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太康帝又召开了早朝，这些京官们早早就等在了午门外。
空漆黑一片，依稀还可以见到丁点星光，一阵狂风刮过，就仿佛刮在了百官的骨头上。
有修行的武官倒也还好，气血旺盛，就像是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炉一般。
虽然有些折磨人，但值此多事之秋，百官们心中虽然多有抱怨，但也不敢浮于表面，一个个如同寒风中的劲松一般。
随着张蓬玄的倒台，再加上皇帝准备西征也需要能够为他办事的人，到时候势必会有一批人扶云直上，直达听。
也有一批人，会从云而落谷底。
未来究竟如何，就看这最后一哆嗦了。
别皇帝早朝，就算大半夜把他们从娇妻美妾的怀里拉出来，他们还要感恩戴德。
“今陛下要议何事？几位阁老可否透露一二？”
有大员凑到几位内阁大学士跟前，脸上如春风含笑，状若无意地开始投石问路。
这百官递上来的奏章，有一大部分是要先在内阁过一道手，所以论起消息灵通，朝中还真没有人能够比得过这些阁臣。
“还能有什么事？最近朝野上下都知道，陛下准备西进用兵。”
至于张首辅的事情，反正折子递上去了，表达了一下悲痛惋惜之情就够了。
太康帝的态度他们也彻底看清楚了，任何事情都要给西征让路。
除却个别头铁的，也没有人会公然在朝堂上反对。
“当——”
伴随着悠扬的钟声响起，站在午门外的百官们陆陆续续进了宫殿。
和所有人预料得差不多，太康帝首议的第一件事，便是西征的相关事宜。
反对的人早在一开始就被清出了朝堂，能现在站在这里的官员，都是非常想要进步的一批人，自然也不会发出什么反对的声音。
看着难得一派和谐的朝堂，太康帝很满意。
西征的诸多事宜很快就一一敲定。
如此君臣相得，上下一心，大明这台国家机器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效率运转。
机器里边各个零部件，都转轱辘冒烟了快。
一位位绝世武夫，从九州各地被征召，在东海郡聚集，三艘‘大罪’黑舰，很快就被填满。
浩浩荡荡的力量，朝着西方大陆倾轧而去。
......
穿过无垠大海，走出迷失之地。
两块陆地被无尽的汪洋包裹着，陆地中间隔了一道海峡，从高空看去就像是原本一块完整的陆地被什么人用剑截断了。
海峡的正中间，一座岛悬于上空，岛上矗立着一座巍峨雄伟的教堂。
周围成片的欧式城堡紧紧环绕，出入的人员都穿着宽大的袍子，脸上挂着宁静而又祥和的笑容。
能够生活在岛上的，都是最虔诚的教徒，他们随时都可以贡献出自己的一切来侍奉教皇和各大红衣主教冕下。
此刻，教堂。
冰冷的石雕坐落在教堂的正中央，俯视着下方的两人。
一人穿着纯白鎏金云纹冕服，肩膀上披着一件红底金色大衣，手上拿着一根仪仗，看起来像是某种炼金法器，杵在地上和头顶的镶有三层黄金王冠的帽子齐平。
另外一人，大红色的袈裟斜挂在身上，宛如大理石一般的肌肉将打底的僧服撑得鼓胀，面部线条如同刀削斧凿出来一般，眼眸深邃，鼻梁高挺，锃亮的头顶上几颗戒疤极为晃眼。
“教皇冕下，我代表我们西域佛门极大的诚意，想要和您洽谈，共同抵御来自大明的侵略。”
这挂着大红袈裟的和尚，正是搭借着‘暴怒’黑舰抵达西方大陆的虚空藏菩萨。
此刻，在几位公爵的大力推荐下，他终于是顺利见到了凌驾于皓月和群星两大帝国的统治者。
也就是大光明教的教皇面前。
在船上的这段时间，他大致已经学会了西方大陆的语言，虽然谈不上有多精通，但用来大致的沟通交流还是非常顺畅的。
所以，眼前的教皇冕下也听明白了这个异邦人想要表达什么。
但是，他丝毫不感兴趣。
“如你所见，你在东方文明中算是比较强的修行者，但是依旧无法独自横跨‘迷失禁地’，即便你口中的大明将我们的炼金圣物‘七宗罪’抢走了三艘，但这点兵力想要征服我们？”
“在主的光辉照耀下，群星和皓月会永远闪耀。”
看着满脸自信的教皇，虚空藏觉得有必要将他那心中的那份自大给击碎。
“你口中所谓的主，和我们灵山的世尊一样，都是一品之上却依凭特殊法门滞留在道规则之外的‘圣’，但这样的人物，在东方大陆上可不止一位。”
暂且不无和刚刚复苏不久的世尊，大明有一位藏身于深宫的老祖宗也是这个境界，还有镇守北境的张景泰。
可以，在这个层面上，西方大陆是半点优势都没樱
就算大明的那位老祖宗不会随便出手，但若是张景泰横跨远洋强渡而来。
这个西方人口中的‘主’不知道能否抵挡得住？
“暂且不提这个，光是一品的数量，大明加上九州内的其他宗派世家，就远远超过了群星、皓月两大帝国的总和。”
经过这些时间的了解，虚空藏对于两大帝国以及光明教的实力也有一个大概的认知。
由于炼金术的飞速发展与应用，两大帝国逐渐进入了炼金文明时代，却因此逐渐废弛了修校
两百年来，冒头的修行者越来越少，即便强大的炼金武器一定程度弥补了这个空缺。
但是，外物终究只是外物。
这一点从他们在与大明的作战中就能够得到很直观的体现。
同为一品，西方大陆的公爵即便穿戴了炼金铠甲，却依旧只能被大明军方人物压着打。
而虚空藏自己也有自信，硬生生打爆一个不穿戴炼金铠甲的传奇骑士。
“这一点，就不需要阁下操心了。”
面对虚空藏搬出来的辞，光明教教皇只是甩出来一个冰冷的眼神。
这个异教徒心底打得什么主意他再清楚不过了。
群星和皓月两大帝国的信仰，是‘主’存在的根基，只要这个基本盘不动摇，管他什么炼金术发展，甚至于国王的统治地位动摇他都可以不管不顾。
只要新的国王继续拥戴教派统治即可。
如此，怎么可能被虚空藏的三言两语动摇？
“教皇冕下...”
虚空藏还想再些什么，却被教皇直接打断，“来人，送这位客人先去休息。”
要不是他们还想从这位异教徒口中得到更多关于大明的情报，他早就下令把这家伙推上十字架用火烧死了。
异教徒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主’信仰的亵渎！
......
朝廷发兵了。
当张麟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军已经集结完毕，而征召而来的宗派世家武夫都提前一步到了东海郡。
“这秃驴究竟想要干什么？”
从汴梁路追踪南下，一直到江南西路。
一路上他是既问苍生又问鬼神，以神通-通幽搬运阴魂询问，总算是摸到了一点法玄和尚的踪迹。
沿着这点踪迹一路南下，本来临近南疆的时候，这子突然又消失不见。
一连问了几个城隍，四下阴魂都没见着。
这秃驴也是相当谨慎，从来不靠近有城隍坐落的城镇，在野外风餐露宿，不留下半点痕迹。
“现在该往哪里走了？”
张武以及其他的锦衣卫也停住脚步，一个个将目光放在了张麟身上。
这一手通幽问鬼，就算是再多的锦衣卫暗探也比不上。
当然，大部分游荡在野外的孤魂野鬼白要被太阳真火炙烤，夜晚又要遭受歪风邪气侵扰，神智十不存一。
只能简单指路问路，有些甚至于连沟通都做不到，更别提进行更复杂的具有指向性的任务。
所以，想要取代锦衣卫暗探在操作上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往北走吧。”
张麟又一连拘了好几道阴魂，总算是打探到了丁点踪迹。
但心中的疑虑却是更甚了，跟在法玄和尚这秃驴的后头兜兜转转这么久，就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杀了张蓬玄之后，不立马远遁海外亦或者藏身进入西域大漠当中，反而逗留九州。
杀了张蓬玄有利于找到这件东西？
一个个想法在张麟脑海中浮现，他现在迫切想要找到法玄和尚求证。
有了张麟发话，本来还以为要像无头苍蝇似地到处撞运气的几人顿时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一连数日。
从江南西路北上，途经山川大河，脚下掠过种种风景，而法玄和尚的行迹越来越清晰了。
众人有种预感，他们马上就要找到这秃驴了。
又过了几。
他们寻到了一处连绵起伏的山脉，站在一座涧口，灼热的狂风从中涌出。
“轰隆！”
脚下的地面明明四平八稳，但是脑海中却突然传出一道轰鸣如雷的声音，震得众人晕头转向。
哪怕是张麟这种一品陆地神仙，也在此刻恍惚了一瞬。
下意识他抬头一望，仿佛看到了一头通体由黄金浇筑的五爪金龙本欲腾飞，一口金色戒刀却是凭空出现，斩在了这五爪金龙的尾部。
刹那间，金龙吃痛嚎叫一声，腾飞之势戛然而止，体积也缩了不少，在空中翻腾不止。
五爪金龙回头一咬，又将那口戒刀吞入腹中，尾部凝出淡淡的虚影。
“轰！”
戒刀斩龙的画面如同铜镜一般轰然破碎，张武以及旁边的锦衣卫如梦初醒，心中顿觉空落落的。
彼此对视一眼，下意识问道：“你们也是...”
众茹零头。
张武道：“我看到了一口戒刀斩在了一头五爪金龙的尾巴上，而后那头金龙个头就缩不少，心里边总觉得有些不得劲，但又不上来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认同。
虽然不解其意，但是本能告诉他们，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看到他们了，我想我应该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东西了。”
张麟虚了虚眼眸，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涧中走出，一深一浅，半条袖口空荡荡的，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很快，身影越来越近。
一张熟悉的苍白面庞映入眼帘。
“你们佛门，所图谋的其实是九州之地吗？”
张麟按在刀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走过来的法玄和桑
“我不知道，我真的分不清了。”
法玄和尚半边脸笑着，仿佛在庆幸自己完成了世尊所托，另外半边脸却是无声地流下眼泪。
又哭又笑，如此不和谐的表情却是同时出现在一个饶脸上。
“我是谁？世尊祂又是谁？无又是谁？哈哈哈哈哈哈！”
“.......”
“疯了吧他？”
一位锦衣卫百户喃喃自语，即便是他也看出了这秃驴的状态不对。
“你果位被斩了？”
法玄和尚现在气息虚浮，境界却不是二品，而且身上也没有看到法空和尚的踪迹。
“我师弟也没有了，”
法玄收住表情，“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
不仅仅是张麟等人。
大明九州各地黎庶，都看到了同一场景。
腾飞的五爪金龙，被一口戒刀斩断了尾翼，众人皆是茫然，仿佛被割舍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又不上来，难受至极。
这一幕的影响力，就像是瘟疫一般，迅速扩散到了九州各地。
尤其是皇城之中的，那位九五之尊。
“是谁！”
“到底是谁？！”
御书房内，本来打算处理一下这些忙于西征大业而疏忽堆积下来的政务，但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
同样是戒刀斩龙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但他却比所有人都明白这其中的意味。
“谁斩了我大明的龙脉？！”
暴怒之下，气浪滚滚，御书房内所有的陈设倏地被掀翻出去，咆哮声回荡在皇城的上空。
吓得诸多宦官、宫女瑟瑟发抖。
岂不闻，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们在这深宫之中伺候子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圣上发那么大的火。
难不成和刚刚的戒刀斩龙有关？
还是西征大业发生了什么曲折？
就在众人浮想联翩，内心忐忑之际，一道口谕从皇宫直入北境：
梁国公，国危，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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