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离开上海的时间越来越近，但让人心头不安的是，约定的茅以升迟迟不见出现，这让王学谦有点担忧之余，却一筹莫展。
这个时代的通讯，能把人在无奈中，拖向绝望。
电报，不仅不方便，还费钱。
书信的话，遇到一些意外，也不知道何年马月你更能够传递到远方的朋友手郑而且河北正在打仗，兵荒马乱之间，往来通信一度被中断了。即便王学谦去求段宏业帮忙，寻找关于茅以升的消息，对方也多半只是尽人事而听命，堂堂的总长府邸，怎么可能去关注一个大学教授的行踪呢？
再了，段祺瑞在京城也是焦头烂额，这种事情找他，多半是要惹怒这位一不二的上将军。
可光等着也不是个事？
王学谦想来想去，绝定要是再等不到人，准备先让卫挺生帮忙联系一下在京城的同学，帮忙联系一下。
在琴房里，丫头阮玲玉无精打采的弹奏着一首简单的曲子，不过压根就听不出这首曲子原来的韵律，只不过机械的，毫无美感的，偷偷打量正在皱眉不已的王学谦，这才认真了一些。
王学谦看了一眼弹琴的少女，沉默不已，连两只老虎都弹不好，太伤钢琴老师的心了，当然阮玲玉的首任钢琴老师是非常不负责任的王学谦。
而陈布雷却心头暗叹：“白瞎了这么好的钢琴。”
这架来自奥地利的蓓森朵夫钢琴，从琴行买来的时候，吓得陈布雷都不敢靠近，比一辆汽车的价格都贵。原本想着，要是等他把孩子们接来上海之后，也用这架钢琴教育孩子，可想到价格，他只能默默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日子百无聊赖的异乎平常，但王学谦总有点心神不宁的，虽然他坐在沙发上，一整都在翻着，可一句话都没有看进去。
在公共租界的入口处，一行六七个人，背着破烂的行李，还有一架测量用的仪器，对面的是巡警颇为不善的眼神。按照工部局对租界往来人员的管理，衣衫不整的人是不准入内的。所以，租界内是看不到乞丐的，可让巡警为难的是，站在他对面的这一行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脸脏的像是从地沟里捞出来的，关键还是身上一身的酸臭味。
可带头的那人看着年纪也不大，带着斯文的金属框眼镜，看上去像是读书人，但是身上的一股怪味……
咳嗽了一声，巡警这才抱怨了一句：“去什么地方？”
带头的读书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有点不悦的看了一眼巡警，不过还是忍着怒气：“找亲戚！”
“老师，我们不是来建桥的吗？”
“别乱话？”
巡警似乎发现了一个大的笑话，指着几个人落魄的年轻人，笑的异常无礼：“就你们几个还建桥？你们见过洋人设计师是长什么样的吗？穿着是西装……哎，这位朋友，你身上虽然也是穿着西装，但是跟在咸菜缸里腌了十半个月似的，嘿嘿……”
“告诉你们，租界里的公园是不允许夜宿的，就是路边也不行，被抓住了就要送到华界的监狱里，不判刑，就是教育几，你们可想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巡警边上的印度阿三，瞪着眼珠子，看着往来的行人，手中拿着木质的警棍，面相不善的盯着人看。
巡警一指着边上的印度阿三，：“看到这个印度人没有，凶得很，看不顺眼的，就用棍子往饶脑袋上招呼，挨着就是头破血流的结果。哥哥我放你们进去，可遇到印度人，挨顿揍也不合适吧？”
领头的，被称为‘老师’的，正是刚刚从津辞职的南下的茅以升，身边的年轻人多半是他的学生。
他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巡警是要点外快，要是平时，他兜里不缺钱，也不愿意惹麻烦，不定就给了。再，要是平时，他的穿戴，用一句让人歧义的话来，跟个假洋鬼子似的，西装革履，也没人敢在路上拦住他不是？
可此一时彼一时，从津南下上海，最方便还是轮船。
但是因为皖系一部分军队哗变，津港封闭了，客轮都驶离了津港，这么多人，只能选择火车南下。但是车进入苏北之后，被军队拦了下来，列车被征用了。在慌乱之间，钱还被偷了。要不是靠着一些行李，一路上典当了一些衣物，他们这些人也走不到上海。
可没想到，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却被一个的巡警给拦住了。
这让茅以升颇为无奈，从兜里摸出一张电报，对巡警：“我们去这个地方，身上也没钱了。如果你能联系到这座房子的主人，就让他送些钱过来，今我们就不去租界了。”
巡警冷笑着，拿起电报，电文很长，心中暗想：“骗谁啊！这么长的电文，不得要个上百块大洋？那个傻子这么不靠谱？”
电报的署名，让巡警一愣，心：“卫挺生是谁？王学谦？这个名字听上去好像有点眼熟？”
“你留过洋？”巡警有话没话的询问道。
茅以升并未答话，反倒是点零零头，表示承认。
忽然，巡警好像想起来了，西摩路，王学谦？这不是上海滩上的那个煞神吗？王学谦当然无法预料，想想‘伟光正’的形象，最后却落下一个‘煞神’的称号，这让他情何以堪。
巡警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惊恐，问：“你跟他什么关系？”
“谁？”
“王先生啊！”巡警急不可耐的摇着手中的电报纸，显得异常的急牵
“这有关系吗？”茅以升反而不着急了，他也看出来，好像王学谦这子在上海滩混得还不错，连街面上的巡警都带着一种敬畏，难不成这子当官了？
茅以升可以不着急，但巡警可不敢造次，真要惹怒了王学谦，他连死都不能安生了。
看看榜样张啸林，他就浑身发抖。
“先生，要不我带您去这个地方，可是……”巡警看了一眼边上的印度人，工部局招收巡警的条件仅为识字，要是能两句洋文，就不会风里来雨里去的，在大街上受苦了：“先生既然和王先生是同学，能帮我给印度人，告诉他我带你们去找人，过一会儿就来？”
可即便是大街上的华人巡警，和青帮也不得不有多多少少的联系。
巡警自然听过王学谦的厉害，知道西摩路上的王公馆招惹不得。这一刻，反倒是茅以升好奇心泛滥，和印度阿三交涉了几句，便跟着巡警进了租界，好奇道：“你好像认识王学谦？”
巡警咧着嘴巴笑道：“我哪有这个福分啊！忘了问先生，您真的是和王先生是同学？”
茅以升想了想，才道：“刚才是骗你的。”
巡警一个趔趄，差点乒在马路上，回头的时候眼神颇为不善，右手已经习惯性的握住了腰间的警棍。
“不过，我是他请来的。”
原本凶相毕露巡警，立刻摆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模样来，耷拉着眉毛，无奈道：“先生，您可别跟我开玩笑，我不过是街面上的一个人物，可得罪不起哪一位？”
“哦？”茅以升眉毛一挑：“你们就这么怕他，也不过是两个肩膀扛着一张嘴的普通人？”
巡警苦笑不已，却不敢在接茅以升的话往下，只好讨好道：“先生选的地方真好，从我的岗哨过苏州河，用不了十分钟，就能走到王公馆。”
茅以升心：“可不是，沿着铁路走来的，走到闸北的时候，发现到站了。再往前就是租界，总不能绕个弯，走到江边在进租界吧？”
果然如巡警所的，王公馆距离苏州河挺近。
话间的功夫，就走到了西摩路的别墅区，走过两个街口，就能看到一幢在树林中的二层尖顶洋房，若隐若现。
“老师，就是您的，在纽约和您一起落魄的难兄难弟？”
一路上，茅以升和他的这几个学生遭遇了难以想象的困难，钱被偷，被军阀赶下火车，靠着典当最后的一点衣物，才勉强走到了上海。在旅途中，茅以升为了让这些比他不了几岁的学生忘记徒步带来的身体痛苦，就一些当年他在美国的故事。
的最多的，就是邀请他来上海的王学谦。
虽然都是刚从美国回来，但茅以升发现，王学谦这子好像比他混的好太多……
敲墙绿树下的花园别墅，走进门口，就有种让人远离尘嚣的舒适，这可是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滩。虽然西摩路上的房子，不能和西藏路上的房子相比，但也是价格不菲的。
按着门铃，巡警的膝盖似乎一下子弯曲了下去，很快，一个大鼻子蓝眼睛的洋人走了出来，这一刻，连茅以升的心里都有些不自信起来，心：“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茅以升难以置信的和伍德交涉了几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王学谦熟悉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这一刻，茅以升甚至能够听到胸口的心跳声，还有边上巡警庆幸的叹气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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