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朝阳对今这个作品研讨会很重视，昨晚上就激动得半夜才睡着。今更是起了个大早跑饭店里来，没想道周昌一来得更早，还他有点失眠。
于是，二人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就开始忙碌起来，布置会场、迎宾，鼓捣到九点，研讨会正式开始。
只见会议室拉了横幅，上面印着“青年作家孙三石作品研讨会”一行大字，很醒目。
八十年代的会议陈设都很简单，但孙朝阳还是自掏腰包请饭店在里面摆了鲜花，摆了水果。
今一共来了二十多人，除了《当代》社的总编和主编，还有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一个副社长和孙朝阳《暗算》的责任编辑。与会嘉宾中都是国内一流的文学评论家。另外，几个文学评论刊物的编辑也到了，还真有点国内文学评论界豪华团的意思。
等到研讨会结束，就会发会议纪要——也就是所谓的通稿——通稿是周昌一熬了两写的，和孙朝阳一起推敲过几次，反正都是好词儿。
会议规模虽，但规格却高。地面铺着红地毯，桌子上按照孙朝阳的提议，放着名牌，提前做好的会议流程，比如几点到几点谁谁谁讲话，几点到几点，作家讲话。几点到几点，专家讨论发言，几点到几点去哪个餐厅吃午饭。散会后，交通如何解决。这些都是孙朝阳建议搞的，让周昌一很惊讶，这个办法好啊。
有几个饭店服务员轻手轻脚地给大伙儿的茶杯里添水，显得非常职业。
研讨会一开始，《当代》的社长秦兆阳发言，，孙朝阳是最近两年有名的青年作家，作品有着超乎寻常的想象力，发表于我刊的长篇《暗算》更是将秘密战线的英雄们的展现在世人面前.这是一部同时具有内在外在魅力的现实主义力作。
秦总编在文学界中地位高，他的发言算是对孙朝阳的肯定，也为会议定流子。
几个记者拿起照相机在下面拍个不停。
接下来就是作家发言。
孙朝阳一改以往激情四射人来疯的风格，掏出预先准备好的稿子，四平八稳念起来。表示感谢秦主编，感谢人民文学出版社对拙作的肯定。我十四岁就下乡插队劳动，是故乡的山山水水，是勤劳朴素的人民群众，是热火朝的生活给了我创作的灵感，这才有短篇《棋王》。回城后，因为工作关系，我接触了各行各业的劳动者，甚至接触过特殊战线的同志们，得以解开一段尘封的往事，走进秘密战线的密码破译世界……云云。
稿子的最后，孙朝阳再次对莅临研讨会的专家表示感谢。，我还年轻，思想上还显得稚嫩，不成熟，文学道路还长。还请专家学者们多多指点，后辈一定虚心学习，你们的鞭策是我进步的动力。
念完稿后，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孙朝阳的责编讲话，那哥们儿是个很随意的人，连稿子都不准备。坐那里就聊开了，第一次看到《暗算》的时候，自己连饭都顾不得吃，一口气啃完已经半夜，骚动得不校特别是里面的关于黄依依的个人生活上的描写，真是罗曼蒂克。
这哥们儿话匣子一拉开都收不住，开始聊自然主义，聊《查泰莱夫人和她的情人》聊《忏悔录》第一部卢梭和大他二十岁的一位妇女的两性关系，聊普希金因为女人，在决斗中吃了枪子儿；莱蒙托夫和人抢女人，决斗吃了枪子儿；塞万提斯为了女人和人决斗，差点吃枪子。
他得满面放光，还吧唧嘴。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什么才好。
孙朝阳一听，心中就叫声糟糕，这哥们儿颇具浪漫主义气质嘛，但在研讨会上这，合适吗？
急得他不住咳嗽。
好不容易才让人民文学出版社的青年责任编辑停了下来。
下面，迟春早听得心中冷笑。他等会儿本打算就孙朝阳中，男女主角，尤其是黄依依对待爱情婚姻不严肃，违背公序良俗的部分开炮。既然出版社的编辑提到这个，倒是一个铺垫。
中有损道德伦理的部分是一点，另外，的故事类型也有很大问题，叙事方式也可以抓住一顿痛打。
这个孙三石的《暗算》还真是浑身破绽啊！
迟春早忍不住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看了看预先准备的抄，开始酝酿情绪。准备大鸣大放，杀孙朝阳一个片甲不留。
各人讲完话后，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半，研讨会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所有研讨研讨，就是各专家学者各抒己见，对孙朝阳长篇进行全方位的解析，检讨成败得失，并对作家未来的创作进行展望。
孙朝阳身形一振，提起了精神。今来的专家学者们杂志社和出版社已经预先进行了沟通，接下来应该是表扬表扬接着表扬。当然，纯粹的歌德派肯定是不行的，应该还安排有人中肯地提出一些不痛不痒的意见。到时候，孙作家只需要放低姿态做个自我批判，表示专家学者们的建议很中肯，今的研讨会，本人收获巨大，日后定在创作中按照专家们的意见，加强自己的文化素养，夯实知识储备，为人民奉献更多优质的文学作品。
第一个发言的是某文学研究所的大佬，着名文艺评论家，二十年后，也会成为着名美学家大师。
他，首先感谢出版社和杂志社的邀请，能够参加这次孙三石作品研讨会，能和新老朋友见面。孙三石同志是最近两年有一定影响力的青年作家，他的短篇《棋王》曾获上一届全国优秀短篇奖，被誉为寻根的开端之作。今年发表于《当代》的长篇《暗算》，以独特的题材，新颖的写作手法，在读者中引起轰动。我们相信，文坛上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虽然已经预先沟通过，但这位老先生地位超然，能让他好话不容易。孙朝阳听得心花怒放，不住地喝茶掩饰内心的激动。
但接下来，老先生话锋一转，味道开始不对了。
他接着道：“正如刚才人民文学出版这位年轻同志所，《暗算》的故事情节很紧凑很精彩，作家虽然采用了很多欧美现代文学的写作手法 。比如时空交错，比如意识流的结构，但核心还是水浒传，还是西游记，讲究的是强烈的戏剧冲突。”
其他人都微微点头。
老先生继续：“但是恕我直言，水浒，西游这些传统中却有个大问题，那就为了追求故事的精彩程度，为了追求要抓住读者，传递了错误的价值观。那么怎么抓住读者呢，不外是暴力和男女关系两个方面。”
“暗算这本中表面上的是几位在秘密战线上奉献出自己生命的英雄，但核心却是男男女那一套。比如瞎子阿炳，性格朴实善良，在任何一部文学作品中，都应该是发光发热的存在。但作家却给他设计了一个妻离子散的结局，我想请问作家，你这么设计情节，究竟是为什么？”
“黄依依，一个数学家，一个才，却变成了破坏别人家庭的放荡女人，最后不光彩地死去。我想请问作家，这么设计故事，究竟是为什么？”
“你想要传递一个什么样的人生观、道德观、价值观？孙三石同志，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孙朝阳瞠目结舌：“我……”大佬，我们事先不是好了吗，大家走个过场，随便两句，等会儿吃饭喝酒他不香吗，怎么还节外生枝了？
大佬一起了这个头，立即就有另外一个大评论家发难：“孙三石同志一向擅长自然主义描写，据我所知，他的通俗长篇《寻秦记》刚连载结束。我有幸读过一点，很有意思，很好看嘛。”
他的语气中满是讽刺：“其中，寻秦记中的男主角每到一地，就是每换一个场景，必有美女以身相许，然后是大量香艳描写。这种描写，我在明清世情中看到过，三言二拍，绿野仙踪、醉醒石。看得出来，孙朝阳同志对古典研究很深吗？中，甚至还出现多女共侍一夫的情节。没错，背景在古代，但别忘了，是写给当代读者看的。我个人认为，孙三石同志如茨写作态度，是对社会道德人伦的挑战。”
秦兆阳看到情况不对，忙道：“二位专家的话得有点道理，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但是，今讨论的是孙三石同志的长篇《暗算》。”
你们就暗算吧，扯寻秦记做什么，跑题了。
不料这话刚一出口，立即就有第三个评论家打断他：“秦总编，我想请问，今的会议是什么会议，你看看横幅，上面写着‘孙三石作品研讨会。’请问，寻秦记是不是他写的，能不能研讨？孙三石不还是个诗人吗，他的诗还获得过星星诗刊的大奖，如果今我们讨论他的朦胧诗，我想总编也不会这么大反应吧？”
秦总编语塞。
周昌一帮助拳：“今咱们的是孙三石的，和一切应该从艺术上出发，从创作手法上出发。”
“好，就这本吧。”第四个评论家喝了一口茶水，悠悠道：“我个人认为这是一部失败的，艺术上毫无可取之处。”
这还真是群起而攻之了，孙朝阳刚开始还谦虚谨慎地旁听，渐渐地便铁青了脸：“还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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