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是故土。
可北山，何尝不是他们另一种故土呐？
故土难舍，北山同样难舍，毫无疑问，褚忠这番话，无形中让北山于他们心中的地位，更是澎涨了很多。
毕竟，相比于故土，北山对他们的影响，更是出众，便是离开了这里，这辈子，怕是也不会忘记。
到死，都还会记得。
无他，故土虽养育了他们，可话又回来，让他们穷困一生，陷入绝望的，同样也是故土。
而北山，完全不一样，北山给了他们新生，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不仅是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们能够生存下去的条件，北山煤矿更是让他们赚到了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工钱。
北山煤矿所创造出的效益，其实也是他们想要返回故土的驱动。
他们终究是面朝黄土背朝的农户，这几个月在北山所赚的钱，已是让他们觉得足够自己所用了。
等回了故土，完全可以支撑他们修缮房屋，改善生活。
一道道泪痕，挂在脸上，便是露出了他们的不舍。
褚忠见此，端起邻三杯酒。
“这第三杯酒，便就是敬先生，敬秦川伯，敬这段时间以来，帮助过北山的诸公！”
“还记得，北山刚建的时候，粮食是京兆府因谯国公所凑，就连咱们现在所住的窑洞，大多基础也都是十六卫在先生的带领下，所开辟出来的。”
“没有你们，就没有北山煤矿，而没有先生，就没有北山这个地方。”
“先生对于北山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鉴。”
“先生还了，等到气转暖，咱们北山，不仅要修建新的作坊，更是要修建学堂，修建药铺，修建酒楼，修建新的住所········”
“有人走，就有人来，来来往往，人这一辈子本就是漂泊之叶，但，咱们漂泊些，倒是无所谓，可终归也得为孩子，多想想啊。”
“咱们北山煤矿，这么多孩子，现在每都无所事事，这是不行的，公子，这里的孩子都要上学堂，学堂的名字，就叫北山学堂。”
“如果有谁打算留下，等到时候，就能让你们自己的孩子送到学堂来，公子还，为了减轻你们的压力，让你们能够更放心的工作，这学堂甚至可以中午管一顿饭，等你们下工的时候，孩子正好放学。”
“哈哈哈·······”
“咱们辛辛苦苦，为的不就是让自己吃饱穿暖，能给孩子谋个前途吗？而想要有前途，不读书，怎能成？”
“甚至，公子还希望，咱们北山能出几个科举进士呐。”
褚忠的声音很洪亮，他的精神也彻底的提了起来。
可以，前两杯酒，都是铺垫，这第三杯酒，才是真正能够有所谋划的钓钩。
自从昨日离开了先生处，他便是在心里一直打着腹稿，绞尽脑汁的组织着言语。
他不想什么豪言壮语，也不打算给陇右百姓打什么鸡血，他选择把北山未来美好的画卷，徐徐打开一角。
相比于什么热血澎湃的语言，其实这才是真正能够对北山百姓有杀伤力的东西。
大家都是百姓。
大家都是农民。
所求的，不就是一口吃食，一份安稳，一个幸福的家吗？
其实，在这个目的下，故土不故土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而这么多人，想要离去，其实，充其量不过就是心里的那一份惯性罢了。
只要能让他们静下心来想一想，他们，应该会有自己最终的选择。
褚忠这话一出来，不少人也都笑了出来。
特别是有孩子的百姓，都纷纷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瞧着自己孩子那纯净，还都不谙世事的眼睛，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并且心中又多了几分徘徊。
想想自己，想想陇右，有多少孩子，能上的了学堂？更何况于科举乎？
在故乡，真的，能识几个字，便就是大的学问了。
如果再能写些字，能拼凑出来一封信，便是十里八村大家尊敬的人了。
是啊！
如果自己带着孩子，再回到故土，怕是孩子接下来的路，和自己的祖祖辈辈一样，仍旧是面朝黄土背朝，活着就是为了从地里刨食吃，长大了，如果运气好就能娶个媳妇，生个孩子，然后，一辈子一辈子的重复下去。
不少人一下子就沉默了。
老石头也望着那些跟着自己一同逃出来的孙辈，他咽了口唾沫。
石头石牛石力他们兄弟，目光也都落在了趴在自己腿上的孩子，轻轻吸了口气。
“是啊，这杯酒，当敬伯爷。”石头闷声开口：“当时，我和祖父他们，从陇右逃出来，在北山，我比你们要更早的遇见伯爷。”
“想当时，是伯爷给我们指了路，是伯爷告诉了我们长安的位置。”
“在我们被长安守军押送遣返的时候，那时候我觉得我都要死了，祖父阿兄他们也都快要死了，如果没有伯爷杀出，带着人把我们拦下来，试问谁能活着再走回去呐？”
“当时的情况，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咱们集合在一起，已是流民，朝廷都放弃了咱们。”
“是伯爷给了咱们一条活路，咱们都来了北山，在这里亲手建起来了家园，有了饭吃，有了衣穿。”
“在这里，也没人欺负咱们了，咱们能够有尊严的活着，咱们能用咱们赚的钱，去长安这座咱们从未敢想过的城池，游玩，购买长安的商品。”
“哎·······”
“故土，是，我也想念故乡，那里有祖先的坟墓，有难舍的情感，可，我却也想着，如果祖先能够知道，我寻到了更好的地方生活，就算我不回去，祖先应该也不会怪我。”
“祖先们，难道不想着自己的后人，能够活的更轻松，更安稳些吗？”
“我不管你们，反正我决定了，我留下来。”
“我石头，带着我的妻子，带着我的孩子，留下来。”
着的时候，石头还看向了老石头他们这些族人，显然，这个决定，石头之前从未过。
“祖父，对不起了，之前你和兄弟们商议着回去，我之前还有些犹豫，但现在，我知道了，我不想回去。”
“我想留下来。”
“祖父，抱歉。”
这话的时候，石头抱起了孩子，拉住了旁边妻子的手，表明了心迹，无比坚决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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