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长的好奇如同一阵掠过水面的风,在独立团内部引起些许涟漪后,很快便被更加紧迫的军情所掩盖。李云龙和赵刚默契地将“龙魂”相关事宜暂时按下,对外依旧维持着“加强侦察训练”的辞,暗中则督促周卫国和魏大勇加快训练进度,积蓄力量。
时间悄然进入深秋,山峦层林尽染,地间一片肃杀。这傍晚,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预示着山雨欲来。独立团团部里,李云龙刚和赵刚商量完冬季被服和粮食储备的问题,正准备点起油灯研究地图,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却又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报告!” 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紧张,是团部直属侦察排的排长,也是与地下党单线联络的负责人之一,王青山。
“进来!”李云龙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福王青山是他手下最沉得住气的侦察干部之一,如此失态,必有大事。
王青山几乎是撞开门冲进来的,他满头大汗,脸色因为急速奔跑而涨红,呼吸急促,甚至连军帽都歪到了一边。他顾不得敬礼,直接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个比指还细的竹管,双手微微颤抖地递给李云龙。
“团长!政委!紧急……绝密情报!地下党同志……拼死送出来的!”王青山的声音带着哽咽,“传递情报的交通员……牺牲了……”
李云龙和赵刚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赵刚快步上前接过竹管,心地拧开一端,从里面倒出一个卷得紧紧的纸条。他展开纸条,就着刚刚点燃的油灯微弱的光芒,和李云龙一起看去。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而细,显然是在极度危险和紧迫的情况下书写的,但内容却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李云龙和赵刚头皮发麻!
“绝密。日军华北方面军为提振一线部队士气,交流‘扫荡’经验,特组织‘军官战地观摩团’,由旅团长少将服部直臣率领,成员包括大佐两名、中佐五名、少佐及同级参谋、尉官共计一百二十余人,多为日军中青年军官骨干。拟定于三日后(11月18日)上午八时,乘汽车十辆,由少量装甲车及摩托护卫,沿平安县至榆社的公路(途经我独立团三营防区边缘之野狼峪路段)进行视察观摩。此为我打入日军司令部之内线冒死传出,万分危急,务必慎重处置!”
落款是一个代表着最高可信度的隐秘代号。
“嘶——”李云龙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拿着纸条的手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赵刚也是呼吸一滞,扶了扶眼镜,反复看了两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日军一个少将旅团长!两个大佐!五个中佐!还有一百多名尉级军官!这他娘的不是普通的观摩团,这简直就是日军在华北地区未来中高级指挥官的精华集合!是一块送到嘴边的、流着油的、超级无敌大肥肉!
“我的个老爷……”李云龙喃喃自语,感觉心脏都在胸腔里擂鼓。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如同饿狼看到猎物般的骇人光芒,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兴奋、巨大野心和一丝疯狂的光芒。
“团长!这……”王青山看着李云龙的眼神,心里也有些发毛。
“消息来源绝对可靠?”李云龙死死盯着王青山,声音沙哑地问道。
“绝对可靠!牺牲的交通员是我们最老的同志,这个代号……是最高级别的!”王青山斩钉截铁地回答。
李云龙不再话,猛地转身,大步走到墙上那张巨大的、标注着敌我态势的军事地图前,目光如同刀子一般,瞬间就锁定了情报中提到的“野狼峪路段”。
赵刚也跟了过来,脸色无比严肃:“老李,这情报太惊人了!如果属实,这将是抗战以来,我们首次有机会成建制地歼灭日军如此高级别的军官团!其意义,无论是对日军士气的打击,还是对我军威望的提升,都是空前的!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极为沉重:“风险也同样空前!且不情报本身是否万无一失,就算是真的,要在敌人控制的公路沿线,伏击一支拥有装甲车护卫的、高度机动的车队,难度极大!一旦不能速战速决,被周围的日军据点闻讯合围,后果不堪设想!这很可能招致日军疯狂的、不计代价的报复!”
“老子知道风险大!”李云龙头也不回,手指重重地点在野狼峪的位置上,眼睛死死盯着那条蜿蜒的公路线,仿佛要将它看穿,“可这块肥肉太他娘的香了!香得老子直流口水!一个少将啊!老赵!打死一个少将,顶得上干掉他鬼子一个联队!不!比他娘的一个联队还值钱!”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脑海中飞速盘算着:“野狼峪……这段路老子记得!两边是山,路从沟底过,是个打伏击的绝佳地点!距离最近的鬼子据点,骑兵增援过来至少需要四十分钟!咱们如果准备充分,动作够快,半个时,不!二十分钟内解决战斗,完全有可能吃掉它!”
“可是我们的兵力……”赵刚依然忧虑,“三营在那里只有一个连的兵力,而且装备……”
“不够!远远不够!”李云龙猛地打断他,转过身,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光靠三营那个连,给鬼子塞牙缝都不够!老子要动用全团的主力!一营、二营全部拉上去!炮连也去!还迎…‘龙魂’!”
当“龙魂”两个字从李云龙嘴里蹦出来时,赵刚和王青山都愣了一下。
“对!‘龙魂’!”李云龙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语速极快,“这种斩首掏心、快打快撤的活儿,正是他们练了这么久的目标!让他们负责打掉鬼子的指挥车,优先狙杀军官!周卫国和魏和尚,肯定有办法!”
他越越兴奋,在指挥部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许久终于看到出口的猛虎:“风险大?老子知道!可机会更大!干掉这个观摩团,等于打断了鬼子在华北的一条脊梁骨!能让他半年缓不过劲来!到时候,看谁还敢瞧咱八路军!看谁还敢咱们只能在山区里打游击!”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赵刚,眼神灼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老赵!干吧!予不取,反受其咎!这块肥肉送到嘴边了,要是不敢下嘴,老子李云龙以后睡觉都睡不踏实!”
赵刚看着李云龙那近乎疯狂却又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神,深知他一旦做出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平心而论,这个机会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任何一名有血性的中国军人怦然心动。他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零头:
“我同意打!但是,老李,计划必须周密!必须考虑到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我们要集中全团的智慧,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行动方案!而且要立刻向旅部……”
“不能报告旅部!”李云龙断然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狠厉,“等旅部批复下来,黄花菜都凉了!鬼子又不是傻子,这么重要的观摩团,行程万一有变呢?咱们必须先斩后奏!打完了,再向旅部、向师部请功!”
“这……太冒险了!”赵刚脸色一变。
“顾不了那么多了!”李云龙大手一挥,“老子独立团打仗,什么时候等过命令?战机稍纵即逝!就这么定了!王青山!”
“到!”
“你立刻回去,动用所有渠道,严密监视这个观摩团的动向,有任何变化,哪怕是一个时的变化,也要立刻报告!”
“是!”
“通讯员!”
“到!”
“立刻通知各营营长、炮连连长,还有周卫国、魏大勇,紧急到团部开会!要快!跑步前进!”
“是!”
看着通讯员飞奔而出的背影,李云龙再次将目光投向地图上的野狼峪,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脸上,混合着猎人布下陷阱前的冷静,和赌徒压上全部身家前的狂热。
观摩团……少将……一百多个军官……
李云龙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狰狞的弧度。
“鬼子,既然你们把脑袋伸过来了,那就别怪老子……手起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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