿弱到来。
待顿弱入殿后：
臣顿弱，叩见陛下！
昔年六国未灭时，顿弱曾对嬴政提过一个特殊请求——不行跪拜之礼。
嬴政欣然应允后，这位谋士才肯入仕。
他曾游韩魏、离间燕赵、劝降齐国，立下不世之功。
可下一统后，顿弱却主动行起君臣大礼。爱卿平身，赐座。
嬴政眼底浮现淡淡笑意。谢陛下！顿弱郑重再拜方落座。张卿，顿爱卿已至，但无妨。
张卿之称令顿弱眸光微闪。
看来传言始皇帝厌弃张罗之，未必属实。
张罗望向顿弱：敢问上卿，黑冰台锐士仍堪大用否？
顿弱闻言森然一笑：锋芒犹在。
张罗抚掌而起：陛下，胡人以肉食为主，需茶叶调理气血。
臣广植茶树，正是要借商队往来之便——以茶叶丝绸铜器换取战马皮货，乃至奴隶。
此计朕自然明白。嬴政蹙眉：然则与顿卿何干？
岂会无关？张罗讶然：莫非陛下与上卿，不欲谋取漠北？
此言如惊雷炸响，君臣二人眼中精光暴射。老臣明白了。
方才还显老态的顿弱骤然气势陡变，宛如出鞘利龋张大人是要细作扮作商贾，为日后北伐铺路。
正是。张罗颔首续道：更可挑拨部落相争，使其自相残杀。
离间之计，当属上卿拿手好戏。
我们高价贩卖茶帛，低价收购战马，若遇奴隶贸易——
当以等价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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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弱的眼中闪过疑惑，“为何要用等价交换来买卖奴隶？”
“奴隶有何用处？”
张罗反问。他们可以劳作，数量足够时，甚至能替代百姓的徭役。”
顿弱回答。各类大型工程也能用上，想征调多少就征调多少，即使累死也无妨。”
“当然，数量也得控制得当。”
“如此一来，国库能节省多少开支？水利、运河、驰道、沟渠，皆可安排。”
“工程完工后，又能为朝廷增加多少赋税？”
“秦人也能有更多时间耕种、拓荒、做手工业，繁衍生息。”
“人口越多，兵源越足，国库的收入也会更加丰厚。”
到了后期，现有的茶叶种植恐怕难以满足需求。
草原各部不会拒绝商队，更不敢轻易劫掠，否则日后休想再行贸易。
若开战，战俘必将更多。
奴隶买卖，获利极丰。
一旦放出这个口子，胡人自相残杀，比谁都积极。
咕噜——
顿弱有些心惊地望向张罗。
他自认心狠手辣，可张罗谈论决定无数人生死时，却轻松淡然。
这哪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子？
不过，精彩！
以往他只在六国之间周旋，而今却能摆弄陌生的异族。
顿弱渴望战争。
典客卿的职责是接待外邦使节，管理大秦属国。
然而如今，唯一的属国仅剩卫国……
没有战事，他的典客卿事务寡淡无味。
这些年，许多细作刺客也陆续隐退。
可这些人除了刺探与刺杀，别无所长。
他们无法融入寻常生活，更不懂耕田。
有些归乡后，成了孤寡之人，连身份都不能透露。
顿弱所知，已有好几人返乡后自我了断。
连他自己也感到筋骨渐衰，生怕某日长眠不醒。
难怪姚贾在下一统后不久便离世。
可此刻，顿弱浑身的血液仿佛重新沸腾。
他看向张罗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
虽然这子的出发点是为了充盈国库，但这已无关紧要。
笃笃笃——
嬴政的手指轻轻敲击御案，压下内心的激荡。
张罗的策略，或许对南越、月氏同样适用。
但对大秦而言，重中之重在于百姓。
只要民生渐好，大秦的根基便会愈发稳固。
嬴政望向张罗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许。
单凭这条牵动万民的国策，已显其分量。
而他本就计划用兵漠北，如今正是良机。
张罗与顿弱仍在商议商队通商、削弱胡饶细节。
嬴政静听片刻，觉得时机成熟。可，此事由你二人拟定奏章，呈报上来。”
“臣遵旨！”
顿弱迫不及待地起身。
张罗则沉稳回应：“臣遵旨。”
“其余之事，朕暂不深究。”
嬴政收起书简，抬眼道，“眼下还有一事待议。”
“请陛下明示。”
张罗神色从容。
嬴政神色渐冷，“你为何去咸阳城外的中尉营？”
张罗摸了摸脑袋，原来是为这事。
顿弱站在一旁，嘴角微扬。
他并不为张罗忧心。
始皇帝既未暗中查探，而是当面询问，足见张罗已受圣眷。
何况中尉营统兵之人，正是李信。
虽其如今意志消沉，但对始皇帝的忠诚毋庸置疑。
张罗拱手答道：“陛下，我大秦武备精良，臣赴中尉营，正是为兵器之事。”
“嗯？”
嬴政目光骤寒，“莫非有军械流落民间？”
大秦一统下后，嬴政曾收缴下兵刃铸为十二金人。
然佩剑这类防身之物，管制并不严苛。
但强弓劲弩乃军中重器。
私藏者，立斩不赦！
“非也非也。”
张罗连忙摇头。是臣设计了一种新式弩机图纸，特请中尉营的李信将军命军中匠人打造。”
军中工匠与将作监各有所司。是何兵器？”
嬴政面色稍霁。此弩名为神臂弩，弓身三尺二寸，弦长二尺五寸，箭矢数寸，射程三百四十余步，可深陷榆木半尺。”
闻听此言，嬴政与顿弱俱是一惊。果真？”
张罗含笑，“中尉营应已制成数具，想来李信将军不日便会呈献陛下。”
“善，若此弩确如所言，当为爱卿记功。”
嬴政微微颔首。
中尉营一事就此揭过。
大秦横扫六国，倚仗的是法度、子民，更离不开悍勇秦军与精良军械。
此时张罗却忽然叹息。怎么，朕不追究你私联将领，反倒不满了？”
“不敢。”
张罗叹道。臣只是感叹满朝公卿，大多尸位素餐，只盯着臣的错处。
臣履职分内之事从不自夸，可臣往来将作监，竟无人过问。”
顿弱立即接话，“张上卿去将作监，莫非又有新奇物件？”
嬴政亦投来探究的目光。
张罗神秘一笑，“陛下此次东巡，受了不少闲气吧？”
此事须尽快让陛下知晓。
否则待他被诸子百家与六国贵族寒了心，又要闹得下动荡。
到头来受苦的还是百姓。
诸子百家确是个难题。
后来焚书坑儒等事，约莫是陛下想统一思想，另起炉灶培养新人了。哼！”
嬴政面沉如水。
顿弱暗自咋舌。
这张罗当真胆大包！
连他现在都不敢触怒龙颜。六国余孽可恨！诸子百家可恨！齐鲁儒生尤为可恨！”
提及此事，嬴政怒火中烧。陛下息怒，臣在将作监所造之物，可令陛下随意拿捏诸子百家。”
嬴政将信将疑，“哦？是何奇物？”
下读书人，哪个是好相与的？
“纸张与印刷术，此乃掌控文脉之要诀，制衡百家之利器！”
印刷之术原理简易。
明白便能立办。纸与印刷之术？”
顿弱眉头微蹙，“真有这般神奇？”
张罗迎上顿弱的目光，“顿上卿，素日所用竹简笨重不堪，书写有限。”
“然纸张不同，万言文章，单掌可握。”
“即便数十万字着述，亦不过数斤之重。”
“更兼印刷之法，可使典籍批量产出，迅捷非常。”
嬴政眼中闪过异彩，“果真如此？”
张罗颔首。自然！首批纸张理应制成，唯恐大秦境内暗藏反贼，故令将作少府秘而不宣。”
“至于如何应对叛逆及诸子百家...”
章台宫内，张罗先行入内，后随顿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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