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三楼会议室的空气像被冻住的铅块，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长条会议桌两端，一边坐着脸色铁青的副局长赵卫东，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角的 “机关案” 进度表；另一边，魏明远穿着笔挺的白大褂，胸前别着法医科副主任的徽章，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今召开‘7?28 机关案’推进会，主要是解决目前侦查受阻的问题。” 赵卫东的声音打破寂静，目光扫过参会的刑侦、技术、法医三科人员，最终停在法医科方向，“魏副主任，你先法医科的复核情况，之前你反映的尸检数据偏差，具体是什么问题？”
魏明远立刻站起身，手里拿着篡改后的 “复核终版” 报告，走到投影幕前，调出其中一页数据表格：“赵局，各位同事，经过我们法医科的重新复核，发现陆衍顾问之前的尸检报告存在关键数据偏差。比如脂质载体渗透时间，原始报告 5-8 分钟，实际复核后需要 25-30 分钟；还有合金颗粒浓度，从 0.001mg\/kg 下调到 0.0002mg\/kg，浓度过低，不排除环境干扰。”
他刻意加重 “环境干扰” 四个字，目光扫过宋清砚，语气带着 “客观” 的遗憾：“这些偏差导致侦查方向严重走偏 —— 按 5-8 分钟的快速起效，大家排查的是短时间接触者；可实际需要 30 分钟以上接触，真正的嫌疑人应该是能长时间接近死者的熟人。这半个月来，我们一直在错误的方向上浪费精力，现在林峰还在逃，上级施压，我建议重新委托省厅法医中心进行外部检测，纠正数据偏差。”
这番话像一颗炸弹，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刑侦队的李刚皱起眉头：“难怪我们排查短时间接触者一直没线索，原来数据错了？” 技术科的老张也一脸疑惑，声嘀咕：“我当时检测的浓度明明是 0.001mg\/kg，怎么变成 0.0002 了？”
魏明远听到这些议论，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正要继续煽风，宋清砚却缓缓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动作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魏副主任的话，我有异议。所谓的‘数据偏差’，不是检测失误，是报告被篡改了。”
一句话让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宋清砚身上。魏明远脸色微变，强装镇定：“陆顾问，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复核报告是技术科配合完成的，有完整的检测记录，怎么会是篡改？”
“有没有篡改，证据了算。” 宋清砚走到投影幕旁，先从文件夹里拿出那本泛黄的手写笔记，翻开第 23 页，用激光笔指着上面的红笔记录，“这是 7 月 30 日王磊案的原始尸检记录，上面写着：脂质载体渗透时间 5-8 分钟，合金浓度 0.001mg\/kg，检测员张建军，仪器编号 mS--03，旁边有老张的亲笔签名确认。当时检测完，老张还在便签上写了‘数据无误，已存档’，这些都是当场记录，无法事后修改。”
投影幕上清晰显示着笔记内容，红笔字迹工整，老张的签名龙飞凤舞，和技术科的存档笔迹完全一致。老张立刻站起身：“对！这是我的签名！当时我和宋顾问一起做的检测，数据确实是 0.001mg\/kg，渗透时间也是 5-8 分钟，我可以作证！”
魏明远的额头渗出细汗，强辩道：“手写笔记不能作为凭证，可能是事后补的！而且仪器检测也可能有误差，不能只看一面之词。”
“那这个呢？” 宋清砚拿出手机，连接投影，调出 7 月 30 日拍摄的仪器屏幕照片。照片上，Icp-mS 仪器的屏幕清晰显示着检测数据：“铬镍钨钽合金浓度 0.001mg\/kg”，右上角的时间戳精确到秒 ——14:23:17，背景里还能看到实验室的时钟，显示时间一致，旁边的校准曲线图表也完好保存着。
“这是检测时实时拍摄的照片，时间戳和仪器数据无法伪造。” 宋清砚的声音平静却有力，“当时怕数据丢失，我习惯每做完一次检测就拍张照片，现在看来，这个习惯帮了大忙。魏副主任仪器有误差，可当的校准记录显示仪器状态正常，误差在 0.0001mg\/kg 以内，远不到从 0.001 改成 0.0002 的程度。”
魏明远的手指攥紧了报告，指节泛白：“就算照片是真的，也不能证明报告被篡改！可能是陆顾问自己记错了数据，或者检测时操作不当！”
“那技术科的原始回执总不会错吧？” 宋清砚又拿出一张扫描件，投影在幕布上 —— 这是技术科存档的检测回执，蓝色复写纸打印，上面清晰记录着 “样本编号 L--01，合金浓度 0.001mg\/kg，检测员张建军，审核员李红梅，日期 2024.07.30”，右下角盖着技术科的红色公章，边缘还有存档编号，可通过市局内网查询验证。
“这张回执是技术科的正式存档文件，有公章和审核流程，现在登录内网就能查到原始记录。” 宋清砚调出市局内网页面，输入存档编号，屏幕上立刻跳出与回执一致的数据，“魏副主任，你报告是复核后的结果，可技术科的原始存档从未修改过，你所谓的‘复核数据’，从哪里来的？”
魏明远的脸色彻底变了，从苍白到铁青，嘴唇哆嗦着不出话。会议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沈驰看着幕布上的证据，脸色严肃：“这么明显的矛盾，魏副主任，你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苏芮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份新的检测报告，走到幕布旁：“我这里还有补充证据。昨我们在仓库提取的新合金碎屑样本，今早技术科检测结果是浓度 0.0012mg\/kg，和陆顾问的原始数据 0.001mg\/kg 高度吻合，属于同一批次合金的正常浓度波动。如果按魏副主任的 0.0002mg\/kg，根本不可能是作案工具磨损残留，反而更像环境污染物 —— 可仓库是封闭废弃的，哪来这么多合金污染？”
她将新报告投影出来，上面的检测数据、仪器编号、检测员签名一应俱全，与宋清砚的原始数据形成完美闭环：“我当时也同步记录了渗透实验数据，和陆顾问的 5-8 分钟一致，用的是同样的脂质载体样本，月桂氮酮浓度 0.8%，促渗效果明显，根本不可能需要 25-30 分钟。魏副主任的复核报告，从数据到结论，全是矛盾！”
魏明远彻底慌了，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你们…… 你们串通好的！这都是伪造的证据！”
“是不是伪造，看最后一样东西就知道了。” 宋清砚调出最后一份证据 —— 办公室监控录像片段。画面清晰显示，案发当上午 8:15，魏明远拿着钥匙打开宋清砚的办公室门，径直走到电脑前操作，停留 20 分钟后离开，关门时还刻意调整了门把手。监控右下角的时间戳与魏明远借钥匙的时间完全吻合，画面还放大了他操作电脑时的手部动作，虽然看不清屏幕，但能看到他反复点击鼠标，修改文档的痕迹。
“这是法医中心的保密监控，为了防止样本和数据泄露安装的，覆盖所有办公室。” 宋清砚的声音掷地有声，“魏副主任，你你去归档资料，可监控里你全程在操作我的工作电脑，期间还试图翻看我的勘查箱 —— 你归档的，到底是资料，还是你篡改报告的痕迹？”
监控画面播放完毕，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连赵卫东都瞪大了眼睛，手指重重拍在桌子上：“魏明远！你解释清楚！为什么篡改尸检报告？为什么进入陆顾问的办公室？！”
魏明远双腿发软，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嘴里反复念叨着：“我…… 我不是故意的…… 是压力太大了…… 上级催得紧…… 我只是想…… 想纠正一下数据……”
“纠正？” 宋清砚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失望，“你不是纠正数据，是篡改证据，误导侦查，还想把责任推给我！你忘了法医的初心是什么吗？是为生者权，为死者言，不是为了自己的地位，不惜掩盖真相！”
赵卫东站起身，语气严厉：“魏明远，立刻停职接受调查！刑侦队立刻介入，查清楚报告篡改的全部过程，还要核查法医科近年来的所有尸检报告，看看有没有类似情况！”
两名刑侦队员立刻上前，魏明远低着头，被带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幕布上的证据，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恐惧。会议室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赵卫东走到宋清砚和苏芮面前，语气缓和了许多：“这次多亏了你们，守住了真相。陆顾问，委屈你了；苏芮，做得好。”
宋清砚摇摇头，合上文件夹：“我只是做了法医该做的事，守住证据，守住初心。” 苏芮也笑了笑：“我们是搭档，互相支持是应该的。”
沈驰走过来，拍了拍宋清砚的肩膀：“之前还担心数据有问题，现在真相大白了，我们可以重新调整侦查方向，按你最初的结论来，肯定能尽快抓到林峰！”
赵卫东点点头：“会议暂停，各部门先按原始尸检数据推进工作，法医科由陆顾问暂时牵头，技术科配合，务必尽快完善证据链。魏明远的调查结果出来后，我们再召开后续会议。”
众人陆续离开会议室，宋清砚收拾文件夹时，苏芮递给他一杯温水：“终于真相大白了，刚才魏明远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宋清砚接过水杯，看着窗外的阳光：“其实我不想走到这一步，但他触碰磷线 —— 篡改尸检报告，就是对死者的亵渎，对职业的背叛。我们不能让这种人毁了法医的名声。”
苏芮点点头，眼神坚定：“以后我们一起，守住每一份证据，不让任何一个真相被掩盖。”
两人并肩走出会议室，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驱散了之前的阴霾。宋清砚知道，这场职场反击战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后续还有魏明远的调查，甚至可能牵扯出三年前的旧案。但他并不畏惧，因为他身边有苏芮这样的搭档，手里有证据这样的武器，更有那颗坚守真相的初心。
而会议室的投影幕布上，那份手写笔记的照片还停留在那里，红笔记录的数据清晰可见，旁边老张的签名像一枚印章，印证着 “为生者权，为死者言” 的誓言，也照亮了法医这条充满荆棘却通往正义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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