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燕王府内,一片死寂。
白日里的喧嚣与荣耀,仿佛一场隔世之梦,此刻的王府,更像是一座被世界遗忘的巨大坟墓。
朱棣独自坐在书房,面前的烛火轻轻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墙壁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他刚刚下达完所有命令。
封死密道,沉掉兵甲,遣散工匠。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做完这一切,朱棣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是一种被掏空了所有力气的虚脱。
他成功地抹去了一切能让他立刻掉脑袋的证据。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壁虎,在被敌盯上的一瞬间,果断地咬断了自己的尾巴,只为求得一线生机。
“活下去……”
朱棣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想喝口水润润干裂的喉咙,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茶水洒了大半。
窗外,几名锦衣卫校尉如同幽灵般的身影一闪而过,冰冷的甲胄在月光下泛着森然的寒光。
这座王府,已经是一座囚笼。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朱标,我的好大哥,你拿走了我的兵权,收走了我的爪牙,把我变成了笼中鸟。
可你不知道,我真正的底牌,从来都不是那些冰冷的铁器。
而是人心。
是他脑海里那张永远不会被查抄、永远不会被沉井的名单。
朱棣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厉而隐秘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朱标的意图,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
他要蛰伏。
像一条冬眠的蛇,等待下一个春的到来。
然而,他不知道。
在他以为自己刚刚躲过一场暴风雪的时候,一场足以将他连同整个巢穴都掀翻的雪崩,已经在毫无征兆地降临。
……
次日,色刚蒙蒙亮。
北平军器局提举李茂才,打着哈欠,刚刚从美妾的床上爬起来。
作为燕王殿下的心腹,他这几年在北平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军器局,就是他的私人钱庄和功劳簿。
“大人,不好了!”
一名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
“慌什么!塌下来了?”
李茂才不耐烦地呵斥道。
“比……比塌下来还严重!”
管家声音发颤,指着外面。
“神机营!还有锦衣卫!把……把咱们军器局围了!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什么?!
李茂才脑袋文一声,身上的酒意瞬间醒了一大半。
他手忙脚乱地穿上官服,冲到门口。
只见往日里还算清净的军器局门口,此刻已是杀气冲。
一排排身穿特制玄甲的神机营士兵,手持圣石火铳,面无表情地肃立着,组成一道钢铁防线。
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而更多的锦衣arrived(飞鱼服)校尉,则如同狼群,已经涌入了军器局的各个库房和工坊,开始逐一查封。
为首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蒋……蒋大人,您这是……”
李茂才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迎了上去。
蒋瓛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份东宫令旨,冷冷地展开。
“奉太子殿下令!”
“北平军务废弛,武备混乱,为防前线战事再起,特核查边军兵器库存,清点账目!”
“期间,军器局上下热,一律原地待命,胆敢阻挠或私自走动者,以通敌论处!”
通敌论处!
这四个字,像四柄重锤,狠狠砸在李茂才的心口。
他的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核查库存?清点账目?
骗鬼呢!
这是太子殿下,要对他,对燕王殿下,动手了!
“殿下到——!”
一声悠长的通传,让现场的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包括那些杀气腾ling的锦衣卫,都齐刷刷地转身,单膝跪地。
朱标一身常服,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缓步走来。
他的步伐不快,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李茂才的心跳上。
“李提举,孤只是来替父皇看看账本,盘点一下武备,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朱标的语气温和,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可这微笑,在李茂才眼中,比魔鬼的狞笑还要可怕。
“臣……臣不敢……”
“不敢就好。”
朱标不再理他,径直走向最大的一座兵器库房。
库房大门被推开,里面堆放着大量的制式兵器,看起来并无不妥。
朱标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摇了摇头。
“太干净了。”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蒋瓛心领神会,一挥手。
几名经验老到的锦衣卫校尉立刻上前,用刀柄敲击着库房的墙壁和地面。
“咚……咚……咚……咔!”
一块地砖,发出了异样的空洞声。
校尉们撬开地砖,一个黑漆漆的暗格,赫然出现。
当暗格里的东西被一一取出,摆放在地上时。
李茂才的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
那不是完整的兵器。
而是一堆堆尚未组装的零件。
有通体黝黑,明显经过特殊淬火的铳管。
有构造精巧,与大明官造火铳截然不同的扳机机括。
甚至还有几面刻着繁复花纹,明显超出边军需求的重型甲胄!
人赃并获!
“李提举。”
朱标拿起一个精巧的扳机零件,在手中把玩着,声音依旧平静。
“孤倒是很好奇,我大明的军器局,什么时候开始生产这种‘新式’火铳的零件了?”
“这……这是……”
李茂才汗如雨下,大脑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不出一个字。
“看来,李提举是记性不太好。”
朱标笑了笑,将零件扔给蒋瓛。
“蒋瓛,帮李提举,好好回忆一下。”
“遵命。”
蒋瓛一挥手,两名如狼似虎的校尉立刻将瘫软的李茂才拖进了旁边的一间空屋。
没有惨剑
只有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蒋han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份按着血手印的供状。
“殿下。”
他声音冰冷地禀报。
“李茂才供认,受燕王朱棣指使,私设工坊,盗用军械材料,仿制军国重器,每月向燕王府私兵提供火铳五十支,甲胄三十副,已历时三年。”
供状的内容,被高声诵读。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赶来的燕王府长史脸上。
而这个消息,也像一阵飓风,瞬间传回了燕王府。
书房内。
“啪!”
朱棣手中的茶杯,终于还是掉在霖上,摔得粉碎。
他呆呆地听着属下的汇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查抄军器局……
找出暗格……
拿到供状……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
他昨夜才刚刚清理完王府的秘密,自以为万无一失。
可他忘了,他只清理了自己的“家”,却没来得及清理那些延伸在外的爪牙!
他以为自己断尾求生,却不成想,太子殿下根本没去追那条断掉的尾巴,而是直接一刀,捅向了他的心脏!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作聪明,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大的笑话。
“噗——”
朱棣一口心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他知道。
他必须去了。
再不去,等这份供状送到金陵,送到父皇的龙案上。
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他必须亲自去,在那位好大哥面前,低头,认罪,乞求那最后的一丝“怜悯”。
军器局内。
朱标下令,将所有私造的零件和查封的武备,全部登记造册,贴上东宫的封条。
整个北平的军事命脉,在这一刻,被他牢牢攥在了手郑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燕王殿下到!”
朱棣来了。
他换上了一身素服,摘掉了王冠,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一步步,走进了这座曾属于他的军器局。
他看到了那些被查抄出来的,熟悉的零件。
他看到了跪在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李茂才。
最后,他看到了那个站在所有证据中央,神情淡漠的太子。
朱棣再也支撑不住。
“扑通”一声,这位大明的塞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双膝跪地。
“臣弟……”
他抬起头,眼中,是无尽的绝望和哀求。
“臣弟……管教下属无方,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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