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已经延续了近两，这两来，陆兴国总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几十年对于陆兴国来，可以走过风风雨雨，见过的大场面太多了，但这两却总是心悸不安，令他想不透其中关键。
“老陆，你早些早休吧，这都快十点了。”
陆兴国的妻子李淑梅看着站在窗前凝视雨雾的丈夫，抽着烟，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她心里不无心疼，他为了工作上的事，整个人很少有闲下来的空儿。
今年才47岁的陆兴国，两鬓已现白发，他操的心太多了些。
“淑梅，我这两总觉得心绪难安，预感着要出点什么事，但想不到是哪方面的问题。”
“你呀，操的心太多了，王铁钧既叫你抓生产，又让你管安全，是不是存心要把你压垮呀？这黑崖沟又不止你一个副矿长，你也犯不着拿命去拼。”
陆兴国瘦削的脸孔凝着异常坚毅的神色，有些深陷的眼窝，的确是一付操劳过度的征兆。
但他的目光不仅不焕散，反而比许多年轻人更清澈凝神。
“淑梅，你哪去了？我跟着王铁钧这么些年，他可曾亏待过咱们？没有老领导的提携，也没有我陆兴国的今，你这些话不敢传到外面去。”
李淑梅笑了笑，眼眉之间还留着年轻时的余韵，“我又不是傻子，我这些也是为了你的身体，以前的‘安全’和‘生产’是两个副矿长分开管的，现在都叫你一个人管，背后里不少人闲话，你准备挤掉王铁钧往正了挪……”
“别人什么让他们去，总有些人吃不到葡萄葡萄酸，王铁钧要调回矿务局去也不是今年的事，黑崖沟的一把手位置也不是去争的时候，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最好。”
“我不过你，不过老陆，你要不是操的心太多，也不会疑神疑鬼的了，能出什么事？不就是下了两雨？你还是睡去吧。”
到下这两雨，似乎触及到了什么，陆兴国闻言呆了一下。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很急促，而且很快就到门外，咚咚吣敲门声传来。
李淑梅一皱眉，“这么晚了，会是谁？”
站在窗前的陆兴国没有动，扬扬下巴，“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二舅，开门，我是刘坚。”
窗前站着的陆兴国眼就是一亮。
“是坚子来了，我去开门……”
二舅陆兴国急赶了两步去开门，李淑梅跟在后面。
其实，两个人都在想，这大下雨的，又这么晚了，坚子怎么从市里赶到大西黑崖沟？出什么事了吗？
有了这个念头，陆兴国心里就有些缩紧，他最关心妹妹陆秀华的生活，虽妹妹家在福宁市区，但在兄弟姊妹几个里面，她的日子过的最紧最穷。
就是为了改善妹妹家的生活条件，他才在今年年初，通过关系把妹夫刘弘义调到了黑崖沟矿劳动服务公司当副经理。
之前刘弘义在市里轻工业局，是某科室的副科长，十多年就混了这么个结果，听轻重工业局都要合并新成立的商业局去，不少人开始忙活。
这也是老爸刘弘义到了黑崖沟矿的一个原因，不然等到机关合并，他副科长的位置都没得坐，多半给转成‘主任科员’闲置。
门开，陆兴国看着门外给雨淋的半湿的刘坚和刘弘盛，忙让他们进来。
“坚子，咋大半夜跑来二舅家？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不是，妈妈和妹妹都很好，是我突然想二舅了，还有就是，我点事要和二舅你。”
在二舅面前，刘坚只是一个才15岁的半高少年，削瘦的身板显得那么幼稚。
李淑梅也知丈夫疼他的妹妹，爱屋及乌的情况下，自然十分喜欢这个外甥刘坚，哪怕这个外甥并不是个学习不错的好孩子。
“家里没事就好，有什么话，你和你四叔坐下来。”
四叔刘弘盛也见过二舅几次，双方并不陌生。
“二舅，我只和你一个人。”
“这孩子……”
……
陆副矿长的书房中，气氛显得很压抑。
听了刘坚细叙他‘梦’里的故事，陆兴国感觉很荒谬，外甥大半夜冒着雨跑了几十公里，就是要向自己一个‘梦’；
但偏偏是这个梦里描述的这个灾难，让陆副矿长冷汗遍体，甚至头发都竖了起来。
屋里烟云缭绕，在听刘坚讲述的过程中，陆兴国抽掉了九支烟。
红塔山的烟屁股堆满了书桌上的那个烟灰缸。
刘坚分明看见二舅挟着烟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着，他的目光凝视着窗外的雨，怔怔发呆。
“……二舅，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我也很难服自己，但是一想到那可怕的场面我就害怕，即便是出于防患的心思，二舅，你不觉得要做点什么吗？”
“坚子，梦毕竟只是个梦，你知不知道黑崖沟多少年没有暴发过所谓的山洪了？一米高的山洪在近五十年来都没有出现过，有人都想把房子盖到沟里去，黑崖沟的新区二期工程选址就有可能和较高的河沟打通，这比造一座连通生活区的大桥要省事的多，你让二舅相信你的巨大山洪会发生在黑崖沟，这怎么可能？”
“二舅，我相信你比我更了解黑崖沟河道的情况，一但泄洪，河沟里那些堆成山的垃圾和许多的大汽车、水泥墩子水泥梁，只会把河沟水位堵的升高，溢上来的水冲垮两边沿沟而建的民宅会很困难吗？不到一米二的河堤，能挡住暴泄的山洪吗？过去五十年未发生过的事，不等于将来不会发生。”
“坚子，你不要再了，你的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倒是二舅前两听你妈你病了，现在好多了吧？”
刘坚不由呆立，他知道很难服二舅，借梦境来转叙未来要发生的灾难，但是服力度太了。
“二舅，你是主管安全的副矿长，黑崖沟两边数以千计民众的生命握在手里，您要是连防患的心思也没有，万一出了事，您想一想，您要背负多重的责任？我认为矿上让您负责安全方面的事物，就是看重二舅您在工作中严谨的风格，这么大的雨，已经连下了两，这难道不是形成水灾的先兆？在您的记忆中，有这么大的雨连下两吗？”
这句话又捅中了陆兴国心中的隐忧所在，是啊，不记得多少年前下过连着两的大雨了，据有些土质疏松的山道处已经出现了塌方现象。
更科学的法是，大的煤矿因为常年采掘，对地下水的破坏极为严重，这些山上已不适合人类长期居住。
在矿务局的远景规划中，生活区都将搬到市郊地区，为矿工们建造远离危险和污染更的新生活区。
但这仅仅只是在规划中，还没有进一步大规模的去实施，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实上，这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事情。
陆兴国没有话，还是望了望窗外的雨，认为外甥的法太过于荒谬。
“坚子，不要太过于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你兴许是想你爸爸了吧？他现在主管西瓦窑所属的老井和承包出去的一些窑子，倒是没时间回家，你明去看看他吧。”
刘坚心里升起悲哀，若是二舅不能在灾难来临前有所作为，那么这场灾难对黑崖沟造成的损失就不可避免，自己跑出去对别的人这些，更没有人会信，当你是疯了呢。
也只有二舅手里的权力，才能在应付这一灾难中发挥最大的作用。
“舅，你不信我就没办法了，我一会就上西瓦窑看我爸，但是，舅，这大雨若是在明还没有要停的迹象，你一定要做点什么，就当是可怜那些沿沟而居的民众们，就当是可怜那些钻在窑井里为了生计而不得不付出劳动的苦矿工们，为了您掌管着安全这个责任，也必须做点什么，十几个窑，给灌耗子洞一样灌掉，您会死人吗？沿沟两岸的几百民户，当这些人们的房屋被洪水淹没时，舅舅您想过自己要背负多沉重的一个包袱吗？”
这番话不象是一个才15虚岁的少年出来的。
陆兴国扭回头，看着自己这个外甥，第一个感觉是这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坚子，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明你和一般的孩子不同，二舅很欣慰啊，但是你想的太简单了，不这么大的防患规模几十年没有，一但有动作，就要清理十余里的河沟，要动用数以百计的铲土车、挖掘机、不然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把河沟清理出来的，这么大的动作，要经过矿党委研究决定的，你以为舅舅我一个人能做主吗？”
“舅，不发生事故什么都无所谓，一但发生了什么，这些都是无法推卸责任的‘事实依据’，那只会明您这个主管安全的副职没有把安全隐患消除掉，近河沟位置两边的民房建筑是不是违规？您心里没数吗？您又要几十年来都不是这个样子吗？也没见出什么事，对不对？”
陆兴国苦笑，“事实是这样。”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是出了大事，就怕黑崖沟党委都扛不起，您这个主管安全的副职更是首当其冲，二舅，我不指望我的一个梦能给你提示什么，但您看在外甥冒雨跑了几十公里的份上，总要做点什么，在巨大的自然灾害面前，人力的渺虽不能挽回太多，但起码我们要尽力不是？把近沟底位置的十多个窑子关停两，要例检，他们还敢什么？这两封沟，不叫汽车开入沟里，他们还能造了反不成？这些还不是您权限范围之内的事吗？沿着沟底的那些违建民宅，让他们出去到亲戚家避两三，他们出不出去，您这里总要通知一下吧？真有什么事，也不能您工作中没有做到位是不是？但真要是泄下几十年未遇的山洪，你想想这么做能挽救多少生命？”
听着外甥的话，陆兴国又点燃了红塔山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
二舅默默吸着烟，他沉默了，听了外甥这些，他心里隐隐担心发生意外的感觉越加强烈，似与此息息相关。
“舅舅，你想一想，我这就走，我去西瓦窑看我爸。”
“晚上你就在二舅家住吧，明二舅派车送你去西瓦窑。”
“不用了，二舅，我爸在劳动服务公司，那些沟里承包出去的窑子也正在他们管辖之下，他也要做点什么，好歹不能给推荐他去的二舅您脸上抹黑不是？”
“坚子，给你的二舅这心里也乱了，这么大雨，你就别上山了。”
西瓦窑在黑崖沟最里面，越往里进地势越高，都是沿山而上的路，有塌方的地方很危险。
刘坚心悬父亲的安危，根本不考虑更多。
“舅，没事的，我四叔开着车来的，和我一起上去。”
“好吧，路上你们慢一点，有事给舅舅家来电话。”
送走了刘坚和刘弘盛叔侄俩，陆兴国拿了把雨伞就出门。
李淑梅还不知道他和刘坚了什么，忙问，“你们神神叼叼的，发生了什么事？”
“没啥事，回头我跟你，我现在去王铁钧家。”
陆兴国认为，即便要做点什么，也得先和大矿长王铁钧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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