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推开会议室的门时，里面已经坐了大半人。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十二点五十分，比通知时间早了十分钟。没人抬头看他，但有几个人交换了眼神。王志坐在斜对面，正和旁边一位委员低声话，看见秦进来，话音没停，嘴角却微微扬了一下。
秦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封面朝上。这份《基于实战响应的数据分析与机制优化建议》他已经改过七版，每一页都标着修订记录。他没翻动，只是伸手摸了摸左胸口袋——U盘还在。那里面是魔都远通两份合同的签名比对图，一笔一画重叠得几乎分毫不差。但他今不打算拿出来。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会议主持人敲了敲桌子，宣布开始。议题很快转到秦的提案上。他刚准备开口，王志就举了手。
“我先两句。”王志的声音不高，但足够整个会议室听见，“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秦顾问在特勤局干得不错，大家也都看到了。可改革不是写论文，不能拿国家体制当实验品。”
他完，看了眼左右。立刻有人接话：“我们这套流程运行几十年了，虽然慢一点，但稳。现在要动筋骨，万一出问题，谁来负责？”
“就是。”另一个声音响起，“数据来源可靠吗？是不是只挑了对自己有利的案例？”
“预授权试点听起来像放权，实际是不是变相扩编？”
一句接一句，像提前排练过。有人质疑审批机制的风险，有人基层执行能力跟不上，还有人提到“稳定压倒一潜。这些话绕来绕去，核心只有一个：你的提议太危险，不能通过。
秦听着，手指轻轻划过文件边缘。他记得昨高层甲接过材料时的那句话：“你是在为一线人员发声。”这句话他没忘。他也记得审计通报会上，主讲人到魔都远通合同时的停顿。那份八百万的采购，供应商成立才两个月。签字笔迹高度相似。这些都不是巧合。
但现在，他们不想听证据，只想把他压下去。
他低头翻开材料，第一页就是高层甲批注的“同意推动预授权试点”，字迹清晰。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耳边的声浪依旧没停。王志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他像是已经赢了。
秦合上文件。
他没有急着反驳。他知道，在这种场合，越着急越被动。他在特勤局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敌人用噪音干扰判断，等你情绪失控，破绽就出来了。现在这些人，用的也是这一套。
主持人终于抬手示意安静。
“秦顾问，”他，“请你回应一下大家的疑问。”
会议室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热着看他慌乱，有热着他退缩。王志的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准备捕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秦抬起头，看着主席位的方向，没有看任何人。
“我理解各位的顾虑。”他，声音平稳，“我也知道，改变从来都不容易。但我们过去三年，十七起重大响应任务里，九起因为审批延迟错过了最佳时机。这不是个别问题，是系统性卡顿。”
他顿了一下。
“我不是来否定过去的制度。我是想问一句——如果下一次危机发生时，我们还在等签字，代价会是什么？”
没人话。
他继续：“我不指望现在就让大家接受全部内容。但我请求，给这个设想一个论证的机会。哪怕先在一个部门试点，用三个月时间验证效果。行就推，不行就停。这样可以吗？”
他完，重新坐下。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然后，有人翻动文件，纸张摩擦的声音格外清晰。几位中间派委员低头看着材料，有的在记笔记，有的轻轻点头。王志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他侧头和旁边的人了句什么，对方皱眉，摇了摇头。
主持人看了看表：“今时间有限，这个议题暂时记入待议清单，下次协调会再议。下一个议题……”
秦没再话。他把手放在文件夹上，指尖压着边角。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他，也不会让他轻松推进任何事。但刚才那几句话，至少让一些人开始思考，而不是一味反对。
王志站起身，端起茶杯朝外走，经过秦身边时脚步没停。但秦听见他了一句：“年轻人，热情可嘉，但路走错了，再快也是倒退。”
他没回头，也没回应。
会议室的人陆续离开，椅子拖动的声音混杂着低语。秦仍坐在原位，面前文件摊开，笔握在右手，笔尖悬在记录纸上，墨水将滴未滴。
他忽然想起资料室里的那张纸，写着“查银斜的那一张。那三个字被笔尖戳破了一个洞。他知道，银行那边一定有痕迹。资金流转不会凭空消失。只要追下去，总能挖出点东西。
但现在，他必须留在这里。
他放下笔，从公文包里取出另一份材料。封面上写着：《跨部门应急协同流程模拟推演方案》。这是他昨晚熬夜整理的第二套预案。如果正面推不动，他就换个方向试。
他翻开第一页，开始划重点。
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推开一条缝，有人探头看了一眼，又迅速缩回去。几秒钟后，一张便条从门缝塞了进来，滑到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
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字：
“财务处老刘今早被调去档案科。”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笔尖的墨水终于落下，在纸上晕开一个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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