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未至,光晦暗。
东宫议事厅外,寒气逼人。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领着十几名气息悍厉的千户,静立于廊下,飞鱼服上的云纹在晨风中仿佛活了过来,却无一人敢稍动分毫。
他们是皇帝的恶犬,习惯了黑暗与血腥。
可这两日,他们从这位太子殿下的身上,嗅到了一种比皇帝朱元璋更为纯粹的铁与血的味道。
老皇的杀伐,是为坐稳江山。
而这位太子的杀伐,似乎……是要撬动这江山。
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朱标的身影出现在门内,他只着一身玄色常服,目光却比殿外最利的晨风还要刺人骨髓。
他没有坐上主位,而是踱步到众人面前,目光逐一扫过每一张被风霜与杀气雕刻过的脸。
“都你们锦衣卫是父皇的眼睛和耳朵,能看尽大明上下,听遍四海之声。”
朱标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猛地一紧。
“那本宫问你们,我大明朝身上,如今最大的一块烂疮,是什么?”
无人敢答。
贪腐?刚刚才杀了一批。
藩王?那是家手足。
朱标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是走私。”
两个字,如两座冰山,砸在众人心头。
蒋“心头剧震,他比谁都清楚这潭水有多深。海禁是圣上亲定的国策,走私背后牵连的,上至朝中公卿,下至地方豪族,是一张能把都捅破的巨网。
“殿下,海禁乃祖制,彻查走私,恐……”一名千户头皮发麻,硬着生生地开口。
话未完,朱标的眼神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却让那名在刀口上舔血的千户瞬间噤声,冷汗浸透了里衣。
“祖制?”
朱标笑了。
“陈文德贪墨漕粮,是不是祖制教的?”
“扬州卫监守自盗,是不是祖制允许的?”
“本宫监国,就是要将这些打着‘祖制’旗号,吸食大明骨髓的蛆虫,一条一条地,从烂肉里揪出来!”
“本宫要一份名单。”
朱标的声音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个月,把这张网给本宫一笔一笔记下来。谁在织网,谁在捕鱼,谁在分赃,本宫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此事,若泄露半个字……”
他没有后果,但所有人都听懂了。
蒋瓛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臣等,遵旨!”
锦衣卫如一群融入黑暗的影子,悄然散去。
朱标转身回到书房,铺开一张巨大的大明疆域图,他的手指从应府,缓缓划过漫长的海岸线,最终停在了南方的“广州”二字上。
开海,非一日之功。
他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和一艘能承载他野心的船。
午后,工部尚书被密诏至东宫。
“尚书大人,史册所载,昔日忽必烈东征扶桑之巨舰,可敌城池。如今的大明,还能造出那样的艨艟巨舰吗?”朱标不问技术,只问荣光。
工部尚书一怔,随即老脸一红,羞愧道:“回殿下,海禁日久,图纸虽在,但熟练的巨舶工匠……大多已经流失,技艺恐有断绝之危。”
“那就给本宫找回来。”
朱标的语气斩钉截铁。
“从陈文德那样的国贼身上抄来的银子,与其放在国库里发霉,不如用来给大明铸造新的龙骨!”
“本宫给你钱,给你权,你给本宫一支能纵横四海的无敌舰队!此事,列为工部最高机密,由东宫内帑直领,你亲自督办。”
工部尚书被太子这番话震得热血上涌,仿佛看到了百舸争流,万国来朝的盛景,他躬身长揖,声音竟有些哽咽:“臣……遵旨!”
傍晚,蒋瓛的身影再次无声地出现,带来了一份密报。
“殿下,晋王殿下在暗中联络江南士族,似乎想就‘酷刑’一事,掀起舆论,逼宫东宫。”
“酷刑?”
朱标正在擦拭一柄匕首,闻言动作一顿,发出一声轻笑。
他的弟弟,还是太嫩了。
“他联络的,是哪些人?”
蒋瓛呈上一份名单。
朱标扫了一眼,眼神变得玩味起来:“这些人,一边鼓吹祖制,享受着海禁带来的走私暴利,一边还在私藏铁矿,铸造兵器……他们是真把本宫当成以前那个朱标了。”
蒋瓛垂首,等待着命令。
“备一份礼。”朱标将匕首插回鞘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嗒”声。
“把江南士绅私藏铁矿,意图谋逆的证据,整理成册,八百里加急,送去晋王府。”
蒋瓛愣住了。
将这足以诛九族的罪证,送给正在和这些人勾结的晋王?
朱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地道:
“再附上本宫的一封亲笔信。”
“告诉本宫的好三弟,他既有心为国分忧,这桩泼大案,就交由他这个贤王去查办。”
“就,这是孤这个做大哥的,教他如何为父皇分忧,如何当一个合格的亲王。”
蒋瓛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
这哪里是送礼?
这分明是递过去一把沾满剧毒的刀!
晋王接了,就要亲手屠戮自己的盟友,沦为太子的刀,彻底得罪整个江南士族。
晋王不接,就是包庇谋逆,太子随时能将这封信和罪证一同呈给陛下,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盘棋,从一开始,晋王就落入了死局。
“殿下……”蒋瓛的声音干涩,再也不出“高明”二字,只剩下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朱标没有理会他,只是重新走回那幅巨大的舆图前。
他的目光越过了大明的疆土,投向了那片未知而广袤的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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