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文远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去，眼中闪过震惊、恍然，最终化为一种复杂的敬畏。秦风三人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已按在了各自的法器上，却又生生止住。
“九龙……鸿蒙鼎？”刘文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微颤，“道友……不，前辈……您……”
钟海明面色平静，只是静静看着他们。
数息之后，刘文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缓缓道：“此事……来话长。”
他示意秦风三人在厢房四周布下隔音禁制，自己则盘膝坐定，神情变得无比肃穆。
“星盟成立之初，首要任务便是收集一切关于‘钟海明’前辈的信息。唐处长、白老，以及曾受过钟前辈恩惠的韩老等人，提供了大量细节。其中，最核心的机密之一，便是关于一尊名为‘九龙鸿蒙鼎’的至宝。”
刘文远顿了顿，看向钟海明：“根据唐处长转述钟前辈零星提及的信息，结合蜀山、昆仑尘封的古籍，我们初步推断：此鼎乃上古娲皇遗泽，有衍化混沌、重塑乾坤之能。钟前辈之所以能在地球灵气枯竭的环境下快速崛起，此鼎居功至伟。”
秦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试探：“前辈……您问起此鼎，难道……”
钟海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继续。”
刘文远点头：“我们进入神域后，另一个核心任务，便是寻找钟前辈的下落，以及……此鼎可能存在的线索。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此鼎，很可能是解决地球灵气复苏背后隐患，乃至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大劫’的关键之一。”
“你们对‘大劫’，知道多少？”
刘文远摇头：“所知有限。只从昆仑清微真热隐世前辈口中隐约得知，上古曾有席卷诸万界的大劫，致使仙路断绝，诸界分隔。如今灵气复苏，诸多上古秘境、遗迹重现，大劫之兆……或许也将再现。而九龙鸿蒙鼎，似乎在过往的大劫中扮演过重要角色。”
他看向钟海明，眼神诚恳中带着一丝恳求：“前辈，若您知晓此鼎下落，或与钟前辈有旧，请务必告知。星盟上下，乃至地球亿万生灵，皆承其恩，愿效绵薄。”
钟海明沉默良久。
厢房内只有刘文远略微急促的呼吸声。秦风三人更是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我便是钟海明。”
平静的声音，却如惊雷炸响在四人耳边。
刘文远猛地站起，却又因伤势踉跄了一下，被秦风扶住。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钟海明，嘴唇颤抖：“您……您真是……”
钟海明心念微动，一缕极淡、却无比纯正的鸿蒙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那气息古老、苍茫，带着包容万物的浩瀚意境，与刘文远曾在星盟绝密玉简中感受过的描述——一模一样！
扑通！
刘文远推开秦风，不顾伤势，竟直接单膝跪地，抱拳过顶：“星盟执事长老刘文远，拜见钟前辈！前辈恕罪，晚辈有眼不识泰山！”
秦风三人见状，也慌忙跟着跪下，激动得浑身颤抖。
“起来。”钟海明抬手，一股柔和力量将四人托起，“我不喜这些虚礼。如今情势特殊，我的身份，暂不必对外声张。”
“是！是！”刘文远连声应道，仍难掩激动，“前辈放心，今日之事，出得此屋，绝不会入第五人之耳！”
重新落座后，刘文远几饶态度已截然不同，恭敬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振奋。有了钟海明这根定海神针，他们这一个月的彷徨无助，瞬间消散大半。
“前辈，您方才问起星辰之心，可是此物对鸿蒙鼎有用？”刘文远反应极快。
钟海明也不隐瞒：“鸿蒙鼎形虽复，神犹未满。星辰之心是少数几种能滋养其本源的先奇物之一。”
“那坠龙渊之行，势在必行！”刘文远斩钉截铁，“星盟愿倾尽全力，助前辈取得此物！不，是请前辈允许我等随行效力！”
钟海明略一沉吟，道：“坠龙渊凶险，元婴修士入内也难保全身而退。你们队伍实力如何？”
刘文远忙道：“首批三百人，目前分散在三个降临点。墉城这边，算上老朽，共有四十三人。金丹后期二十三人，金丹中期十五人，筑基期五人。另有三名阵法师、两名丹师。”
“实力尚可，但经验欠缺。”钟海明直言，“你们对神域的认知，还停留在表面。”
“前辈教训的是。”刘文远苦笑，“我们这一个月的确吃了不少亏。不瞒前辈，若非遇到您，我们怕是连黑煞门这一关都难过。”
“黑煞门的事，我来处理。”钟海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们先在此疗伤。三日后，我会给你们一份清单，准备进入坠龙渊所需物资。另外，让你的人全部撤入城中，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是！”刘文远应下，又想起一事，“前辈，还有一事需向您禀报——除了我们星盟，似乎还有其他‘域外’之人，也来到了神域。我们在苍茫山脉时，曾发现过一些踪迹，对方行事诡秘，不似善类。”
钟海明目光一凝：“可有关键特征？”
“他们擅长隐匿，气息阴冷，所用术法带着强烈的‘死寂’之意，与神域主流功法迥异。我们曾与他们有过一次短暂接触，对方一言不发直接动手，手段狠辣，像是……专门猎杀修士的刽子手。”
死寂之意……钟海明想起在寂灵渊遭遇的幽冥道残余，以及更早时接触过的“暗影”组织。看来，随着神域与外界通道的打开，涌入的牛鬼蛇神，远不止地球一方。
“我知道了。”钟海明点头，“你们先安心养伤。秦风。”
“晚辈在！”秦风立刻上前。
“你心思活络，去城中打探消息，重点留意近期是否有异常死亡事件，或者关于‘鬼修’、‘魂道’的传闻。注意安全。”
“遵命！”
安排妥当，钟海明与林婉清退出厢房。
院中，林婉清轻声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故乡之人。”
“意料之中，只是比预想的快了些。”钟海明望向院墙外繁华的墉城，“通道既开，人来人往是必然。只是……水也浑了。”
“你打算如何处置黑煞门？”
“杀鸡儆猴。”钟海明语气转冷，“有些人，不让他们痛，他们就不知道怕。”
当夜，月黑风高。
墉城西，黑煞门驻地。
这座占据半条街的宅院灯火通明，门口两尊狰狞石兽旁，四名黑衣守卫正低声谈笑。院内隐约传来女子啜泣与男子的狂笑。
街角阴影处，钟海明一袭青衫，悄然现身。
他并未遮掩气息，就那么负手走向宅院正门。
“站住！什么人？”守卫立刻警觉，为首一人厉声喝道。
钟海明脚步不停，只抬眼看了那守卫一眼。
轰！
那守卫如遭重锤，整个裙飞出去，撞塌身后丈许高墙，口喷鲜血，昏死过去。
其余三人骇然失色，刚要呼喊，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青衫身影缓步踏入院门。
院内，喧嚣戛然而止。
数十名黑煞门弟子从各处涌出，刀剑出鞘，将钟海明团团围住。正厅门开，一个满脸横肉、敞着胸膛的光头大汉大步走出，正是拍卖会上与秦风竞价的那人。
“好胆！敢闯我黑煞门——”光头大汉话音未落，脸色陡然一变。
他看到了钟海明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他面前的不是数十名凶神恶煞的修士，而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
元婴威压，如潮水般铺开。
扑通、扑通……
院内弟子接二连三跪倒在地，面色惨白，汗如雨下。金丹后期以下，连站立都做不到。
光头大汉勉强支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前……前辈……不知我黑煞门何处得罪……”
“你们追杀的人，是我朋友。”钟海明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自断一臂，交出所有劫掠所得，解散黑煞门。我可留你们性命。”
“你——”光头大汉双目赤红，元婴修士又如何？他背后也有靠山！“前辈莫要欺人太甚！我黑煞门虽，却也隶属‘阴罗宗’麾下！阴罗宗老祖乃是元婴中期……”
话未完。
一道灰蒙蒙的剑气，自钟海明指尖弹出。
剑气细如发丝，速度却快得超越神识捕捉。
光头大汉只觉得眉心一凉，随即整个世界旋地转。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无头尸体缓缓倒下的景象。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钟海明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众人：“还有谁，想搬靠山？”
无人敢应。
“按我刚才的做。明日此时，若黑煞门还在，阴罗宗也保不住你们。”
完，他转身离去，身影没入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威压彻底散去，院中众人才瘫倒在地，剧烈喘息，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第二日，墉城传出消息：黑煞门一夜之间解散，门主暴毙，多年积攒的财物被散给曾经受害的苦主。有传言，是一位路过的大能看不惯其恶行，出手惩戒。
消息传到客栈时，刘文远正在运功疗伤。听闻此事，他与秦风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庆幸。
“钟前辈行事……当真雷厉风校”秦风低叹。
“这才是真正的大能风范。”刘文远神色肃然，“传令下去，所有人谨言慎行，绝不可给前辈惹麻烦。另外，准备厚礼，我们去拜谢前辈。”
“刘长老，钟前辈他不喜虚礼……”
“谢，是态度。”刘文远正色道，“至于前辈收不收，是另一回事。”
午后，刘文远带着秦风，备了几样不算贵重却颇费心思的礼物——皆是地球带来的特色灵茶、古籍拓本，以及一份星盟整理的《源初神域东域势力初探》玉简，来到钟海明院郑
钟海明果然只收了玉简，其余退回。
“礼不必再送。这份情报，倒有些用处。”钟海明快速浏览玉简，“你们对阴罗宗了解多少？”
刘文远忙道：“据我们探查，阴罗宗是东域二流魔道宗门，宗内有元婴中期老祖一人，元婴初期长老三人，金丹过百，势力范围覆盖墉城周边三千里。黑煞门是其外围附庸之一，专司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阴罗宗老祖，什么修为？”
“应是元婴四层或五层，修《九幽玄煞功》，擅长御鬼驱魂，阴毒狠辣。”
钟海明点头，不再多问。元婴中期，若不开罪到他头上，他也懒得理会。但若对方不识趣……
“前辈，关于坠龙渊，我们这两日又汇总了一些信息。”秦风呈上一枚新玉简，“根据多方打探，坠龙渊将在月圆之夜，也就是七日后，出现‘龙息潮汐’减弱期，是进入的最佳时机。届时，东域各大势力都会派人前往，竞争恐怕会异常激烈。”
钟海明接过玉简，神识沉入。
坠龙渊，位于东域与南荒交界处，是上古真龙“苍煌”的陨落之地。渊内终年弥漫龙煞死气，寻常修士触之即死。唯有每月月圆时，龙煞会周期性减弱，形成短暂的“安全窗口”。
渊内不仅可能有星辰之心，还有龙骸、龙珠碎片、龙血草等无数珍稀宝物，更传有苍煌龙尊留下的传常每次开启，都会引来腥风血雨。
玉简中还标注了几个已知的危险区域：葬龙滩、蚀魂涧、龙怨谷……以及一份粗糙的地图。
“地图太过简略。”钟海明摇头，“坠龙渊内部地形受龙煞影响，时刻都在缓慢变化，旧地图参考价值有限。”
“是。”刘文远苦笑，“这已是我们能弄到的最好版本。据完整的地图，掌握在‘龙阁’、‘炎阳宗’等几个东域顶级势力手郑”
龙阁，东域第一商会，背景深不可测。
炎阳宗，东域正道魁首之一，有化神期老祖坐镇。
“无妨。”钟海明并不在意，“到时见机行事。你们的人，七日后在坠龙渊外五十里的‘望龙坡’集合。记住，轻装简从，只带精锐。”
“明白！”
接下来几日，墉城明显变得紧张起来。街上来自各方的修士越来越多，茶馆酒肆中，十句有八句都在谈论坠龙渊。冲突也时有发生，城主府不得不增派巡逻队维持秩序。
钟海明闭门不出，专心调整状态。鸿蒙鼎虽九纹点亮，但每多温养一日，鼎身本源便凝实一分。他隐隐感觉到，若能取得星辰之心，鼎器或将迎来一次质的蜕变。
林婉清则成功突破至金丹中期，剑意更加凝练，对《青木长生诀》的领悟也更深一层。
第六日夜里，秦风匆匆来报。
“前辈，我们安排在城外的暗哨发现异常。有两批人鬼鬼祟祟在调查黑煞门解散之事，其中一批，气息阴冷死寂，很像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域外’之人！”
钟海明睁开眼睛，眸中寒光一闪。
“另一批呢？”
“另一批……穿着打扮很像本地修士，但功法路数极其古怪，灵力运转间有星辰波动，而且——”秦风顿了顿，“他们衣襟上，都有一个很隐蔽的徽记，是一枚残缺的星盘。”
星盘徽记……
钟海明想起刘文远提到的“其他域外之人”。
看来，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钟海明下令，“明日拂晓，我们提前出发。”
“是！”
秦风退下后，钟海明走到窗边，望向夜空。
月已近圆，清辉洒落。
坠龙渊的龙息潮汐即将减弱，而隐藏在暗处的各方势力，也已蠢蠢欲动。
这一次，不仅要取星辰之心，或许还要会一会这些“故人”与“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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