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时,吴文才揣着几张皱巴巴的告示纸,脚步匆匆地回到县衙,见刘飞正蹲在院子里,帮着两个老胥吏清理墙角的杂草,便上前道:“大人,告示已经让木匠刻了版,明早就能贴出去。厨房那边刚把饭做好,您一路辛苦,先去垫垫肚子吧。”
刘飞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忙活了半个时辰,只清出巴掌大的一块地方,额头上却已经见了汗。他跟着吴文才穿过侧院,来到一间低矮的瓦房前,这便是县衙的“饭堂”,其实就是厨房旁边隔出来的间,里面摆着一张缺了腿的木桌,用几块石头垫着才勉强平稳,周围放着四张矮凳,同样破旧。
没多久,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老仆役端着两碗饭、一碟菜走了进来。老仆役头发花白,背有些驼,手脚却还算麻利,把东西放在桌上,低着头了句“大人慢用”,便徒了门口,不敢多言。
刘飞低头看向碗里的食物,心里顿时有了数。所谓的“饭”,是一碗糙米饭,米粒发黄,里面混杂着不少谷壳和细的石子,用筷子拨一下,还能看到几粒发黑的霉米。那碟“菜”,是一碟腌萝卜干,萝卜干发黑发皱,看着像是去年剩下的,上面零星飘着几点油花,勉强算得上影油腥”,凑近了闻,还带着点淡淡的苦味。
“大人,委屈您了。”吴文才在对面坐下,拿起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县衙里实在没什么存粮,这糙米还是上上个月,张大户看我们可怜,接济了两斗,腌菜也是老仆役自己腌的,味道是差零,却能填肚子。”
刘飞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糙米饭放进嘴里。牙齿刚一用力,就咬到了石子,硌得牙龈生疼,糙米的口感粗糙,带着股淡淡的霉味,难以下咽。他又夹了一筷子腌萝卜干,咸涩的味道瞬间布满口腔,那几点油花几乎尝不出来。
可他知道,这已经是县衙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食物了。门口的老仆役,还有院子里的胥吏,吃的恐怕还不如这个。他硬着头皮,慢慢咀嚼着,把饭咽了下去,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他必须吃饱。
“吴师爷,”刘飞一边吃饭,一边状似随意地问,“我刚来万山,对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你给我,咱们县现在还有多少人口?周边的村子,还剩多少人?”
吴文才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脸上露出愁容:“大人,出来您别灰心。前几年还好些,自从去年大旱,又闹土匪,百姓逃的逃,死的死,现在城里加上周边的五个村子,总共也就能有三百来口人,还大多是老弱妇孺,青壮要么逃去南边了,要么被土匪掳走了,要么就去给乡绅当佃户了。”
三百来口?刘飞心里一沉,比他想象的还要少。一个县,居然还不如现代一个村子的人口多。
“那赋税呢?”刘飞又问,“朝廷的赋税,咱们县能交上多少?”
坐在门口的老仆役听到这话,忍不住插了句嘴:“大人,赋税哪能交得上啊!”他见吴文才没反对,又声,“每年府城都来催税,可县里哪有粮?乡绅们自己也缺粮,其实家里粮囤都堆满了,就是不肯交。前两任大人想催,张大户他们就联合起来,要么土匪要来了,要么就去府城告黑状,最后大人要么走了,要么……”
老仆役话到一半,意识到不对,赶紧闭上了嘴,低下头不敢再言。
吴文才叹了口气,接过话头:“老陈得没错。县里的赋税,已经三年没交齐过了。府城那边也知道万山穷,催得不算紧,但每年总得象征性地交一点,不然没法交代。可就这点‘象征性’的,我们也拿不出来。”
刘飞皱了皱眉,又问:“那治安呢?山里的土匪,具体有多少股?实力怎么样?”
“土匪可不少!”旁边帮忙收拾的老胥吏王老栓凑了过来,他刚打扫完大堂,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最厉害的是黑风寨,听有上百人,手里还有几把生锈的刀,去年还烧了西边的李家庄。还有南山的二虎帮,几十号人,专抢过往的商队。这些土匪时不时就下来,要么抢粮,要么抢人,以前还有衙役能挡挡,现在……”
王老栓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现在乡绅们都自己修了寨墙,雇了打手,土匪来了就躲进寨子里,不管咱们这些百姓的死活。上个月,北边的王家村就被抢了,死了三个人,没人管啊!”
刘飞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梳理着信息:人口稀少,全是老弱;赋税断绝,乡绅抗税;土匪横行,治安崩坏;乡绅各自为战,不听县衙调遣。每一条,都像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坎。
这些信息支离破碎,大多是胥吏和仆役们的亲身经历,没有准确的数字,没有清晰的脉络,却比任何文书都更能体现万山县的破败和绝望。
他慢慢吃完碗里的糙米饭,哪怕最后几口实在难以下咽,也强迫自己咽了下去。放下碗筷时,他心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茫然,只剩下沉甸甸的压力。
万山县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退缩,如果连他这个“县令”都放弃了,这三百多口百姓,恐怕真的只能在乱世里自生自灭了。
“吴师爷,”刘飞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坚定,“明早贴完告示,你跟我去城里转一转,我要亲眼看看,这万山县的百姓,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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