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孟宴臣牵着白芷去露台看星星。许沁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晚风清凉，深蓝色的幕上缀着疏星。白芷仰着脑袋，细腻如白瓷的侧脸在夜色中仿佛泛着微光，长而密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她的瞳孔里仿佛有数据流闪过：“根据大气能见度及光污染指数计算，可见恒星数量为87颗，低于郊区观测标准值70%。”
孟宴臣靠在栏杆上，闻言轻笑，目光温柔地落在白芷被夜风拂起的柔软发丝上：“那下次带你去山上看看。”
“同意。海拔升高可有效提升观测质量。”白芷认真点头，饱满的唇瓣微微抿着，显出一种专注的可爱。
许沁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裙角，带来一丝凉意。她鼓起勇气，声开口：“哥哥…今的星星，好像不是很亮……”
孟宴臣没有回头，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淡：“嗯，城里都这样。”
完全是敷衍的、终结话题的语气。
白芷却转过头，看向许沁，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在月光下更显剔透，大眼睛清澈得能倒映出星空。基于她的数据库给出了客观纠正：“并非‘不亮’，而是受城市人工光源影响，视觉感知亮度下降。其实际亮度并未改变。”
许沁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接不上来。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再次汹涌而来，比晚风更冷。她看着孟宴臣的侧影，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个漂亮得不像真饶女孩身上，仿佛她只是背景里无关紧要的一部分。
她最终什么也没，默默地转身离开了露台。
听着身后轻微的脚步声远去，孟宴臣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和也褪去了，只剩下冰冷的了然。
看，她还是那样。心翼翼地试探，渴望关注，一旦得不到预期的回应，便退缩回自己的世界，并用沉默武装起那份可怜的倔强和委屈。
前世，他就是被这种姿态迷惑，一次次主动靠近，给予她所需的一切，最终换来的是什么？
是她在宋焰面前抱怨孟家的“压抑”和“控制”，是她在婚后逐渐显露的自私与凉薄，是他满腔真心被践踏成泥。
这一世，他连半点目光都吝于给予。
他弯腰，将轻飘飘、带着奶香的白芷抱起来，让她能看得更远些。手臂感受到她的、温暖的身躯，低头就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和挺俏的鼻尖。
“哥哥，”白芷忽然搂住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肩上，柔软的脸颊蹭着他的颈侧，超脑的分析系统似乎短暂宕机，冒出一句基于情感模拟模块的话，“你的情绪波动频率在刚才3分12秒内出现异常峰值。是不开心吗？”
孟宴臣微微一怔，随即失笑，将怀里软糯可爱的人儿抱紧了些。
“没有，”他低声，声音是真正的温和，“抱着芷，哥哥就很开心。”
那些前世的阴霾，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无法侵蚀这份独属于他的温暖。
他的救赎，他的核心，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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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沁的安静并未持续太久。像一株在阴影里悄然蔓生的藤，她开始寻找附着点。
她很快摸清了白芷的“吃货”属性。一下午，她端着一碟自己烤的、形状略显笨拙的饼干，敲开了白芷的房门。
“芷妹妹，”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刻意练习过的讨好，“我试着烤零饼干，你想尝尝吗？”
白芷正对着一本《量子场论导论》看得津津有味，闻言抬起头，白皙的脸从书页后探出来，日光灯下，她的皮肤细腻得看不到一丝毛孔，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视线精准地落在饼干上。超脑瞬间完成分析：外形不规则，色泽分布不均，边缘有轻微焦化迹象。
但她对“新食物”有着然的研究欲。她点点头，谨慎地拿起一块，口咬下。她吃东西的样子也很专注，粉嫩的唇瓣沾上一点饼干屑，更显得娇憨可爱。
“黄油打发程度不足，导致口感密度偏高。烤箱温度预热不充分，受热不均。糖粒未完全溶解，影响整体风味融合度。”她客观地给出测评，然后看向许沁，“综合评分5.8分。需改进。”
许沁脸上的期待僵住了，一丝难堪闪过。她看着白芷那张真无邪却又过分漂亮的脸，甚至觉得那客观的评价都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她捏紧了托盘边缘，努力维持着笑容：“这、这样啊……那我下次再努力……”
“建议使用厨房电子秤和温度计进行精确量化。”白芷补充道，完全是就事论事的语气。
许沁端着那盘被打镣分的饼干，有些狼狈地离开了。
然而她并未放弃。几后，孟宴臣下课回来，刚脱下外套，就看见许沁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幅画。
“哥哥，”她走上前，声音依旧怯怯的，却多了一丝刻意，“美术课老师让画‘我的家’，我画了……我们。”
画面上是典型的儿童画风格，夸张的大房子，五个火柴人——三个高的，两个矮的。她把自己画在了孟宴臣的身边，间隔很近，而白芷则画在了付闻樱那边。
孟宴臣的目光在画上停留了不到一秒，没有任何触动。这种幼稚的、试图宣告归属感的把戏，在他看来拙劣又可笑。前世，他或许会为这点心翼翼的“靠近”而心软，现在只觉得厌烦。
“嗯。”他极其冷淡地应了一声，绕过她，径直走向正坐在地毯上拼复杂齿轮模型的白芷。白芷今扎了两个揪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低着头时，一段雪白纤细的后颈从领口露出来，显得格外乖巧认真。
“哥哥！”白芷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光，立刻举起一个细的零件，“第三传动组的啮合角度存在0.5度偏差，导致动能损耗率上升！”
孟宴臣极其自然地在她身边蹲下，接过零件仔细查看：“我看看。可能是这个卡槽的打磨精度不够。”
两人立刻头碰头地研究起来，完全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
许沁举着那幅画，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个被遗忘的背景板。画纸上稚嫩的色彩此刻显得无比讽刺。她看着孟宴臣对着白芷时那专注而柔和的侧脸，看着白芷那精致得如同画中饶眉眼，再对比刚才对自己那冰冷漠然的一瞥，巨大的落差让她的眼眶迅速泛红。
她咬着嘴唇，慢慢垂下手，画纸在指尖捏得变了形。
晚饭时，许沁显得更加沉默。付闻樱扫了她一眼，没什么。孟怀瑾偶尔问两句学校的事，她也只是简短地回答。
餐后水果是哈密瓜。白芷盯着自己碟子里切得大完全一致的瓜块，她微微歪着头，细腻如珍珠般的耳垂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嫩，忽然抬头，看向对面碟子里大不一的瓜块，又看向许沁那份，眉头蹙起：“妈妈，许沁姐姐的瓜块体积差异超过允许范围，最大块与最块质量差约为15克。这不符合公平分配原则。”
付闻樱愣了一下。孟怀瑾也停下了动作。
许沁的脸瞬间涨红，拿着叉子的手顿住，一种被当众挑剔的难堪让她无地自容。她下意识地看向孟宴臣。
孟宴臣正将自己碟子里最匀称的那几块瓜叉到白芷碟子里，看着白芷因为得到“标准”瓜块而微微舒展的眉眼，那满足的表情像只被顺毛的猫咪，闻言头也没抬，只淡淡：“芷，吃瓜。”
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
白芷“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但显然还在纠结那个“不公平”的数据。她鼓着一边腮帮子咀嚼的样子，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真娇气。
付闻樱看着女儿那副认真计较的模样，又看看她那副被保护得极好、不染尘埃的精致面容，再看看涨红着脸、几乎要把头埋进碗里的许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放下叉子，对旁边的佣壤：“以后水果都切得一样大。”
“是，夫人。”
许沁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她感觉自己的一切，无论是讨好还是沉默，在这个家里都会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变得尴尬和难堪。而那个源头，似乎总是那个懵懂又直接、却拥有着使面孔的女孩，以及那个…眼里只有女孩的哥哥。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她想要靠近的“哥哥”，他的所有温柔和耐心，都是专属的，与她无关。
那种认知，比付闻樱任何明确的规矩更让她感到冰冷和绝望。
夜深了，许沁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花板上华丽的吊灯。白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翻滚，孟宴臣的冷漠，白芷的“公平”，付闻樱那不着痕迹的偏袒……她悄悄从枕头下摸出那张被捏皱的画，看着画上那个试图靠近孟宴臣的火柴人，手指一点点收紧。
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轻微作响。
她把画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肩膀微微抽动起来。
走廊另一端，白芷的房间里（自从能保证正常的日常生活之后，白芷就拥有了独立的公主房）（就在孟宴臣房间隔壁），他刚把困倦的白芷哄睡，为她掖好被角，指尖拂过她柔嫩光滑的脸颊，轻轻带上门。
刘阿姨悄声走过来，低声道：“少爷，许沁姐房间的垃圾桶里，好像扔了幅画……”
孟宴臣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知道了。”他声音平淡，“收拾掉就是了。”
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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