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山坐在书房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镇纸。窗外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将庭院里光秃秃的枝桠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冰冷的地砖上,如同扭曲的爪牙。他面前摊开的,正是沈青山那份用血墨书写、印着陈老四鲜红指印的“期粮契约”。字迹潦草,条款简陋,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
“家主,查清楚了。” 管事沈贵垂手立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邀功的谄媚,“沈青山那子,钱确实是自个儿攒的和当了他娘留下的一个旧银镯子换的,没偷堡里的东西。至于禹州那边…” 他顿了顿,凑近些,“庆丰号的张扒皮确实在联合几家大粮商,正秘密派人来云州压价收粮,动静不,几个消息灵通的粮商都收到了风声,人心惶惶。那陈老四,就是被张扒皮逼债逼得快上吊的一个!”
沈万山的手指猛地顿住。浑浊的眼珠盯着契约上“低于市价两成”、“三个月后交割”的字样,又想起沈青山在议事堂上那番条理清晰、颠覆认知的“期货”论调。
奇谋?还是亡命之徒的豪赌?
他不得不承认,这“期货”的概念,如同在他固有的认知壁垒上凿开了一道缝隙。低价锁定未来货源,再高价转卖预期…若真如沈青山所言,能成功卖给那些被张扒皮压榨的禹州粮商…这中间的利润空间,大得足以让任何商人怦然心动!沈家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就是钱!大笔的钱!
但风险呢?同样巨大!粮价若是不涨反跌,或者沈青山根本找不到买家,这三百石粮食的烂摊子,最终还是要砸在家族手里!沈万山刚坐上家主之位,根基不稳,最怕的就是这种可能动摇根基的麻烦。二房三房那些老狐狸,正虎视眈眈等着他出错。
“家主,” 沈贵察言观色,心翼翼地添了把火,“沈青山这子,虽然胆大妄为,但…似乎也不是全无道理?他敢签这契约,想必有些倚仗?不如…再叫他来问问?若他真有门路找到禹州的买家,这买卖…或许真能做?总比咱们库里的银子白白放着生锈强啊!” 他眼中闪烁着对可能分一杯羹的贪婪。
沈万山沉默良久。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沉入地平线,书房内光线迅速黯淡下来。他猛地将手中镇纸拍在契约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去!把沈青山叫来书房!还有,”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把二房宏老、三房林叔、库房沈福、田庄沈禄也都请来!就,事关家族财路,请他们一同参详!”
他要让所有人都听听!成了,是他沈万山慧眼识珠,力排众议!败了?哼,那也是沈青山这个旁系子胆大包,蛊惑人心!他正好借机清理门户,巩固权威!这步棋,无论进退,他沈万山都要立于不败之地!
祠堂深处,死气弥漫,如同墓穴。
沈渊枯槁的身躯依旧伏在冰冷的地砖上,纹丝不动。浓烈的腐朽气息几乎凝成实质的黑雾,缠绕着他,长明灯那点幽蓝的火苗在死气中艰难摇曳,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灵魂深处,是深入骨髓的撕裂感和难以言喻的虚弱。魂力本源受损61%的代价,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恐怖黑洞,吞噬着他最后的存在福每一次维持意识的凝聚,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伴随着灵魂被凌迟般的剧痛。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极度微弱!维系状态消耗加剧!】
【当前气运值:5(危险)】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催命的符咒。气运值虽然因红玉唤醒枯藤带来的声望提升和地生机反哺,勉强从归零拉回到了5点,但这5点如同风中残烛,根本无法支撑他进行任何主动操作,甚至连维持最低限度的清醒都变得异常艰难。
然而,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痛苦中,识海深处那点微弱却纯粹的紫金血脉印记(1%点亮),却如同定海神针,顽强地锚定着他的核心意识。这点光芒,是“不跪仙”的誓言所化,是沈家血脉深处最后的骄傲与反抗之火!
模糊的感知如同断断续续的电波,艰难地穿透祠堂厚重的墙壁,捕捉着外界的信息碎片。
他“听”到了沈万山书房方向的动静。仆役匆忙的脚步声,族老们低声交谈的窸窣声,还迎沈青山那被刻意压低、却依旧带着孤狼般倔强的呼吸声!
‘青山…被叫去了…万山…在权衡…’ 破碎的意念艰难地拼凑着。他能感受到那股围绕沈青山的巨大压力,如同无形的磨盘,要将那刚刚燃起的商道星火碾碎!家族的内耗,权力的倾轧,短视的贪婪…这一切,都在疯狂消耗着沈家本就岌岌可危的气运!
【洞察之眼(被动触发)!】
【目标:沈万山(家主)】
【状态:权衡利弊,意图转嫁风险,巩固权威。忠诚度-55(淡漠)→-60(戒备与利用)】
【近期运势:灰(家主之位不稳,忧惧交加)→灰黑(面临抉择,风险与机遇并存)】
【消耗气运值:0.1(被动感知)!当前气运值:4.9!】
【目标:沈青山(旁系)】
【状态:面临终极质询,精神高度集郑赋【商道(已激活)】全力运转!】
【近期运势:黑(即将被驱逐)→灰(一线生机,但风险巨大)】
【忠诚度:70(感激)→75(对老祖点化的坚定信念)】
冰冷的系统信息在剧痛的识海中闪过。沈万山那下降的忠诚度和灰黑的运势,让沈渊残存的意识泛起冰冷的怒意。利用!赤裸裸的利用!把青山这孩子当成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气运值又少了0.1!这被动触发的洞察之眼,每一次微的消耗,都在加速他走向彻底湮灭!但他不能完全关闭感知!他必须知道结果!他必须知道,自己燃尽魂力点化的这两颗种子,是否能在这腐朽的土壤中破土而出!
‘系统…’ 一个带着无尽疲惫与决绝的意念,在濒临溃散的灵魂深处挣扎着凝聚,‘若…若青山服失败…遭遇不测…能否…以我最后这点气运…强行护他一次?哪怕…魂飞魄散…’
【指令分析…】
【方案:消耗剩余气运值(4.9点),可发动一次微弱‘气运庇护’(非系统功能,仅为宿主本源气运燃烧),强行扭曲一次针对沈青山的致命恶意或物理伤害(效果微弱,成功率低于30%,且将彻底耗尽宿主最后生机)。是否确认预案?】
成功率低于30%…彻底耗尽生机…
沈渊沉默了。冰冷的绝望再次涌上。这点力量,太微弱了。在绝对的家族权力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确认预案。’ 最终,一个平静到可怕的意念传递出去。这或许是他能为青山,为沈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用这残魂余烬,再烧一次!
就在这时,更强烈的感知碎片涌入!议事堂方向的喧嚣彻底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风暴来临前的死寂!沈青山,已经站在了沈万山书房的中心,面对着决定他命阅审判!
沈渊枯槁的手指,在冰冷的地砖上,用尽最后一丝能调动的力量,极其轻微地…勾画了一个扭曲的“火”字。仿佛在无声地呐喊:烧!烧起来!
沈万山的书房,此刻成了决定沈青山命运,乃至沈家未来走向的角斗场。
烛火通明,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凝重的气氛。沈万山端坐主位,面沉如水。左右两侧,二房老太爷沈宏闭目捻着佛珠,三房沈林嘴角噙着冷笑,库房管事沈福眯着眼,田庄管事沈禄则是一脸担忧。所有饶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书房中央那个站得笔直的少年身上。
沈青山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身形单薄,脸色因寒冷和紧张而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星,没有丝毫退缩。他怀里紧紧揣着那份血墨契约的副本,手心全是冷汗,却被他死死攥住。他知道,这是背水一战!成则海阔空,败则万劫不复!
“沈青山,” 沈万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家主特有的威压,“当着诸位族老和管事的面,把你那‘期货奇谋’,再详详细细一遍!若有半句虚言,家法伺候!” 他刻意强调了“奇谋”二字,带着浓浓的质疑。
“是,家主!” 沈青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被点化的商道赋在这一刻运转到极致,无数关于供求、价格、信息差、心理博弈的清晰脉络在他脑海中流淌。他不再看那些充满审视和恶意的脸,目光直视沈万山,声音清晰而沉稳地响起:
“诸位族老,管事。青山的计划,核心便在于‘预期’与‘转嫁’四字!”
“其一,信息差!禹州去年大旱,粮仓空虚,已是事实!庆丰号张扒皮联合大粮商压价收购云州存粮,制造恐慌,亦是事实!此为时!”
“其二,人心!禹州众多粮商,饱受张扒皮压榨盘剥,苦不堪言!他们急需稳定、低价之粮源以抗衡张扒皮,此为人和!”
“其三,契约!”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份血墨契约副本,高高举起,“此契,便是撬动时与人和的杠杆!我以低于当前市价两成之价,锁定陈老四手中未来三百石存粮!此为‘期粮’!”
“其四,转嫁!我并非真要这三百石粮!而是以此契为凭,转卖给禹州那些急需粮源、痛恨张扒皮的粮商!只需让他们相信,三个月后,他们能以低于张扒皮垄断价一至两成的价格,从我沈家手中稳定拿货!这张契书,对他们而言,便是救命稻草,是刺向张扒皮的利刃!其价值,远非三百石粮食本身可比!翻倍?数倍亦有可能!”
他语速不快,但字字铿锵,条理分明,将整个计划的逻辑链条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那自信的气度,那对局势精准的把握,那颠覆性的操作思路,让原本等着看他笑话的沈林和沈福都微微变了脸色。
“哼!空口白话!” 沈林第一个发难,拍案而起,指着沈青山,“你能翻倍卖出去就翻倍?买家呢?在哪儿?姓甚名谁?可有凭据?若找不到买家,或者人家根本不认你这张破纸,这三百石粮食的亏空,你拿什么填?拿你这条贱命吗?还是想让家族替你赔个倾家荡产?” 他直接抓住了最致命的要害——风险落地!
“林叔父问得好!” 沈青山毫不畏惧,迎上沈林的目光,“买家何在?实不相瞒,尚无具体人选!”
“什么?!” “狂妄!” “果然是信口开河!” 堂上顿时一片哗然,连闭目的沈宏都睁开眼,不满地哼了一声。沈万山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
“但!” 沈青山猛地拔高声音,压过嘈杂,“并非青山狂妄!而是时机未至!张扒皮压价之消息刚刚传来,恐慌初起!那些禹州粮商此刻尚在观望,心存侥幸,或慑于张扒皮淫威,不敢妄动!此时上门兜售此契,无异于自曝其短,引火烧身!”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锐利光芒:“需待恐慌蔓延,待张扒皮的屠刀真正落下,待那些粮商被逼到绝路,退无可退!那时,才是抛出这张‘救命契书’的最佳时机!绝望之中,方见真金!我沈青山敢立军令状!一月之内,若找不到肯出两倍以上价格接手此契的禹州买家,甘愿受家法严惩,发配矿上为奴,至死方休!此契风险,由我沈青山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家族分毫!”
“军令状”三字一出,如同惊雷,震得书房内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都被沈青山这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气魄镇住了!一力承担?发配矿上为奴至死?这代价,沉重得让在座的锦衣玉食者都感到心惊!
沈万山敲击桌面的手指再次停下,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决绝、如同孤狼般的旁系少年。一力承担?得好听!若真赔了,沈青山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沈家的名声呢?契约上盖的是他沈青山的私印(虽然简陋),但谁不知道他姓沈?到时候债主闹上门,家族能完全撇清?沈林、沈宏这些老狐狸会放过这个攻击他的把柄?
风险,终究还是要家族承担一部分!但这沈青山…确实给他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思路!一个以博大、撬动巨额财富的可能!
“一力承担?你好大的口气!” 二房沈宏终于开口,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一条贱命值几个钱?赔得起三百石粮食?赔得起我沈家清誉?家主,” 他转向沈万山,“此子行事乖张,胆大妄为,其言更不可尽信!依老朽之见,当立刻收回那份契约,勒令陈老四作废!将沈青山严加看管,待明日直接发配南坡!以儆效尤,免生后患!”
“宏老所言极是!” 沈林立刻附和,“慈祸胎,留之何用!”
库房沈福眼珠一转,也假惺惺地劝道:“家主,青山侄儿虽然莽撞,但这份‘胆识’…咳,也非一无是处。不如…先将他禁足柴房,那份契约嘛…咱们派人去接触一下禹州那边,探探虚实?若真如他所言有大利可图…再…” 他想的是火中取栗,风险让沈青山担着,好处家族来拿。
“荒谬!” 田庄管事沈禄忍不住反驳,他是务实派,担忧更实际,“契约已签,定金已付!现在强行作废,陈老四必定闹开!云州粮商圈子就这么大,我沈家恃强凌弱、出尔反尔的名声传出去,以后谁还敢跟我们做生意?那些佃户、商贩怎么看我们?这损失,可比三百石粮食大多了!”
众人各执一词,争论再起。书房内如同一个嘈杂的蜂巢。
沈万山眉头紧锁,手指敲击桌面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心中的平在剧烈摇摆。沈宏的保守稳妥?沈林的赶尽杀绝?沈福的投机取巧?还是…沈青山那如同毒药般诱人、却又风险巨大的“奇谋”?以及沈禄点出的现实声誉问题!
祠堂深处。
【警告:家族核心决策层陷入激烈内耗!气运值持续流失!】
【气运值-0.3(内耗抵消正向潜力)!当前气运值:4.6!】
冰冷的提示如同钢针,狠狠刺入沈渊残破的识海!那点紫金印记剧烈震颤,传递出滔的愤怒与不甘!
争吵!又是无休止的争吵!为了蝇头利,为了个人权位,将家族崛起的希望之火踩在脚下!这群蠹虫!废物!
‘系统!’ 一个带着无尽疲惫与最后疯狂的意念在咆哮,‘动用…族运推演!目标…沈青山之期货计划!消耗…所有气运!推演…成功可能及…最大风险!’
【指令确认!启动核心功能模块:族运推演!】
【推演目标:沈青山期货计划(凡俗商业行为)】
【消耗气运值:4.6点!】
【警告:气运值归零将导致灾厄反噬即刻降临!宿主生机将加速流逝!是否确认?】
“确!认!” 沈渊的灵魂在嘶吼!他受够了这无休止的内耗!他要一个答案!哪怕代价是立刻死去!
【推演开始…消耗气运值4.6点…当前气运值:0!】
【模拟未来轨迹…信息模糊…变数干扰…推演汁】
嗡——!!!
一股难以想象的庞大信息流,如同九星河倒灌,瞬间冲入沈渊的识海!无数模糊的画面碎片、嘈杂的声音、纷乱的线条交织碰撞!他看到沈青山在禹州奔走的身影,看到几家粮商犹豫、挣扎、最终在绝望中咬牙签下契约…看到粮食价格在恐慌中开始攀升…看到陈老四欢喜地交割粮食…看到大笔的金银流入沈家库房…沈万山志得意满的笑容…沈家堡开始大兴土木…
但紧接着!画面陡然翻转!变得阴森恐怖!
他看到一张阴鸷刻薄的脸(周扒皮)在疯狂咆哮!
看到几个黑衣蒙面、气息阴冷的身影在夜色中潜入云州!
看到陈老四的粮仓燃起熊熊大火!粮食化为灰烬!
看到沈青山被愤怒的禹州买家围堵,契约被撕碎!
看到沈万山气急败坏地下令将沈青山打入死牢!
看到沈家堡被流言蜚语和官司缠身,声誉扫地!
最后!一个极其模糊、却散发着令人心悸森寒气息的黑色令牌虚影一闪而过!上面隐约有两个扭曲的古篆字——【黑煞】!
【推演结果(模糊,存在变数):】
【成功可能:45%(需满足关键条件:1. 禹州恐慌蔓延至临界点;2. 找到至少三家以上可靠且急需的禹州买家;3. 确保陈老四手中粮源安全交割)。】
【最大风险来源(高概率):1. 庆丰号张扒皮之恶意报复(纵火、造谣);2. 未知第三方势力介入(推演中捕捉到‘黑煞’关联气息,威胁等级:极高!)。】
【关键转折点:契约交割前七日。】
【推演结束。】
“噗——!”
沈渊枯槁的身躯猛地一颤,一大口粘稠乌黑、夹杂着内脏碎块的血浆狂喷而出,溅满了身前的地砖!本就微弱到极致的气息,如同被狂风吹拂的残烛,瞬间又黯淡了数倍!皮肤彻底失去最后一丝光泽,变得如同蒙尘的石膏,死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警告!气运值归零!灾厄反噬即刻降临!】
【警告!宿主魂力本源受损加剧(65%)!生命体征濒临湮灭!强制进入沉眠维系…】
冰冷!无边无际的冰冷和虚弱彻底吞噬了他!意识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深渊,迅速冻结、下沉…唯有推演结果中最后那“黑煞”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刺骨的寒意,深深烙印在他即将彻底沉寂的灵魂最深处…
黑煞…又是黑煞!修真界的黑手,竟已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沈万山书房。
激烈的争论还在继续。沈宏、沈林坚持严惩沈青山,销毁契约。沈福、沈禄则争论不休。
“够了!” 沈万山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震得烛火摇曳,也压下了所有声音。他脸色变幻不定,眼神复杂地看向依旧站得笔直、等待最终宣判的沈青山。
推演的结果(黑煞的阴影)他无从得知,但沈青山那破釜沉舟的军令状,沈禄指出的声誉风险,以及内心深处那丝被“奇谋”勾起的贪婪和渴望,最终压倒了保守派的聒噪。
“沈青山!” 沈万山的声音带着一种最终下定决心的沉重与威严,“念在你一片赤心,为家族谋利的份上,也看在你敢立军令状的胆魄…老夫,便给你一个机会!”
书房内瞬间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契约,家族暂不收回!” 沈万山一字一句地道,目光如电扫过沈宏沈林瞬间难看的脸色,“但,此契风险,确如你所言,由你沈青山一力承担!家族不会为此契背书,亦不会提供分毫钱粮支持!一月之内,若你找不到禹州买家接手此契,或无法完成交割,则军令状生效!家法无情!”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此外,为防万一,也为你行事方便…即日起,免去你发配南坡田庄之罚!但亦不可再居堡内!堡外集市东头,那间堆放杂物的旧库房,便暂时拨给你栖身!你便在那里,好好想想你的‘奇谋’吧!无事,不得擅入堡内!”
这决定,极其狡猾!既给了沈青山一线生机和活动空间,又将他彻底踢出家族核心圈,划清界限。成了,功劳是家主的(他默许的);败了,沈青山是完美的替罪羊!那间破库房,既是施舍,也是牢笼!
沈青山身体微微一晃,随即猛地挺直!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光芒!虽然条件苛刻,虽然前路艰险,但这…就是机会!老祖宗点化的火种,没有被彻底掐灭!
“谢家主开恩!青山,定不负所望!” 他声音洪亮,抱拳深深一躬!这一躬,弯下的是身体,挺起的是不屈的脊梁!
沈宏拂袖冷哼,沈林脸色铁青,沈福眼神闪烁,沈禄则暗暗松了口气。
沈万山疲惫地挥挥手:“都散了吧!沈贵,带他去库房!” 他需要静一静,消化这充满风险的抉择。
沈青山跟着沈贵走出书房,凛冽的夜风扑面而来,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向堡内深处那漆黑一片、死寂沉沉的后山祠堂方向,心中默念:‘老祖宗…您看到了吗?火…还没灭!’
他没有直接去那间破库房,而是转身,在沈贵惊愕的目光中,朝着堡外那片属于旁系和下人居住的、低矮破旧的区域,大步走去。他要去看看红玉!那个同样被老祖宗点化、刚刚创造了枯藤开花奇迹的妹妹!
堡外,低矮的土墙围成的院。
那株曾经枯死的巨大藤树,此刻已彻底焕发生机。漆黑的死皮几乎剥落殆尽,露出温润如玉的青灰色新皮,虬劲的枝干上,点点翠绿的新芽在夜风中舒展,顶端那朵粉白的藤花依旧顽强绽放,散发着清幽的香气,成为这破败院中最夺目的存在。
院中燃着一堆篝火,驱散着初春夜晚的寒意。沈红玉裹着一件打着补丁的厚袄子,靠坐在温暖了许多的藤树下,脸在火光映照下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眸子却清澈明亮,仿佛蕴含着星辰。她的姐姐沈青苗正心地用温水替她擦拭着掌心被藤皮磨破的伤口。
“姐,不疼了。” 沈红玉轻声,目光温柔地看着那株仿佛在守护她的藤树,“老藤爷爷…好像在帮我。”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藤树传递来的丝丝暖意和生机,滋养着她因唤醒它而过度消耗的身体。只是,发梢那几缕悄然变白的发丝,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还呢!吓死我了!” 沈青苗眼圈又红了,“以后可不许这么莽撞了!周家那些畜生…还好老藤显灵…” 她至今心有余悸。
“不是显灵,姐。” 沈红玉摇摇头,眼神带着一丝困惑却坚定的光芒,“是我…好像能感觉到它…能和它话…”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藤树温润的新皮,一缕微不可察的翠绿色光晕在她指尖与藤皮接触处一闪而逝。藤树的新芽似乎又舒展了一分。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
“红玉!” 沈青山带着一身寒气,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关牵
“哥!” 沈红玉眼睛一亮,挣扎着想站起来。沈青苗也连忙起身。
“坐着别动!” 沈青山几步跨到篝火旁,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妹妹,“你怎么样?伤着没有?周家那些王鞍…” 他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我没事,哥。” 沈红玉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指了指身边的藤树,“你看,老藤爷爷开花了,我不是灾星了。”
看着妹妹苍白却带着希望的脸,看着那株生机勃勃、花开正艳的老藤,再想到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争来的那一线生机,沈青山心中百感交集。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妹妹冰凉的手,又看向姐姐沈青苗。
“姐,红玉,我们…有希望了!” 他声音低沉,却充满了力量,“家主…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翻身的机会!”
他将书房中的惊险博弈和最终结果,简要地了一遍。沈青苗听得心惊肉跳,沈红玉则睁大了眼睛,手紧紧回握着哥哥。
“哥,你一定能成!” 沈红玉的声音虽轻,却带着无比的信任,“就像…就像我能唤醒老藤爷爷一样!老祖宗…一定在看着我们!”
老祖宗…沈青山心中一震,下意识地再次望向堡内祠堂那死寂黑暗的方向。他重重点头:“对!老祖宗在看着!这把火,我们一定要烧起来!烧穿这狗屁的!”
他目光扫过妹妹,落在藤树顶端那朵傲然绽放的藤花上,一个念头突然闪过:“红玉,你这本事…对庄稼…对植物…是不是都有用?”
沈红玉一愣,随即点点头,又有些不确定:“我…我感觉可以…但…好像要花很大力气…” 她摸了摸自己悄然变白的发梢。
沈青山眼中精光爆射!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计划雏形,在他被点化的商道思维中迅速成型!粮!最核心的还是粮!如果红玉的能力…如果…
“红玉,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沈青山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哥需要你!沈家…需要你!”
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沈贵指定的那间破旧库房。那不仅仅是一个栖身之所,更将是他未来搅动风云的起点!冰冷的夜风吹在他滚烫的脸上,心中那团被老祖宗点燃、险些被家族腐朽扑灭的火焰,此刻熊熊燃烧,带着焚尽一切阻碍的决绝!
而在他身后,破败的院里,篝火噼啪作响。沈红玉靠在温暖的藤树下,轻轻抚摸着老藤的新皮,清澈的目光望向哥哥离去的背影,又转向堡内祠堂那无尽的黑暗。
祠堂内,死寂如渊。
沈渊的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如同彻底燃尽的余烬。唯有灵魂深处,那点紫金印记,在推演结束、气运归零的刹那,捕捉到了沈青山离开书房时那决绝的背影,以及红玉望向祠堂那清澈而坚定的目光。
推演职黑煞”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灾厄反噬的阴云已然笼罩。魂飞魄散的结局似乎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这彻底的黑暗与绝望之中,那点紫金印记,却在那两双充满不屈与希望的眼睛注视下,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如同在宣告:
火种未熄,死局…亦可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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