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翘侧头想了想,点头道,“这位姐不如谢姐、傅姐几个活络,倒也端稳,可不知道为什么,瞧着她,总觉得有许多心事。”
心事?
罗雨槐皱眉,道,“她一个七岁的姑娘,能有什么心事?”想着扶奕议亲,居然寻那样一户人家,不禁叹了口气。
那样的,才算是心事吧!
红翘“嗤”的一笑,摇头道,“姐自个儿身份尊贵,又哪知道旁饶难处?”
罗雨槐瞪眼,问道,“什么难处?”转念一想,点头道,“嗯,她是庶出,想来受了旁人不少白眼。如今可好了,养在卫相夫人名下,也算是一府的嫡姐,在户部入了册,也和我们一样!”
红翘连连摇头,道,“姐倒的轻巧,哪里就一样?姐是夫人亲生的女儿,上头哥哥姐姐自然宠着疼着。那位十一姐到底,也是个庶出,并不是卫夫人身上掉下的肉,她又岂会真心如待亲生女儿一样?”
罗雨槐听着,脚步不觉停下,道,“你是,她虽然成琳庶女,回到府里,还是会受旁饶欺负?那,倒不见卫夫人将她如何!”
红翘摇头道,“姐就不瞧,那卫相府的几位姐,哪个是省油的灯?十一姐得了夫人们那些礼物,她们岂有不眼红的?十一姐年纪,又是刚刚回府,又怎么争得过她们?”
罗雨槐吃惊,睁大眼睛道,“难不成她们敢偷?敢抢?”
红翘撇嘴,道,“哪里用得着偷抢,就是明晃晃的去拿,十一姐怕也不敢个不字!”
罗雨槐闻言,细细琢磨片刻,点头道,“嗯,她来我们府上赴宴,竟然连备用的衣裳都没有一套,可见相府当真待她不厚,难怪姐姐临去,托我设法助她。”二人一边,一边向后宅去。
莫寒月仍由靖国公府的马车送回,刚一进后园,就和卫盈莲迎面撞个正着。莫寒月福身为礼,唤道,“七姐姐!”
卫盈莲向她略一打量,冷哼道,“听给你修院子,你倒好,自个儿跑去巴结什么罗四姐,罗五姐!”
莫寒月微微一笑,抿唇不语。身后夏儿不忿,道,“七姐,哪里是我们姐巴结,是罗府的管家拿着罗五姐的帖子亲自来请!”
不过是一句寻常的回话,听在卫盈莲耳朵里,就变成了炫耀,不禁心头大怒,指着她道,“哪里的规矩,主子在这里话,你一个丫头插什么嘴!”
夏儿一噤,低声道,“才学几规矩,就拿来吓人!”终究不敢再,垂头徒莫寒月身后。
她这话的声音极低,也只有莫寒月听到,不禁微微一笑。
卫盈莲听她嘀嘀咕咕,却听不清什么,指她道,“你方才什么?可是在骂我,有胆再一次!”
夏儿低声道,“是你不许插嘴,这会儿又唤什么?”声音还是极低,不敢让卫盈莲听到。
莫寒月忍不住莞尔,上前一步,道,“七姐姐,夏儿是,妹妹刚刚回府,还不知道院子那边儿怎样了,不回去瞧瞧,却在这里吹风!”
卫盈莲疑道,“她果然如此?”
莫寒月点头道,“是啊!”
卫盈莲侧头向她打量几眼,料想这么长一段话,不是这傻子掰得出的,狠狠向夏儿瞪去一眼,道,“分明是不想你主子与我话,好稀罕吗?”完将头一甩,转身就走。
夏儿不敢大声顶撞,缩在莫寒月身后低声道,“你就稀罕,我家姐被养成嫡姐时,你就稀罕的不得了!”
此时卫盈莲已走出几步,又哪听得到她什么,径直去了,莫寒月却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回身指她道,“日后见她避着就是,招惹她做什么?”
夏儿撇唇,道,“难不成,她还敢打奴婢?”
莫寒月侧头向她深望一眼,叹道,“我虽然养在夫人名下,不过是因为得了个皇恩,终究不比嫡姐,上次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虽然不比二姐,在这府里总也是个得宠的,当真要将你如何,怕也不是不能!”
想到自己家姐几乎被二姐一砚台打死,夏儿吓的脖子一缩,道,“姐的是,奴婢日后不敢了!”一边,一边伴着她向自个儿住的院子里去。
穿过整个园子,远远的,就见自己的院子那边垒起高高的一堵灰墙。夏儿皱眉,道,“怎么这样近,那边盖院子,我们如何歇息?”
莫寒月却心中暗暗叫苦。这堵墙,不但把她平日偷偷练功的林子围了进去,还将那扇后门围了进去,日后练功和出府,都已不再方便。
夏儿见她瞪着那墙不语,心中又觉担忧,连推她两下,唤道,“姐!姐!”
莫寒月“啊”的一声回神,问道,“怎么?”
夏儿吁了口气,道,“姐,方才奴婢也不过一,想来匠人知道时辰,断不会在姐歇息时动工。”心里暗暗担忧。以前姐就怕见生人,如今隔墙这许多匠人,会不会惹的姐发病?
好不容易才好了一些!
莫寒月见她一脸的担忧,轻叹一声,道,“不打紧,我们嫌吵,就多在外头转转!”带着她向院子里去。
刚踏进院门,就见康迎了出来,躬身唤着,“姐回来了!”偷偷抬眼向她一瞧,又速速低下头去。
莫寒月眉端微挑,眸光向他淡淡一扫,径直向屋里去。
夏儿赶着康问道,“这一日乱哄哄的匠人出入,你可看好门户?”
康微一撇唇,道,“咱这院子里,又能有什么东西值得旁入记?哪里还用看着?”
夏儿急道,“话可不是这么,我们是服侍主子的,这院子不管有什么没什么,我们都要看着。”
康抿唇,低声道,“知道了!”
只这一会儿,就听正屋里莫寒月唤道,“夏儿,康!”
二人忙应一声,齐齐向正屋里来。
莫寒月里间换过衣裳,仍外边花厅里坐着,夏儿很快奉上茶来。
康见她默然坐着,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那的身子,竟然带着一丝凛然,不禁吞了口唾沫,躬身道,“姐!姐奔波一日,想也乏了,奴才去给姐烧水沐浴!”
莫寒月慢慢将手里的茶放下,微挑了挑唇,道,“你知道我出府?”
她是从园子里被请去,康留守院子,又怎么会知道她曾经出府?
康一窒,脸色微白,躬身垂手,道,“奴才……奴才见姐去这许久,想来……想来……”话半句,心里打一个突,已不下去。
分明看不到她的眸子,却不知道为何,竟能感觉到她冷幽幽的目光盯着自己。
莫寒月淡淡接口,道,“你见我许久不回,打听到我离府,所以,便在这屋子里肆意而为?”
“姐!”康大惊失色,“噗嗵”一声跪倒,颤声道,“姐,奴才……奴才……”牙齿打颤,竟然不出话来。
自己这位姐,素日不要管事,连句整话也不会,可是今日被她一问,竟然觉得无形的压力,令他胆颤心寒。
夏儿自从入府就和他一道儿,此时见他吓的打颤,忙道,“姐,有什么话慢慢儿就是,康怎么会肆意妄为?”
莫寒月垂眸,瞧着自己夏手掌,轻声道,“夏儿,你倒是进去瞧瞧,看里头多了什么少了什么?”
夏儿一愣,转头向康望去,唤道,“康!”听莫寒月的那样肯定,康又吓的如此模样,心里也已经不稳。
微微咬唇,并不向里屋去,而是上前推康一把,低声道,“康,你做了什么,这会儿招出来,也好向姐求情!”
康身子轻轻颤抖,却咬着唇,闷不吭声。
莫寒月冷笑一声,道,“你们是自儿的情谊,不过是借我吃一口饭罢了,往日我由着你们,你们也像外头的人一样,当我是傻子!”
听她把话重,夏儿吃了一惊,忙道,“姐,奴婢不是此意!”抬头向她一望,见她端端正正在那里坐着,手不动脚不抬,却偏偏有一股冷冽之气,不由轻吸一口凉气,不敢再,向屋子里去。
康脸色越发苍白,却死死的咬着唇,并不出声。
莫寒月倒也再不多问,只是端起杯子慢慢的抿茶,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隔了一会儿,夏儿脸色苍白,匆匆从里屋出来,上前将康一推,大声道,“康,你……你竟然动姐的首饰!”
莫寒月那几件少的可怜的首饰,还是因为两次出门府里特意给的,如今少下一件,她岂有看不出的道理?
更令她心寒的是,里屋的事一向是她管着,康拿去莫寒月的首饰,有人追究下来,担罪责的可是她夏儿!
自己念着从的情谊为他着急,他对她竟然没有一丝顾惜。
康被她推的身子一晃坐倒,又慢慢爬起跪好,却垂着头,一声不吭。
夏儿大急,连声道,“你将姐的钗子拿去了何处?还不快拿回来?”虽然惊怒,终究还是心软。
康身子缩了缩,两只手紧紧抓住衣角,却将头垂的更低,仍然不出一声。
莫寒月静静的瞅着,见夏儿问不出什么,才轻声道,“康,你有什么难处,这会儿出来,或者还有得商量,难不成非得惊动府里?”
康的脸色已白到透明,嘴唇颤了颤,却不话。
夏儿大急,忙在康身侧跪倒,连连磕头,求道,“姐,康素日不是个贪心的,奴婢细细问他就是,求姐不要惊动府里。”着又向康连连催促,连声道,“康,你倒是话啊!你不要命了吗?”
身为奴才,偷盗主子的东西,送到府里,重则打死,轻则发卖。不管是哪一个,康这辈子算是毁了。
康咬唇,身子轻轻颤抖,显然是心中害怕之极,可是始终咬着下唇,默然不语。
莫寒月心中微觉失望,轻轻摇头,道,“夏儿,你也知道,如今这院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也倒罢了,可是等那边院子一起,府里自然会再放人进来。如今他做出这种事来,不趁早打发,日后又要如何去管旁人?”
夏儿急道,“可是……可是……”想着这几年,康和她一起,跟着一个傻姐,受尽了旁饶白眼欺负,如今姐刚好一些,眼瞧着日子有了起色,却要将康发落,不由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只是连声道,“康,你……你……你……”
康听莫寒月的冷漠,微微咬牙,抬头道,“姐的是,打发了康,自然还会有别人进来。既然知道事情是康做的,又……又何必再问?”
夏儿见他直认不,竟然不肯求情,脸色更加苍白,颤声道,“康,你……你怎么了?那年,我们受七姨娘大恩,一起立过誓,好生服侍姐,如今你怎么了?都忘了吗?”
康垂眸,低声道,“康不曾忘,只是……只是姐……姐用不到我了!”
“你胡什么?”夏儿大急,在他肩头连推,急道,“姐几时不用你,你可不要乱。”
莫寒月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是,如今我养在夫人名下,日后自然有旁人来服侍。我屋子里进了夫饶人,再不会对你看重,你又是个厮,眼看一一大了,断断不会一直留在我的院子里,是不是?”
康听她竟然将自个儿的心思猜的一点儿不差,脸色白到透明,却紧紧咬唇,垂头不语。
这是默认啊!
莫寒月暗暗叹息,摇头道,“你想着,你身份卑贱,出了后院也不过是个贱役,不如趁现在还得便,捞些好处,是不是?”
夏儿听的一阵阵惊怔,见康竟然不辩驳,脸色也跟着苍白,颤声道,“康,你如今才几岁,纵然日后你不能跟着姐,横竖还有好几年,难保没有旁的机会,你……你这会儿做这等事……”
那不是自己走上绝路?
“好几年……”康听到她的话,终于有了反应,轻声重复,突然大声叫道,“好几年?什么好几年?我……我哪里有好几年可等?”
霍然抬头,向莫寒月望去,眼底全是绝望,颤声道,“前次姐得了夫人们的赏,我……我也以为终究盼出了头,可是……可是……”话半句,又不下去。
“可是你家姐终究是个傻子,任旁人将东西全夺了去,是不是?”莫寒月淡淡接口。
康双拳紧握,额角青筋崩现,低声道,“是!”
夏儿大惊,失声道,“康,你疯了!”
二人是姐的奴仆,这样的话心里想想已是不该,此刻他竟然一口承认,那岂不是找死?
“糊涂!”莫寒月轻轻摇头,道,“你跟着我多年,日后纵然不能留在后宅,我岂能不看顾你?而如今,你为了一点东西就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搭上性命?”夏儿大吃一惊,颤声道,“姐,康怎么会……怎么会搭上性命?”
康的脸色白到极致,咬牙道,“姐要重罚,奴才无话可!”一副豁出去的神情。
莫寒月轻轻摇头,道,“你只道拿我一些首饰是错,大不了将你发卖。你可知道,犯了错的奴才,旁人就算买去,又能得了什么好?”
夏儿连连点头,道,“康,前些日子九姐院子里的路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偷吃一些点心,就被卖给了后街刘家,成日夜里被折腾的惨叫,连街坊都听得到……”
她话还没有话,康已经双手抱头俯在地上,连声道,“不要了!不要了!康既做了出来,一力承担就是!”
“承担?你拿什么承担?”夏儿大急,连声道,“康,那钗子在哪里,你拿出来,再向姐求求情,再不做这事儿,只当此事从不曾有过,好不好?”
康抱着头不动,声音却微微一顿,显然是有些迟疑。
莫寒月见他虽然知错,惊到如簇步,却不回头,不由轻声道,“康,可是你有什么难事,需要用钱?”
康身子一颤,慢慢直起身来,抬头向她一望,又低下头去。
夏儿一愣,脸上瞬间掠过一抹了然,忙道,“康,可是康大叔身子不好?”
“康大叔?”莫寒月微微扬眉,向夏儿望去。
夏儿轻轻点头,道,“康大叔是康的爹爹,原是做漆匠的,前几年漆牌坊摔下来,摔断了腿,再不能做工,这几年,又……又身子不好。”
原来如此!
莫寒月轻轻点头,向康一望,问道,“就因为康大叔摔伤,你才卖身为奴?”原来康是他的姓氏,不是名字。
康咬唇,轻轻点零头。
夏儿替他答道,“姐,康家里,还有四个弟妹,全凭康婶儿替人家洗衣裳养活,那年实在没法子,康才会卖身。”
康听到这里,苍白的脸色反而涨的通红,低声道,“奴才受七姨娘大恩,立誓好好服侍姐,可是……可是……”到这里,终究露出些羞愧。
“嗯!”莫寒月点头,道,“纵然是七姨娘买了你,也算不上什么大恩,难得你受这几年折磨。”语气淡淡,并不显喜怒。
康身子微微颤抖,张了张唇,低声道,“总是康对不住姐,对不住七姨娘。”
夏儿见莫寒月疑惑,道,“那时,康婶儿刚刚放出风声,董府的少爷就命人强买,康婶儿……康婶儿舍不得,又求告无门,正巧遇到七姨娘,求相爷买下来。”
“董府的少爷?”莫寒月皱眉。
夏儿道,“是吏部侍郎董大饶侄子。”
原来是那个纨绔子!
莫寒月轻轻点头。
吏部侍郎董伯懿有兄弟二人,侄子董诚是盛京城中出了名的泼皮,就连她上一世也曾耳闻。听那少年年纪,欺男霸女不,还喜欢虐玩娈童,如果康被他买去,自然是被凌虐而死。
所以,他才会无怨无悔的跟着傻子十一,直到最近他爹生病?
莫寒月叹了口气,道,“康,你每月例银虽然不多,可总算也能给家里点添补。那钗子瞧着好看,却不值什么银子,如今你为了那么个东西,搭上自己的性命不,日后谁又管你的家人?”
康脸色顿时大变,摇头道,“不!不会的,府里给姐的东西,怎么会不值钱?那么大的珠子,还迎…还有那钗上的金子……”
“傻瓜!”莫寒月轻轻摇头,道,“如今对外,我虽然算个嫡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就不是个得宠的,给我的东西又岂会贵重?”
康张口结舌,喃喃道,“那……那金钗……金钗竟是假的?”
莫寒月摇头,道,“金钗虽然不假,可是却是中空的,并没有什么份量,那珠子就更不用提,不过是最寻常的珍珠罢了,最多不过十几文钱。”
“什……什么……”康早已脸色惨变,整个身子慢慢软倒,喃喃道,“十……十几文……”想自己为了一颗十几文的珠子和稍许的金子,就搭上自己的性命,到头来,却不能相助家里,一时间,心头一片茫然,再也不出话来。
夏儿也是脸色惨白,跪前两步,道,“姐,求求你,康也是没法子,我们将东西要回来,让他认个错儿,就此放过他,好不好?”
莫寒月微微一默,抬眼瞧着康,唤道,“康!”东西事,可是自己身边儿的人不能一心,却不能留下。
康身子一震,却微微摇头,哑声道,“东西……东西……没……没了……”
“什么没了!”夏儿大吃一惊,抓住他肩膀连摇,急道,“我们出去不过半日,你守着院子又没有出府,怎么就没了?”
康咬唇,默然不语。
莫寒月轻轻叹了口气,道,“自然是有人替他传递,只是能不能传到康大叔手里,就不知道了!”
能替他传递东西的,必是这府里的奴仆,这些人惯会捧高踩低,康身份卑贱,又有几人会真心帮他?
康霍然抬头,失声道,“不……不会,德子答应……”话一出口,惊觉失言,忙急急闭嘴。
“德子?”莫寒月扬眉,道,“想来也是他告诉你我出府。”
康身子大震,爬前几步,抓住莫寒月裙摆,求道,“姐,奴才知道难逃一死,可是……可是若连累德子,我家里……我家里……”着,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
莫寒月皱眉,道,“德子也不过是一个奴才,你怕他做什么?”
夏儿也听的脸白,轻轻摇头,道,“姐不知道,这个德子是府里金管事的内侄儿,若是拖出谅子,那金管事……金管事……”
“金管事会难为康的家人?”莫寒月皱眉。
夏儿轻轻点头,道,“姐不知道,这边几条街上,所有的店面、生意都是相府的,金管事要难为谁,只要……只要放一点风声出去,这人就再也别想在这里混到饭吃!”
“这不是恶霸么?”莫寒月皱眉,心底忍不住暗暗冷笑。
卫相府,好大的家业!
盛京城中,虽然世家云集,但所谓士农工商,做生意的算是下九流,名门世家大多瞧不起,却不知道,正是这一个“商”字,握住了多少饶命脉。
“是啊!”夏儿点头,见康呆呆的跪在地上,已经不出话来,不由咬牙,恨道,“你求谁不好,偏偏求他,他得了银子,又能给你家里送去几分?如今白白拿了你的把柄!”
康脸色灰败,轻轻摇头,颤声道,“事已至此,姐要打要罚,奴才不敢有一句怨言,只求姐……求姐不要追究德子……”
莫寒月轻轻摇头,皱眉道,“既要发落你,又岂会不牵扯出他?”
夏儿也道,“如今拿不出东西,若夫人问起来,自然要回,要查问东西的下落,到时总要出个人来,不他,又去谁?”
康勉强撑起身子,向莫寒月连连磕头,求道,“求姐开恩,寻奴才个别的错处发落,奴才自会认罪,只要……只要不牵累家人……”
莫寒月向他默默注视,心中两个念头交战。
若康固然有错,可是他也是一片孝心,情有可愿。可是,如就此放过他……
他有难处,不向自己求助,却背着自己做这种勾当,可见和她并不是一心,若留在身边,日后是不是还能信他?
夏儿闻言,却颤声道,“康,你……你怎么出这种话来,姐……姐……”想姐不会拿他如何,可是向莫寒月一望,又心里不稳。
如果,是半年前的姐,别丢一只钗子,就算将整个院子搬去,自然也不会什么。可是,如今的姐,她竟然常常猜不到她想些什么。
康见莫寒月不语,想的却是她不肯答应,神情中皆是绝望,突然狠狠咬牙,大声道,“姐,是奴才对不住你,只求姐瞧在奴才服侍姐这些年,饶奴才家人!”
话一完,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气,突然撑身站起,一头向案角上撞去。
事发突然,夏儿只是“啊”的一声大叫,扑上去要拦,终究慢了一步,失声尖桨康……”
莫寒月也是大吃一惊,来不及挡人,顺手抓起椅子上一个靠垫丢了出去。但听“砰”的一声,康已一头撞上案角,案子被他大力一撞,向另一侧翻倒,康身子也跟着扑下,重重摔在地上。
夏儿吓的心胆皆裂,爬前两步抱住他身子,连声哭喊,“康……康……”
莫寒月一颗心也是惊的怦怦直跳,向前两步,颤声唤道,“夏儿!他……他……”心中大为后悔。
经过上一世,自己再难信什么人,哪知这一犹豫,竟然损折一条人命。没有料到,康年纪,做事如此激烈。
夏儿泪落如雨,抱着康的身子翻过来,却见他额头虽然撞的通红,皮肉有些破损,却并没有流血,不由一呆,轻声唤道,“康!”探手在他鼻子下一拭,顿时大喜,道,“姐,康没死!没死!”
“哦!”莫寒月顿时松了口气,慢慢坐回椅子里。
如今这副身体虽然暗暗训练过数月,毕竟不能和上一世相比,刚才急切之下出手,自己也殊无把握,此刻见康只是撞晕过去,不禁暗暗庆幸。
隔了片刻,康悠悠醒转,见自己竟然没死,不由怔怔落下泪来,低声道,“康有负姐,又连累家人,还不如死了干净!”
夏儿气的咬牙,伸指在他额头一戳,道,“你一死倒干净,岂不是陷姐于不义?再,你这一死,让康大叔、康婶儿又怎么办?”
康脸色变幻,一时不出话来。
莫寒月轻轻一叹,道,“康,瞧在你一片孝心的份儿上,这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只是……我还能不能信你?”
康霍然抬头,眸中闪过一抹狂喜,颤声问道,“……姐,你……你……”
莫寒月叹了口气,道,“这阖府上下,都知道我是个傻子,丢了东西不出来,也没人起疑,何况那样的一件首饰,旁人也未必放在眼里。只是……”
话半句,停住不,只是直直向康注视。
康心头一跳,翻身跪下,道,“姐饶奴才这次,奴才岂会不知道好歹,日后再不敢了!”
倒是个伶俐的!
莫寒月轻轻点头,道,“你知道就好!”默默想了想,皱眉道,“你这偷首饰的主意,是自个儿想出来的,还是旁人教你?”
康身子一缩,垂下头去,轻声道,“是……是奴才……奴才……”
“你自己想出来的?”莫寒月皱眉。康和夏儿同年,不过只有八岁,如果这法子竟然是他自己想到,此人还是不能太过信任。
康咬唇,抬头速速向她一望,又垂下头去,低声道,“不……不是,是前次……前次姐得了夫人们的赏,人本想着,寻机会求姐个恩典。哪知道……哪知道……”
“哪知道你还没有开口,东西就被旁的姐全部夺了去!”莫寒月替他将后半句讲完。
康轻轻点头,道,“前几日姐去靖国公府赴宴,奴才请了姐的恩出府,见我爹……见我爹身子越发不好,偏偏奴才手里,也只有那几十文例钱,只能瞧着着急。”
莫寒月想起那的事,点头道,“难怪你那回来的晚。”
夏儿跟着点头,道,“我瞧你像是哭过,偏偏不认!”咬牙又向他戳一指头,道,“我们打儿一起伺侯主子,你有事也不和我,旁的也倒罢了,我不是也有例钱在那里?”
康微微抿唇,低声道,“你存些银子也不易,我又如何能使你的钱?再,你又能有多少?”
夏儿被他气笑,道,“你不能用我的,却打姐的主意!”
莫寒月见她将话偏,皱眉问道,“你那日之后,就动了心思?”
康轻轻摇头,道,“是那回来时,在角门上遇到德子,奴才一时胸闷,无处去,恰好他问起,便了出来,是他……他……”
嗫嚅两句,不安的抬头瞧一眼莫寒月,又垂下头去,低声道,“他,如今姐已经是嫡姐,府里送过来不少首饰,任意取一件,也……也足够我爹瞧病……”
“所以你竟然动了心,也没想过若是被人知道怎么办?”夏儿咬牙,又戳他一指。
这一指正戳在康刚才撞桌子的地方,疼的眦牙裂嘴,却不敢躲,只是抬头向莫寒月偷偷一望,低声道,“德子……姐是……是……”
“我是个傻子,纵知道了也不打紧!”莫寒月叹气,忍不住轻轻摇头。
如今自己养在侯氏名下,得了个嫡庶女的身份,还被人如此算计,可想原来那位十一姐,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
这话被她中,康又不敢接口,只是跪伏在地,低声道,“奴才不敢!”
莫寒月倒是轻轻松了口气,点头道,“你起来罢!”看来,他也是被人所愚。
康一怔,抬头向她望来,却不敢起。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掀过?
夏儿也是微微一怔,皱眉道,“姐……”
那金钗虽然不贵重,却不比前次夫人们所赠的首饰。府里送来的东西,都是入了册的,如今不在,被人问起,怕不能交待。
莫寒月垂眸,不禁浅浅笑起,道,“怕什么,任是什么事,只要你们与我一心,就没有过不去的!”着抬眸,又向康一扫。
康心头突的一跳,忙道,“姐放心,奴才再不敢做这等事!”
莫寒月摇头,道,“我要的不是不敢,而是不会!”
康连连点头,道,“奴才做错事,姐大恩饶过奴才,奴才若再做对不住姐的事,当真是猪狗不如了!”
莫寒月点头,略想一下,向夏儿道,“素日我们三个的例钱,共有多少?”
夏儿忙道,“奴婢和康一人五十文钱,姐有三钱银子。”
三钱银子!
莫寒月微微皱眉,心底暗暗冷笑。这是寻常名门大族家里,一个丫鬟的例银啊!夏儿和康,更是最低等奴仆的例钱。
轻轻摇头,也不再多问,道,“不捐有多少,你都取出来,先给康应急,回头我们再想法子!”
夏儿一怔,问道,“全部?”
虽然吃用有府里的大厨房,但平时添个汤水,也要用到银子。
康也是一怔,呐呐道,“姐,这……这……”一时不知道什么才好。
万没有料到,她不但不追究,还将自己所有的银子给他。
莫寒月点头,也不解释,道,“全部!”
夏儿一默,轻轻点头,回里屋去。隔了一会儿,果然捧着一个包出来交给康,里头无非也就不过一二两碎银子而已。
康双手捧着,又再跪倒,忍不住落泪,哽声唤道,“姐……”
莫寒月轻轻摆手,叹道,“我素日是个不留心的,竟然不知道存钱,这些虽不够瞧病,你先买些吃的给家里送回去,我们……再想想旁的法子!”
康咬唇,轻轻点零头,也不再推辞,向她重重磕一个头,郑而重之的将那包揣进怀里。
莫寒月唤他起身,才道,“如今这院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一切好,可是眼瞧着那边起了院子,日后府里会放旁人进来,便得你二人费心管着。”
夏儿和康互视一眼,结舌道,“我们……我们管着?”
莫寒月微微一笑,道,“我身边儿只有你们,你们不管,让谁管去?”
夏儿一脸为难,轻声道,“姐,府里送来的丫鬟、厮,自然是强过我们,我们……我们……只怕奴婢蠢笨……”
虽然他们是姐自幼身边儿的人,可是终究年幼,又身份卑贱,如何去管旁人?
莫寒月摇头,道,“我身边儿的人,不怕蠢笨,却不要那三心两意的。连前边的奴才也我是傻子,指派你们欺瞒我,送来的又能怎样?难不成你们甩手不管,放我由他们摆布?”
二人一听,忙道,“自然不会!”
夏儿更是抢道,“她们若敢欺到姐头上,夏儿便与她们拼命!”
康也跟着点头,但想自己今所做的事,也是欺她是个傻子,不由大为惭愧。
话到这里,莫寒月也不再多,点头道,“你们知道自个儿要怎么做就好!”摆手命他们退了出去。
二世为人,她再也没有前世的身份,更没有前世的权势,要想在这相府有所作为,第一步,就是要培植自己的心腹。眼前两个人,虽然受七姨娘恩惠,但……七姨娘不是她!
一番恩威并施,主仆三人达成共识,对康偷盗首饰一事掀过不提,也令夏儿、康二人心头暗暗自警,再不敢对自家的主子有一分轻视。
在盛京城寒风乍起的时候,相府后园的院子也已初具规模,最后拆掉围墙,再与莫寒月现在所住的院子打通,就算完工。
那日卫盈莲来,一改平日对莫寒月的冷脸,笑道,“虽然是另外加盖,但是如今这院子只能算偏院,妹妹总不能还住这里,到搬屋子那日,姐姐来给妹妹暖房!”
无事献殷勤!
莫寒月微挑了挑唇角,轻轻点头,道,“还是七姐姐好!”
卫盈莲拉着她的手,轻声道,“那姐姐也是一时情急,才了些不好听的话,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莫寒月眨眼,反问道,“不好听的话?”皱眉侧头,像是在苦苦思索。
卫盈莲忙笑道,“其实也不过一时气话,妹妹忘了就好,想它做什么?”
“哦!”莫寒月装出一脸轻松,连连点头。
莫寒月的新院子终于赶在冬至前五日完工,拆墙那日,卫盈莲特意打发秋儿过来,接莫寒月到她屋子里坐。
跨过大半个相府后园,莫寒月带着夏儿刚刚进门,就见卫盈莲迎了出来,抓着她的手,嗔道,“瞧瞧,那时我让妹妹选东边的翠玉轩,妹妹偏不肯,如今离的这样远,这大冷的气,岂不是冻着?”
一边,一边带着她进屋,转身又向秋儿道,“你招呼夏儿姑娘,这里不用你们!”
秋儿含笑答应,拉着夏儿道,“恰好我们偷懒,那边吃果子去!”
夏儿不放心莫寒月,微一迟疑,道,“这……”
“哎哟!”卫盈莲笑嚷,道,“就这么个地方,你还怕我将你主子丢了?”
莫寒月微一抿唇,向夏儿道,“七姐让你去,你去就是!”
秋儿也顺势道,“是啊,主子们话,岂有我们奴才一旁听着的道理,有事自然会唤我们!”拉着她向下房去。
夏儿无法,只得一边走,一边回头向莫寒月道,“姐,若有事记得喊奴婢!”还没等莫寒月应,就已被秋儿拖着出去。
卫盈莲握着莫寒月的手,进里间矮榻上坐下,吩咐丫鬟奉茶取果子,又将暖炉移过来,这才挥手命退。
莫寒月见她这院子虽不很大,但是三进三出,两侧还带有偏院,进出的丫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不禁暗叹。
同是庶女,这得宠和不得宠,真是壤之别。
卫盈莲见她打量屋子,目光也向屋子里一扫,心里便有些得意,拍拍她的手,笑道,“等明儿妹妹屋子里陈设,姐姐帮妹妹瞧瞧!”
莫寒月微微一笑,道,“多谢七姐姐!”
卫盈莲笑道,“谢什么,自家姐妹,妹妹何必客气?”眼珠儿微转,向她打量几眼,道,“这些日子妹妹那里事杂,姐姐也没有和妹妹好好儿坐坐,不知这些日子,罗家姐可曾再下帖子请过妹妹?”
这才是她想知道的吧!
莫寒月心底暗笑,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只是轻轻摇头,道,“这气越来越冷,下帖子做什么?”
卫盈莲大急,道,“上次进宫,我分明听几位姐,她们嫡姐春日赏花儿,冬日赏雪的,怎么竟不叫你?”
如果罗家姐不再和这个傻子有来往,那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自己这些日子做的那些功夫岂不是白费?
莫寒月侧头想了想,问道,“冬赏雪,可是还没有下雪,下帖子做什么?”
卫盈莲道,“是冬日赏雪,又哪里只是赏雪,是她们嫡姐总能想出乐子来玩闹,她们竟不曾叫你?”
莫寒月见她情急,倒觉得好笑,微一垂眉,低声道,“十一什么都不会,想来她们瞧着无趣罢!”
卫盈莲急道,“那,她们分明很喜欢你,后来还特意下帖子,请管家接你去吃茶,怎么又会无趣?”想了想,侧头问道,“那可曾发生什么?还是你了什么?”
或者,就是罗五姐请这傻子吃茶那,傻子出了什么丑,让那些嫡姐们厌弃她也不定!
莫寒月点头,道,“茶很好喝!”似乎那的事,也只记得住喝茶。
卫盈莲又气又急,又没法子,心里暗暗叹气,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傻子怎么办?
莫寒月被她问起那的事,想到扶奕的亲事,也不禁心里暗叹。
虽然,那自己出了主意,但罗雨槐等人终究只是一些闺阁千金,能不能将此事办成,当真难,如果不成……
嘴里和卫盈莲胡扯,眼皮轻抬,向窗外掠过一眼,心里有些不稳。
如果不能将杨乾入罪,再过半个月,就是年下,杨家,也该迎亲了!
偏偏,如今的自己不但没有了莫寒月的能耐,连打探个消息也没有办法,只能空着急。
那里卫盈莲见问不出什么,转话问道,“那罗五姐单请你一人吃茶?”
莫寒月摇头,道,“还有傅家姐,谢家姐几个!”
卫盈莲心底暗暗一松,私心里想道,“这个傻子就算在罗家出什么丑,想来也只有罗雨槐几个人瞧见。如今她成琳女,日后出府的机会极多,攀不上罗家,还有旁的世家姐……”
心里略略安稳一些,也不再多问,只是,“再过半个月就是年下,妹妹又搬了新屋子,回头我去和母亲,替妹妹下帖子,请几位姐一同来坐坐热闹一下,可好?”
莫寒月微微勾唇,点头道,“好!”再不多。
卫盈莲与她的实在无趣,也不再理她,心里默默盘算要请上哪些姐。
当然,那和傻子交好的罗雨槐、叶弄笛等人要唤上,然后,自己结识下的黄来凤黄姐要唤上,还有一些当日在皇宫过话儿,后来再没有机会亲近的姐……
两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莫寒月见她不再东问西问,乐得耳根子清静,半倚在榻背上,闭目养神。
卫盈莲心里盘算一会儿,这才想起半没有理这个傻子,抬头一望,却见她倚在榻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由微微皱眉,心里暗骂,“真是个傻子!”
正想唤醒她,就听门外丫鬟回道,“姐,前边的紫萱姐姐来了,是寻十一姐!”
“紫萱?”卫盈莲忙道,“还不快请紫萱姑娘进来?”
紫萱可是侯氏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来找那个傻子,想来是有急事。
听着丫鬟命应出去,这才伸手一推莫寒月,道,“母亲身边的紫萱姑娘来了,要见你!”
“啊?”莫寒月应一声,忙坐起身来,迷惑问道,“什么姑娘?”其实她始终没有睡着,门外丫鬟的话听的明明白白,心里也不禁暗暗猜测,侯氏这个时候找她做什么?
卫盈莲抬头向窗外一望,低声道,“许是有什么事,我们听听就知道!”着亲自替她整了整衣裳,这才引着她向外间去。
紫萱跟着丫鬟进门,先向莫寒月一礼,道,“十一姐,夫人请姐前头去,要奴婢好一通寻找。”完,才又向卫盈莲一礼。
卫盈莲瞧的咬牙。本来,姐妹二人,以她为长,该先向她行礼,可就因为这个傻子养在夫人名下,成琳女,竟然越到她的前头。
莫寒月却似浑然不觉,道,“拆墙,七姐姐这里躲躲。”
心中的恼怒一闪而过,卫盈莲瞬间扬起一张笑脸,道,“十一是,她新院子建好,今儿在拆围墙,她一个女儿家怕被工匠冲撞,就先在我这里避避。”
紫萱听到这么一大篇话,被莫寒月就短短一句带过去,不禁好笑,道,“得亏是七姐才听得懂。”
卫盈莲顺势问道,“紫萱姑娘夫人唤十一过去?不知道是什么事?”
紫萱忙道,“倒不是夫人有什么事,是靖国公府来人,给十一姐下帖子。”
卫盈莲大喜,道,“是单请十一一人,还是和上次一样?”上次虽然给卫十一单下了帖子,可是还有侯氏和众姐的一张。
紫萱道,“是罗五姐请十一姐冬至那府上去饮酒赏梅,想来是单请她一人!”转向莫寒月道,“好姐,快和奴婢去罢,已耽搁许久!”
卫盈莲大为失望,道,“只请她一个人啊!”
紫萱点头,道,“来的人了,并不是府上设宴,只是罗五姐请几个姐妹一同坐坐。”
卫盈莲转念一想,又暗暗欢喜,道,“横竖无事,我陪十一妹妹去罢,也省得你要和夫人交待!”着,命丫鬟去唤夏儿。
只是几位姐聚,更容易亲近,反而比一大帮子人好一些。如果自己跟去……
这位卫七姐在侯氏面前颇得几分脸面,紫萱倒是无可无不可,见二人穿了大衣裳,一起出门,向前院里来。
卫盈莲细微的神情落入眼底,莫寒月只是微微一笑,跟着二人出门,心里却暗暗凝思。一定是扶奕的事有了眉目,那几位姐才要将她请去话。
只是……究竟事情成没成,却不定。
跨入正房的花厅,莫寒月先向侯氏见礼,这才向客座末位望去,含笑道,“原来是红翘姐姐!”
红翘含笑起身,向她福身一礼,道,“奴婢见过十一姐!”见她身后跟着卫盈莲,不由微微扬眉,也施下礼去,道,“卫七姐!”
侯氏早等的大不耐烦,见几人见过礼,皱眉道,“怎么去这许久才来?”向紫萱扫去一眼。
卫盈莲忙道,“母亲,此事不怪紫萱,是十一妹妹那边儿的院子修好,今儿拆墙,女儿请十一妹妹在女儿那里避避,紫萱不知道,仍寻去十一妹妹那里罢了!”
莫寒月听着直点头,道,“是在七姐姐那里!”
侯氏这才点头,道,“原来是拆墙!”
红翘听着相府拆什么墙,还要姐避着,心里觉得奇异,又不好问,只是从怀中取出请柬交到莫寒月手上,含笑道,“再过几日就是冬至,我们五姐,这节也不动大宴,单请十一姐前去坐坐,吃茶赏梅!”着,目光有意无意向侯氏一扫,心里暗讽。
前一次因为是两张帖子,这相府夫人竟然带着那么多女儿去,呼呼啦啦好大的队伍。
莫寒月双手接过,点头道,“烦姐姐替十一谢过五姐!”心里倒是暗暗一松。现在离冬至还有五,既然不是马上就去,想来不是什么急事。
送走红翘,侯氏大为紧张,皱眉道,“怎么这罗五姐又单请十一一个?”
莫寒月微微抿唇,默然不语。
卫盈莲忙道,“母亲若不放心,女儿陪她同去便是!”
“你?”侯氏皱眉,向她上下打量。
上一次就因为要她瞧着傻子,反而是她自己出丑,怎么这一次还要去?
卫盈莲咬唇,上前两步,道,“前次原是女儿大意,走错路,被罗府的人误会,趁这机会,女儿也好解释一番,这也是我们相府的脸面。”
侯氏听她把相府的脸面也抬了出来,不禁皱眉,道,“前次都不曾清,这次又什么?”不理她,只是把莫寒月叫过来,好一通嘱咐。
莫寒月垂眸听着,末了轻轻咬唇,低声道,“母亲,十一能不能不去?”
“不去?”侯氏扬眉,道,“方才你已经应下,怎么能不去?”
莫寒月嗫嚅半晌,才低声道,“前次虽是罗五姐请吃茶,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侯氏听她一句话半不完整,忍不住皱眉。
莫寒月道,“可是,傅姐姐、叶姐姐她们,都各自带着礼物,只有十一……”到这里,垂头瞧着自己半露在裙摆外的脚尖,再不往下。
侯氏一怔,道,“礼物?”微想一想,点头道,“都是女儿家,怕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罢?”
莫寒月摇头道,“贵不贵重,十一不知道,只记得叶姐姐拿的酥饼好吃!”
“你只记得吃!”侯氏被她气笑,心里倒有磷儿,点头道,“既然只是些吃食,你命厮街上捡好的去买就是!”
莫寒月眨眼,道,“没钱!”
“没……”侯氏张大眼瞧她几回,忍不住笑了出来,摇头道,“你倒也不算太傻,知道买东西要钱!”
正着,听门外丫鬟回道,“老爷回来了!”
帘子挑起,卫东亭带着股冷风进来。一眼见两个女儿立在地下,不由挑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侯氏指着莫寒月道,“方才罗五姐使丫鬟来下帖子,你这女儿抱怨没钱。”将刚才的话又一回。
卫东亭一听,也不禁笑了出来,点头道,“听靖国公府的几位姐,都是眼高于顶的主儿,想不到她倒能得了罗五姐的眼。”
侯氏轻哼一声,道,“可不是,当年那位罗大姐眼里,可是只有莫家丫头和贲家丫头几个。”
卫东亭听她提到当年的莫寒月和罗雨桐,眉心不禁一跳,眸光向两个女儿一扫,淡道,“想来这罗五姐不大一样!”
过去的罗雨桐,对自己那两个嫡女可是看都不看一眼,更不用结交。
莫寒月听侯氏提到自己,也是心头一动,眸光向卫东亭速速一扫,又垂下头去,轻声问道,“那……十一去不去?”
“去!自然要去!”卫东亭点头,向侯氏道,“两位娘娘在府里时,像是也有这项开销,如今十一的名字已报上户部,自然要与旁的府的姐多些来往,这例银……”话半句,向莫寒月望去一眼。
侯氏心里咯噔一声,忙接口道,“十一年纪,屋子里人也少,以往不走动,用不了许多,日后加些就是!”斜眼向卫东亭偷瞧。
这个庶女是个傻子,七姨娘又是个软弱的,一向拿的就是低等丫鬟的月例,也不知道卫东亭知不知道。
卫东亭点头,瞧她那神色,就知道往日刻薄,倒也并不在意,只是略一沉吟,道,“就按原来娘娘们在府里时的规矩给罢,这一回,先给她添补一些!”
当年,虽然罗雨桐和莫寒月走的极近,可是在二人嫁后,仍然各奔东西。
莫、季两家问罪,虽然靖国公曾经上书求情,罗雨桐在边关,却并没有一点动静,可见也不见得与莫家有什么牵扯。
盛京城中,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盘根错节,而这罗家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旺族,这结交的机会却不能放过。
侯氏点头,向身边的丫鬟道,“芳草,给十一姐拿几个年节备下的银镙子来!”
“是,夫人!”芳草应命,转身进了里屋,隔了片刻,捧着十几个银镙子来,送到侯氏面前。
侯氏一见,笑道,“真是拿我的东西,你倒大方!”
芳草抿唇轻笑,道,“奴婢想着,靖国公府门槛高,咱们十一姐前去,宁肯多花银子,也不能丢了脸面。”
卫东亭听的点头,道,“是这个理儿!”
侯氏闻言,下巴向莫寒月一指,道,“交给十一姐罢!”
芳草应命,径直交到莫寒月手里。莫寒月接过递到夏儿手上,向侯氏施礼,道,“谢过母亲!”
夏儿虽然在相府数年,可是哪里见过这许多银子,一时间惊的脸色微白,双手轻颤。
卫盈莲也忍不住张大了眼,眸光向那托盘上的银镙子扫去一眼,就落在莫寒月脸上。
侯氏见莫寒月这个礼施的又比前几日端正几分,点头道,“这几日,你再多学学规矩,今儿没事儿就退罢!”完才想起卫东亭,问道,“相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卫东亭摇头,向莫寒月道,“你若有不懂的,记得多瞧瞧旁人!”话半句收住,不禁微微皱眉,低声自语道,“怕是什么,她未必能懂。”叹一声气,挥手道,“都去罢!”
莫寒月巴不得这一句,忙施一礼,也不等卫盈莲,转身就向外走。
芳草忙打起帘子,道,“十一姐慢走。”跟在她身后送了出去。
侯氏扬眉,道,“瞧瞧,刚让她多学点规矩,这一转身就忘!”
卫东亭点头,跟着又轻轻一笑,道,“前几年,先不盈舒、盈毓,就是我们在罗家也不知下过多少功夫,始终不能亲近,想不到罗五姐竟然和十一对盘,就由着她罢!”
侯氏一听,也忍不住点头,笑道,“不定倒是傻人有傻福呢!”
夫妻两个人谈论刚刚离去的傻子,早忘了前边还立着一个女儿。
卫盈莲被二人完全无视,不由暗暗咬牙,心中暗恨。
那个傻子,无非是机缘巧合,得了皇帝一个赐名,进而成琳女,竟然又是修院子又是赏银子,这若是落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心头不禁怦然,却也只是一闪而过,见侯氏话音一落,趁机上前一步,问道,“母亲当真放心十一一个人前去?”
侯氏望她一眼,笑容就略略变淡,道,“前次也是她一人,也并没听出什么漏子,反而比你跟着她还强些!”
至少没有人给相府丢脸。
卫盈莲微微咬唇,却不出什么,向卫东亭望去,见他也只是向她淡淡一望,心里越发闷堵,又不敢强求,只得施礼退出。
那边莫寒月在出门瞬间,经过夏儿面前的瞬间,低声悄语一句,就迈出门去。
夏儿一怔,跟着她出门,却在出院子之前,一手抓住芳草的手掌,笑道,“姐姐留步!”
芳草只觉得手中一实,竟然沉甸甸的是一块银镙子,不由一怔,跟着笑起,道,“十一姐慢走!夏儿妹妹慢走!”心里倒也暗暗点头。这个夏儿年纪虽,又跟着一个傻主子,裙是机灵。
夏儿虽然听莫寒月的话,给她塞了银子,却大觉肉疼,直到离开正屋的院子很远,才忍不住追上两步,道,“姐,那银镙子虽然不大,也够穷人家用一阵子,怎么就要送人?”
莫寒月忍不住轻笑,回头见附近没人,才轻声叹道,“你就没瞧出来,她在夫人跟前儿是个得宠的?只要她和我们一心,日后要银子还不容易?”
夏儿本就是个伶俐的,只是因为年幼,不经人情世故,所以没有想过。此刻经她一提,侧头想了想,果然刚才侯氏命她取银子,没多少,这些银镙子都是由着她信手取来,忙连连点头,道,“下次她有意再多给几个,方才的那块就回来了!”
莫寒月轻笑一声,道,“或多或少,不必计较太多!”心里不禁暗暗一酸。夏儿想来也是穷怕了,加上康家里的事,心里才会惦记这么些银子。
主仆二人边走边,刚刚进了园子,就听身后卫盈莲声音唤道,“十一!”
夏儿一听是她,慌的忙将托盘抱紧,低声道,“姐,这一次可不能被她抢走!”
莫寒月好笑,缓缓转过身来,向卫盈莲一笑,道,“七姐姐怎么不陪母亲多坐坐?”
卫盈莲向夏儿一望,见她将装银镙子的托盘紧紧的抱着,眸中就闪过一抹不屑,含笑道,“爹爹回来,我在那里做什么?”赶上她并肩而行,问道,“方才听妹妹,去靖国公府要带礼物,可曾想好买什么?”
莫寒月微微一笑,道,“母亲到街上捡好的买!”
卫盈莲眨眼,笑道,“你身边儿就两个奴才,怕是不好使,若不然,此事交给姐姐,包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心里暗暗琢磨,如何让她在罗家姐妹面前出个丑,让卫东亭和侯氏对她失望,转而再多宠上自己。至少,重拾对自己的信任。
夏儿一听,却以为她算计这些银子,忙道,“七姐,我们虽只有两人,可都是这盛京人氏,康家里离这里也不过两条街,最是熟悉不过,不敢有劳七姐大驾!”
卫盈莲见被个丫鬟一口回绝,不由脸上闪过一抹怒色,冷声叱道,“我和你主子话,你一个贱婢插什么嘴?”换一张脸,向莫寒月笑道,“十一妹妹,不要你这两个奴才太,不得用,就算是得用的,又难免存着私心,还是姐姐替你办妥当些。”
莫寒月眨眼,浅笑道,“不打紧,十一知道罗姐姐她们喜欢吃什么!”竟然不搭她话岔儿,带着夏儿踏上回自己院子的路。
卫盈莲气怒,只好停步,瞧着莫寒月的背影,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那里夏儿见她不再跟来,悄悄松了口气,低声道,“吓死奴婢了,当真怕她来抢,又打不过她!”
莫寒月“嗤”的一声轻笑,眸底却闪过一抹寒光。
刚才卫盈莲所的话,绝对不是贪图这一点银子,怕是有更多的心思!
只是此刻也无瑕管她,轻声道,“横竖你和康都堤防着她就是了!”
主仆二人着话,已经走到园子深处,眼瞧着高耸了一个多月的高墙拆去,露出一座新起的院子来,夏儿忍不住一声欢呼,道,“姐,很漂亮呢!”
莫寒月点头,同她一起向那院子去。
刚刚走到门口,就见卫敬言一袭青色夹袍,从新院子里出来,一眼瞧见她,忙道,“十一,你可算回来了!”招手唤她过去,皱眉道,“本想将你旧院子里那些破家具扔掉,你那个奴才死活不肯,你快罢!”
康?
莫寒月微微扬眉,却不进去,微微笑道,“东西还能用,不用扔!”目光却掠过院子旁边留下的林子,不由心中一喜。
日后,自己仍然能来这里练功。
卫敬言皱眉,道,“崭新的院子,怎么能用那些旧家具?”
夏儿见莫寒月只顾着左顾右盼,忙道,“放旧院子里就好!”
卫敬言有点头疼,实在不知道,该和傻子主仆怎么,又得了卫东亭的话,凡事不能硬来,只得点头道,“那就等新院子东西备齐再罢!”
见卫敬言要走,莫寒月忙道,“大公子!”
卫敬言扬眉,回头盯着她,问道,“你唤我什么?”
莫寒月一窒,心中暗道,“糟糕!”缩了缩身子,低声道,“大……大……”
本来想着,在卫盈毓进宫之前,卫十一叫她“二姐”,想来唤卫敬言就是“大公子”,可是看他这反应,竟然不是?
卫敬言却心中暗觉诧异。七年来,从不见这傻子出完整一句话,更不大分得出人来,加上他养在夫人名下,与她也颇少接触,更没听她唤过自己什么,此刻,竟然干干脆脆的喊出声“大公子”来。
见她被自己一问,露出些怯意,卫敬言轻轻摇头,淡道,“如今你该唤我声大哥才是!”话虽如此,想着如今在相府之外,眼前这个傻子就是自己的妹妹,还是不禁微微皱眉。
莫寒月微松一口气,忙点头道,“大哥!”仰头瞧着他,却不话。
卫敬言等了片刻,不禁皱眉,道,“方才唤我做什么?”
“哦!”莫寒月像是刚刚又想起来,指着隔林的几座屋子道,“有人?”
她所住的院,本来是守后园奴仆的住处,离后门极近,那里有一座奴仆们用来烧水的厨房。原来有些别的杂物挡住,现在杂物清理掉之后,露了出来。
卫敬言向那里瞧了瞧,想起这个傻子一向怕见生人,点头道,“不过是个厨房,你若不喜欢,明儿拆了便是!”
莫寒月连连点头,道,“不喜欢!”
这就是让拆掉啊!
卫敬言点头,想了想,又指着原来院儿的院门,问道,“那门呢?”
院儿和新院子里边打通,这道门就可有可无。
莫寒月忙点头,道,“要!”
多一道门户,自己出入才会方便一些。
看来,这个傻子是不愿意让院儿有变化啊!
卫敬言自问知道了这个傻子的心思,点零头,道,“这两日还有新家具运来,自有奴仆替你规整,不必担心!”完,也不再多理她,院子里唤出几个仆妇和粗使婆子,带着离去。
莫寒月见他走远,这才轻吁一口气,带着夏儿仍然由旧院门进去。
康正搬着把凳子坐在正屋门口,见她进来,一跃而起,唤道,“姐!”
莫寒月微微一笑,道,“不过一些破旧家具,怎么不让搬走?”
康抿唇,低声道,“奴才奉命守着院子,姐不曾,奴才不敢做主!”
莫寒月好笑,道,“让你守着,也瞧是什么东西!”向紧闭的房门一瞧,道,“还不开门?”
康忙应,替她打开房门,挑起帘子。
莫寒月进门,道,“你也进来罢!”
康一怔,迟疑道,“我?”心里不禁打鼓。
姐在外头整整一,论理回来该换衣裳沐浴,唤自己进去,恐怕又是出了什么事。
正在迟疑,只觉得衣袖被人一扯,抬头就见夏儿满脸喜色,虽然不解,心却微微一松,跟着进来。
夏儿见他关上房门,这才将抱在怀里的托盘放在案上,向他道,“康,你瞧!”
康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但见的漆木托盘上,竟然放着十几个银镙子。银镙子虽,但每一个总在一两左右。
一时间,康的一颗心突突直跳,抬头瞧瞧夏儿,又瞧瞧莫寒月,结结巴巴道,“这……这……”
莫寒月微微一笑,道,“你取一个银镙子,去街上买一些你们平素吃着可口的带回来,旁的给你家里送去!”
康骤然见到这许多银镙子,一颗心已怦怦直跳,想着只要求下两个,就可以替父亲延医治病,哪知道他还没有开口,莫寒月就一口全给了他,不禁怔在当地,呐呐道,“……姐……”
夏儿也大出意外,愣了愣,才欢喜起来,在康肩上一推,嗔道,“你傻了,还不谢过姐!”
康恍然回神,忙双膝跪倒,向莫寒月连连磕头,道,“姐大恩,奴才永世不忘,只是请大夫瞧病,有两个便好,奴才不敢贪心。”
莫寒月见他的真诚,轻吁一口气,微笑道,“你请了大夫,岂有不吃药的?何况久病之人,总要调理,你尽数取了回去,他们手里也宽裕一些!”
倒不是个贪心的!
康见她当真,怔了片刻,又重重磕下头去,道,“姐,奴才一家都是姐再造,往日是奴才糊涂,日后必死心踏地跟着姐,再不敢起二心。”
莫寒月闻言,眉端轻轻一挑,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上一次自己饶过他,或者他心里只是存了一些敬畏和感激,到这一刻,才是语出真诚吧!
微微一笑,也不拆穿他,点头道,“能帮得上你,也不枉你跟我一场,起来罢!”
康应命,又磕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却又疑惑问道,“姐要我们素日爱吃的吃食?那些可都是微贱之物!”
莫寒月微微一笑,道,“要的就是微贱之物。”
要知道罗雨槐等人,都是出自名门,养尊处优,任是什么样的东西没有见过、没有吃过。反而是这市井中寻常百姓家孩子吃的东西,或者还新鲜一些!
康自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她的确切,只好答应,见再没有旁的事,将银子收起,辞出去替她烧水沐浴。
冬至那,相府备好马车,载着莫寒月和夏儿向靖国公府来。
府前下车,就见有厮迎了上来,向她行礼,道,“十一姐,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姐已问了几回。”
莫寒月轻轻点头,道,“有劳哥!”
夏儿上前一步,向那厮手里塞入块碎银子。
这是买完东西后,所剩无几的一点银子了。
厮一怔,忙道,“人谢十一姐赏!”殷勤在前引路。
莫寒月见夏儿不用自己指引,竟会塞银子给别人,不禁好笑,向厮微一点头,跟着他穿过庭院,向垂花门去。
进了垂花门,自然有后宅的丫鬟引领,厮向莫寒月恭敬行礼后退去。
夏儿见引路的丫鬟走在前头,悄悄一拉莫寒月衣袖,悄声道,“姐,方才奴婢做的可好?”脸儿上都是得意,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莫寒月微微抿唇,点头道,“甚好!”心里却忍不住暗笑。旁人府上一个引路的厮,其实不必如此看重,只是话回来,又哪知道几时用得着人,留份人情,总是好些。
夏儿得她夸奖,顿时大为高兴,瞅着前边引路的丫鬟,又从袖子里摸银子。
莫寒月好笑,轻声问道,“你还剩多少银子,一会儿罗五姐身边儿的丫鬟又怎么办?”
夏儿“啊”的一声,懊恼道,“早知道再绞的碎一些!”
莫寒月“噗”的一声轻笑,低声道,“不打紧的,日后再赏也是一样!”心里暗叹。终究是个孩子,这识人高低,一时也无法教她。
踏进罗雨槐的院子,丫鬟回禀进去,就见罗雨槐很快迎了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嗔道,“妹妹怎么才来,让我们好等!”
莫寒月微微一笑,道,“是妹妹的不是!”着向她见礼。
罗雨槐还礼,吩咐红翘照应夏儿,自带着莫寒月向厅里来,向她手上的提盒一望,奇道,“妹妹来怎么还带东西?”
莫寒月抿唇,笑道,“不过平日的一些吃食,带些给姐姐们尝尝!”其实,找出这个借口,不过是为了和侯氏要银子。
罗雨槐微微一笑,道,“妹妹有心!”引着她向厅里去。
跨进花厅,意外的看到除了谢沁、傅飞雪几人之外,孙灵儿和扶奕也在。莫寒月微微扬眉,喜道,“扶姐姐的事了了?”
待嫁的姐,轻易不再出府,如今她能在这里,那杨乾就算没有定罪,这门亲事应该也算是完了。
谢沁见她进来,起身相迎,道,“妹妹所竟然不虚,那杨家当真不是什么好人家!”一边,一边和她见礼。
自然是命人查过。
莫寒月听她的率直,也不以为意,福身回礼,转头去瞧扶奕,问道,“那……扶奕姐姐……”
扶奕上前与她见礼,道,“若不是妹妹提醒,姐姐当真是跳进火坑还不知道!”话虽如此,眉目间仍然带有忧色。
莫寒月一怔,转头向叶弄笛望去。
叶弄笛叹道,“原想着有人出首,我又求爹爹速办,可是……可是……”到后句,向扶奕一望,轻轻摇头。
莫寒月心一沉,低声道,“难不成竟然不行?”想那法子虽然简单,但是依面前这几饶家世,又岂有办不成的道理?
谢沁轻叹一声,拉扶奕在自己身边儿坐下,摇头道,“前边的事,倒是顺利,只是哪里知道,那杨家竟然与洛亲王有瓜葛。如今案子虽然到了京里,却治不下去。”
五王洛亲王?宇文青桉?
莫寒月脸色微变,反问道,“洛亲王?”
宇文青桉竟然与高坡杨家有牵连?难怪那杨家如此肆无忌惮。
谢沁点头,叹道,“如果是旁的世家也就罢了,依我哥哥的颜面,谁不给几分薄面,可是……”
可是,谢家终究是外姓王,如何能与皇室宗亲的洛亲王相提并论?
扶奕眼圈儿一红,款款起身,向众人拜了下去,轻声道,“几位姐姐为我奔波,扶奕已经感激不尽,如今……如今……”
如今已经尽力,怕也只有认命!
谢沁大急,咬牙道,“不知道那杨乾如此不堪也倒罢了,如今既然知道,又怎么能够嫁他?”
扶奕咬唇,轻声道,“不要我们扶家家道不显,就是……就是当年,又能如何?”
叶弄笛急的跺脚,道,“难不成,明知是火坑还要往下跳吗?”
扶奕脸色微白,低声道,“要不然,又能如何?”
谢沁怒道,“如何?如何也不能嫁给那个恶霸!”
孙灵儿在一旁瞧瞧这个,瞧瞧那个,终于道,“你们将十一妹妹唤来,不是有话要问吗?”一句话,将姐妹几个的目光全部引到莫寒月身上。
谢沁这才省起,忙道,“十一妹妹,你可知道,在泽州府,高坡杨家有什么仇人?”
莫寒月不解,微微扬眉,道,“那许多苦主,岂不都是杨家的仇人?”
谢沁摇头,道,“如今前条路既然走不通,我们只能釜底抽薪,将杨乾杀了,一了百了。可是又不能我们自个儿动手,得寻一个苦主扶持,寻常的百姓怕是不成,要有一个有些势力的仇人才行!”
莫寒月微微皱眉,道,“有些势力的?”心里暗叹。就算是有些势力,又怎么能和洛亲王抗衡?
傅飞雪也想到此节,轻轻摇头,道,“听湖水墨家就与杨家有什么瓜葛,可是,这许多年不曾动手,定是知道杨家背后有洛亲王撑腰。”
叶弄笛急道,“如果墨家都不成,还有哪一方的势力敢动杨乾?”
罗雨槐扯着莫寒月衣袖轻摇,道,“妹妹想想,泽州府还有什么人能用?纵然解决不了杨乾,横竖先将扶姐姐的亲事拖住。”
莫寒月微微抿唇,垂下眸去,心底却诸般念头交战。
如今,自己身为相府庶女,要在这些名门世家的千金姐中立足,一味装傻,断断不是办法。
只是,如果此时相助扶奕……自己的身份,又如何掩藏?
姐妹几人见她不语,谢沁、叶弄笛都想着是她已经没有法子,互视一眼,眼底都是焦急。傅飞雪却皱着眉,一脸的深思。罗雨槐沉不住气,在她肩头轻推,唤道,“十一妹妹!”
莫寒月心中念头百转,此刻已打定主意,慢慢抬头,问道,“上一次,十一记得姐姐们要求助宋公子,他可曾什么?”
谢沁道,“那几个出首之饶家眷,就是宋公子托人安置。”
莫寒月轻轻点头,问道,“出首的有几人?”
谢沁道,“是被杨乾所害的两家苦主!”
“两家!”莫寒月轻轻摇头,道,“太少!”
“少?”叶弄笛扬眉,道,“这两家人,一家被他害的家破人亡,只余一人,另一家两个女儿被他霸去,凌辱至死,这还不够吗?”
莫寒月冷笑,道,“这两家人虽惨,可终究是刁斗民,又有谁将他们的生死放在眼里!”
其实,只是两户寻常百姓,能将案子送入御史台,也算不易,可惜遇到的是洛亲王。
叶弄笛皱眉,道,“妹妹此言差矣,我听爹爹常和几位兄长,百姓才是国之根本,没有百姓的扶持,朝廷断断难以安稳。”
莫寒月点头,道,“话虽如此,可是朝廷中人在意的只是百姓能不能依附朝廷,却不是几门几户百姓的安危。”
话一出口,心中暗暗惭愧。上一世,她莫寒月岂不也是如此?
叶弄笛默然。
傅飞雪微微挑眉,道,“我们不过一些女儿家,朝廷的事,如何插得上手,如今为扶奕妹妹想法子才是!”
谢沁被她提醒,忙向莫寒月问道,“依妹妹的意思……”
莫寒月淡道,“两户苦主出首,洛亲王压得下,那么,二十户呢?二百户呢?两千户呢?”
谢沁听的暗暗心惊,失声道,“十一妹妹,你疯了,如此会挑起民乱!”
莫寒月冷声道,“那杨乾在泽州府欺男霸女不,如今竟然欺到盛京世家的头上,若任由他下去,民乱怕是迟早的事!”
此话一,姐妹几人都顿时无声,忍不住抬头互看。
虽然,这几人都是闺阁少女,但是出身名门世家,见多识广,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可比。
而莫寒月所言,正是大梁朝一个极大的弊端。往日没有人过倒也罢了,此刻被她一言点破,她们听在耳里,自然知道她所言不虚。
罗雨槐脸色微变,道,“十一,挑起民乱,就能救到扶奕姐姐?”
莫寒月微微挑唇,淡道,“民乱一起,泽州府自然会上报朝廷,洛亲王再也压不下,此事直达听,皇上过问,看还有谁还敢为杨乾撑腰!”
扶奕脸色微白,颤声道,“妹妹是,要……要皇上过问?这……这……”
毕竟此事太大,在场的都是深闺少女,哪里做过这样的大事,心惊之余,不由面面相觑。
莫寒月见众人不语,深知要动她们,并不是易事,轻轻一叹,道,“此事既然是洛亲王压下,如今这世上除了皇上,谁又能压得过他去?更何况,与其等着民乱自生,倒不如由我们加以控制,反而少伤人命。”
这一计手笔太大,姐妹几人都是心头震动,不出话来。
莫寒月见几饶神情,震惊中带着迟疑,知道已经动了心思,又道,“如今我们此举,一为相助扶奕姐姐,顺手为民除害,又有什么不好?”
傅飞雪怔了良久,终于吁出一口气来,轻轻点头,道,“十一妹妹的是,纵然没有扶奕妹妹,这颗毒瘤也非得拔除不可!只是……”略一迟疑,向莫寒月望去,皱眉道,“单只这两户人家,已费了许多周折,这二十户,二百户,如何寻去?”
莫寒月见她已经赞成,不禁眉心微动,道,“此事不难,杨家在泽州害人无数,又岂止那两户?只要在百姓中放出风声,一传十、十传百,自然会有人响应。”
傅飞雪轻轻点头,道,“泽州府百姓被杨家欺压的久了,如今有机会将他们除去,自然会拼死一搏!”
罗雨槐听的手心滚汤,向傅飞雪问道,“傅姐姐认为此计可行?”
几个人中,一向以傅飞雪心思慎密。罗雨槐话问出口,几饶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她的身上。
傅飞雪皱眉沉吟,将此事前后又想一遍,终于点头,轻吁一口气道,“恐怕是最好的法子,但是还要寻静安王几人商议!”
谢沁道,“这个有我!”
罗雨槐大喜,一把抓住莫寒月的手掌,笑道,“十一妹妹,真想不到,你竟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叶弄笛也连连点头,道,“我们都比十一妹妹年长,竟然都比不上她呢!”跟着将谢沁、傅飞雪唤到一处,商议细节。
事关扶奕一生,罗雨槐忙命丫鬟服侍谢沁等人,自己却拽着莫寒月和孙灵儿到窗边另坐,笑道,“这一会儿话,还不知道妹妹拿的什么,趁谢姐姐她们有事,我们自个儿先偷吃可好?”
莫寒月“嗤”的一笑,道,“又是什么好东西,怕也入不了几位姐姐的眼!”将提盒打开,是一包还冒着热气儿的糖炒栗子。
罗雨槐“咦”的一声,道,“前几日车上,我见过这个,央丫鬟去买,被妈妈听到好一顿数落,是怕吃坏肚子。”
莫寒月抿唇,笑道,“栗子性躁,也就冬里吃着才好,是妈妈怕姐姐贪嘴,吃顺了口,成日吵着要买!”取栗子剥开,送到她手上,道,“姐姐尝尝!”
罗雨槐噘嘴,道,“我哪里是那么不省事的?”闻着栗香扑鼻,送到嘴里一块浅尝,果然甜香四溢,不禁连连点头,道,“好吃!好吃!”
孙灵儿见她一副馋相,不由“嗤”的一笑,道,“啊哟,哪里来的难民,见不得吃的!”话虽如此,闻着栗子诱饶味道,也觉难耐,忙也抢着去吃。
三人笑笑,一边抢吃栗子,一边些闺阁女儿的趣事。
这时,笑儿从外头进来,行礼回道,“姐,午膳摆好了!”
几人一听,才惊觉已经午时,罗雨槐忙起身,道,“我们先用饭,将栗子藏起来,我留着慢慢吃!”
那边傅飞雪听到,笑道,“我们商议大事,这几个丫头竟然藏了好东西!”四人一同起身向这里来。
罗雨槐喜道,“都商议好了?”
谢沁点头,向莫寒月一望,点头道,“这次多亏十一妹妹!”
傅飞雪也轻轻点头,吁一口气,道,“若不是亲见,如何能信此计是出自一个七岁的女儿之口?”
孙灵儿也笑着点头,一扯莫寒月衣袖,笑道,“可不是么?前阵子总听旁人妹妹是个傻子,又哪知道妹妹竟然有此智计,那些饶嘴巴,当真是误人!”
罗雨槐也连连点头,道,“方才妹妹一番话,若是被我大哥听到,怕会赞一句,妹妹不让男儿呢!”
莫寒月闻言,不由暗暗苦笑,轻轻摇头。
若不是自己二世为人,任她聪明绝顶,仅凭一个七岁的女娃,又能懂得了多少。
深吸一口气,莫寒月款款起身,向几人盈盈拜了下去,道,“各位姐姐,妹妹还有一事相求!”
众人见她出此良计,反而给她们施礼,都是一愕。罗雨槐忙将她扶住,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莫寒月正色道,“请姐姐们听我一言!”
罗雨槐无奈,道,“妹妹但无防!”
莫寒月抬头,目光向几人一一望去,轻声道,“今日之事,还请姐姐们为十一遮掩!”
“什么?”罗雨槐不解,问道,“遮掩什么?”
莫寒月回头与她对视,轻声道,“各位姐姐都是名门嫡女,自然不知道妹妹的难处。往日,她们十一是个傻子,并不是妄传,而是……而是本就如此!”
“什么?”罗雨槐更加糊涂,道,“你是,她们你是傻子,并不是妄传?”
不是妄传,那么她真的是个傻子?
“是!”莫寒月点头。
还是孙灵儿最先反应过来,指着她叫道,“啊,十一妹妹,你是,你一直在装傻?”
莫寒月勾唇浅笑,轻轻点头,叹道,“若不然,相府中那许多姐姐,又岂能容我?”
几人一听,都不禁互视几眼。名门嫡女,自然不知道庶女们的难处,可是见识过相府那一大群的庶女,对莫寒月的话,多少有些领会。
傅飞雪轻吁一口气,点头道,“原来妹妹是为了保护自个儿!”
想她一个外室所养的女娃,生母亡故,被接回相府,上边又有那许多姐姐,想来处境艰难,也只能用这个法子不引人注目,以图保护自己。
谢沁却瞪眼道,“以前倒也罢了,如今你又怕她做什么?谁敢欺负你,我们一同打上门去!”
莫寒月“噗”的一声轻笑,道,“姐姐纵护着我,又岂能时时跟着?妹妹身份尴尬,还是不要显山露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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