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物流危机，命脉被扼
仲春时节的京城漕运码头，本该是舟车辐辏、人声鼎沸的光景。晨光初破时，码头上的石板路还凝着一层薄露，可此刻，这片往日里最具烟火气的地界，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滞涩。
数百辆满载着药材与医学馆器械的马车，歪歪扭扭地停在渡口的空地上，车辕上的铜铃蒙着一层灰，任凭风拂过，也只发出喑哑的嗡鸣。车夫们裹紧了衣衫，三三两两地聚在车旁，有的蹲在地上抽着旱烟，有的踮脚望向河面，满脸都是化不开的焦灼。水面上，十几艘挂着苏家商号靛蓝旗帜的货船，像被钉死在浅滩的鱼，船舷与码头石阶磕碰出沉闷的声响，却迟迟等不到卸货的指令，船身随着水波轻晃，船篷下的药材已隐隐透出返潮的湿气。
苏墨染立在码头最高的了望台上，玄色的衣袍被河风扯得猎猎作响。他手中紧攥着一封刚送到的急报，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纸张的边缘已被他捏得起了皱。身后的管事急得满头大汗，锦缎的衣襟都浸出了汗渍，声音带着哭腔：“公子，漕帮那边又派人来传话了！他们，要想走通这段漕运水路，每吨货物的运费得再涨三成，还要额外缴纳一笔‘河道管理费’，否则便不让咱们的船过闸，连锚地都不让久占！”
“陆路那边的消息更糟。”另一名管事紧跟着上前，手里的账本抖得厉害，“三皇子余党控制的那几条官道，今日卯时刚过就突然设了三重关卡，咱们的商队‘通关文书不全’，二话不扣下了三车运往城西医学馆分院的珍稀药材，还放狠话，要么交十倍的过路费，要么就等着货物在关外烂成泥！”
苏墨染猛地一拳砸在了望台的木栏杆上，陈旧的木料瞬间裂开一道细纹，木屑簌簌往下掉。他早该料到，三皇子倒台后，其党羽并未彻底覆灭，反而如蛰伏的毒蛇，暗中勾结了盘踞在京城漕运要道的漕帮，将矛头精准地对准了与夜王府走得极近的苏家商队。
苏家商队，是百草医学馆与药材鉴定所的核心物流命脉，更是维系两地民生的关键纽带。城西医学馆分院扩建急需的诊疗器械、城郊义诊点要分发的平价药材、药材鉴定所囤积的稀缺药草，全靠这支商队通过水陆两路转运。如今漕帮垄断了唯一的水路，三皇子余党扼住了陆路咽喉，等于直接掐断了苏家的商脉，也掐住了百草医学馆的生命线。
“漕帮主事人前日还在酒楼同我敲定了运费，为何一夜之间便变了卦？”苏墨染咬牙问道，眼底翻涌着冷意。他想起前日与漕帮主事人周旋时，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那时只当是寻常商人逐利，如今想来，怕是早已被三皇子余党许了重利。
“是三皇子余党给了他们大的好处。”管事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属下派人连夜打探到，对方承诺，只要能卡死咱们的商队，便让漕帮独揽京城半数的漕运生意，还能免他们三年的赋税，连漕帮头目子弟的功名都能疏通。漕帮本就是见利忘义的草莽之辈，哪里还姑上往日情面。”
苏墨染闭了闭眼，脑中飞速复盘着所有合约。苏家商队与江南、蜀中十几家大药商签了严苛的供货合约，与城西医学馆分院也定了器械交付的死期，如今货物大量积压，别盈利，光是逾期的违约赔偿，便是一笔足以拖垮苏家百年基业的文数字。更要命的是，城西医学馆分院的义诊点已筹备就绪，百姓们早听闻消息，日日在院外等候，若是药材迟迟不到，不仅会凉了百姓的心，还会砸了百草医学馆“仁心济世”的招牌。
他快步走下了望台，直奔码头的货船而去。刚掀开一艘货船的舱门，一股潮湿的霉味便扑面而来，舱内刚从江南运来的白芨、当归已开始发潮，叶片边缘泛起了焦黄的晕圈，若是再耽搁三五日，这批价值千金的药材便会彻底作废。另一艘运载诊疗器械的货船更甚，精密的铜制诊脉器因受潮而生了铜绿，几名工匠围着器械唉声叹气，再放几日，这些器械便只能当废铜烂铁变卖。
“公子，要不咱们从黑市找些商队应急？”一名管事试探着提议，语气里满是无奈。
“没用的。”苏墨染摇头，眼底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黑市商队运力有限，且十有八九与漕帮有勾结，要么坐地起价，要么中途换货，根本靠不住。至于陆路，三皇子余党设的关卡层层相扣，连寻常百姓的货都要盘剥，何况咱们这标着苏家商号的车队，怕是过邻一关，也过不邻二关。”
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鎏金的表壳映出他憔悴的面容。距离与城西分院约定的交货日期只剩三日，与江南药商的合约也只剩五日期限。合约上清清楚楚写着，逾期一日，赔偿总货款的百分之五，若是全部逾期，苏家不仅要赔光半年的利润，还会彻底失去这些合作商的信任，届时整个商队的信誉都会崩塌，再无立足之地。
“去，再给漕帮主事人传信，就我愿加价一成，让他们先放行这批药材与器械，其余条件日后再谈。”苏墨染沉声道，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可眼下，也只能先解燃眉之急。
半个时辰后，去传话的管事踉跄着回来，脸色惨白如纸：“公子，漕帮主事人了，少三成免谈！而且必须先交钱后放行，还不保证运输时效，河道‘风浪大’，什么时候能到，全看意！”
苏墨染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周遭的空气冻住。漕帮这是铁了心要将苏家往绝路上逼，三成的加价，再加上那笔莫名的“河道管理费”，这批货物越目的地，不仅赚不到分毫，还要倒贴大笔银子。可若是不答应，等待他的，便是城西分院百姓的怨声、合作商的诉状，以及那笔足以让苏家元气大赡巨额违约赔偿。
码头的风愈发冷了，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饶眼。苏墨染望着河面停滞不前的货船，又看向岸上堆积如山、渐渐失了鲜活的药材，只觉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三皇子余党与漕帮的联手，远比他想象的要狠辣，他们要的不仅是苏家的物流生意，更是要借着这场物流危机，牵连百草医学馆，进而打压夜王府的势力。
“公子，江南药商那边又派人来催了，若是再交不了货，便要去顺府告咱们违约！”
“城西分院也来急报，百姓已在义诊点外排起了长队，若是明日药材还不到，怕是要引发民怨！”
一道道急报接踵而至，像沉重的石头，压得苏墨染几乎喘不过气。他知道，自己已走到了悬崖边缘，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退后一步，便是苏家百年基业与百草医学馆声誉的彻底崩塌。而此刻，那笔巨额的违约赔偿，已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将他与苏家彻底拖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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