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秦川站在了春叔家院子门口,刚要喊人,张嘴哈欠的花推开门出来了,调红跟在他身后也出来了。
“花,你爸呢?”川哥问。
“我爸学着刷牙呢,不能给你丢人,啊——川哥我没睡醒。”
“你俩电视往半夜看就睡醒了,还不如去城关中学念书。”
春婶从外面追出来,骂骂叨叨:“一嘴吃的不带就走——哟,川子?你咋这么早找你春叔?”
“春婶,别让她俩看电视看到半夜,早上睡不醒怎么好好学习,考不上高中就是麻烦。”
春婶给俩姑娘书包里塞煮鸡蛋,嘴里这俩货就不是考高中的料。
秦川进院里,看见张春把牙刷在缸子里咣当咣当。
这年头,农村人早上刷牙的没几个,张春越来越进步。
有钱村长,会开车村长,一的药注意自己形象,他学秦建文,气越来越冷,前进帽不戴了,脖子上缠一圈围巾。
“春叔,拿上你的户口本,村委印章,分地证明什么的,今早跟我去兰城。”
张春一脸疑惑:“去干什么,你昨下午安顿我负责收其它乡镇韭菜,我还想着今早先跑罗家湾看看。”
“不急,下午返回的时候再去看,你和我三叔的车今要开回来。”
“啥车?”
“另两辆桑塔纳,你和我三叔一人开一辆。”
张春身子一僵,瞪圆眼睛看自家妇人从大门口转身进院里,嘴里什么耳朵里听不见了,又见妇人转身进了厨房。
“春叔?你傻掉了?”
眼前是跟他话的辈侄儿。
张春将神魂拽回身体里:“你婶刚啥——不是,川子你刚才啥?我和你三叔一人开一辆卧车?”
“你听明白了还问,我春婶给你煮了鸡蛋,赶紧吃去,吃完早饭再走,穿新衣服出门。”
秦川安顿完,转身回自己家吃媳妇做的荷包蛋。
“安顿好啦?”周园园赶紧问,“春叔啥反应?”
“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傻掉了。”
“能不傻掉嘛,他和三叔一人开一辆车,这事儿出去谁信,吓死他们。”
昨晚搂着媳妇睡觉,秦川心里的意思给媳妇明白。
三叔当土高乡书记,每满村子跑,气越来越冷,骑个摩托太受罪了。
张春负责收其它七个乡镇的韭菜,每跑出去,大冬的骑摩托车也太受罪了。
到底,他俩是为自己的事业奔走。
他俩开车出去办事,走哪儿都是高高在上,谁敢心里不服?
周园园有一个担心,春叔和三叔开车忽来忽去,人红是非多,就怕招惹妒忌。
“要妒忌的人早就有妒忌,不 妒忌的人跟着我 一心好好干,过 不了几年都有车开。”
这年头,两辆车在大坪村呼来喝去,太突兀了。
正常情况,二十年后,车在乡镇范围慢慢普及。
秦川有自己的安排,他倒想看看,人红是非多是怎么个是非多。
谁是羊谁是狼你给我早些暴露出来。
大坪村已经有了七八辆货车,有了两辆翻耕机,一辆装载机,三家子出来一家子就有拖拉机,这个冬,新添两辆卧,不是很正常吗?
大坪村人就要过二十年以后的日子。
喝茶吃馍吃煮鸡蛋的张春傻愣愣反应不过来,开车这样坐着踩离合踩油门,他试着踩,左脚上来右脚下去,眼睛直直瞪着前面。
文春看在他脸上,感觉自己男人今有些不对劲,推他一把问:“哎!你咋了?”
“川刚才带我去兰城,要穿新衣服。”
“去就去呗,这有什么大不了,浪个兰城把你吓傻掉了?”
“不是,川让我去兰城开车。”
文春听差了,听成了川让自己男人开车去兰城,赶紧劝住:“那不行,最好让他带你去,你哪能开车开到兰城?”
“不是开到兰城,是从兰城开回来,这子…这太吓人了……”
文春听明白了,川带他去兰城办大事,回来的时候让自家男人开回来。
妇人赶紧嘱咐:“那你把回来的路认好,大男人家怕这个干什么,以后总要出门,我给你准备新衣服,再拿些吃的路上吃。”
文春转身出去了,张春拧一下自己嘴嘀咕:“是我没明白还是她没听明白?”
外面侄儿车打号,叫他赶紧出去。
张春往起站,腿软的站不起来了。
手掌使劲儿扶住桌子撑个劲儿站起来,他感觉自己呼吸急促,心里扑通扑通,四十过的人了,怎么就没有一点定力呢。
想想自己接下来要干的活,收两茬韭菜就是一辆车的收入。
外面人称呼秦总的亲表叔,咋这点心胸,最有钱最拉风的村长可不就是张春村长?
开一辆车出门办事咋了,是给川长精神撑门面,对吧!这算什么,再过几年,川开一架飞机忽来忽去。
这么一想,张春往前走两步,腿还是软绵绵迈不开,这丢饶不成。
“川子在外面等着呢,赶紧换衣服跟着去,你今儿咋怪怪的。”文春唠唠叨叨。
“我刚才的意思你是不是没听明白?”张春问妇人。
“咋没听明白?川拉你去兰城,他肯定跟人家喝酒谈事儿,让你开车送他回来,他不是喝酒不能开车嘛,真不能开,建生差点把拖拉机开壕沟力,就是因为喝了酒。”
张春有些无语。
站在外面的川没进院里,喊一嗓子:“春叔,好了没有啊,真磨叽,还要拉我三叔去呢。”
“来了来了。”
张春穿了一身新坐车里。
“我春婶知道了你干么去?”秦川问。
“知道,去兰城嘛,他以为是我帮你把车子开回来。”
秦川呵呵,没毛病,那两辆车子是自己掏钱,就是自己的,是让春叔和三叔帮着开而已。
“坐好了,去接我三叔。”
“他昨晚没回来。”张春提醒侄儿。
“你咋知道?”
“他要回村里,肯定跟我话,我般了还在村委房子里,没见他,他这段时间可忙了,跟水电所黑明昼夜忙,要把水管子在这个月铺到大卢,三十里管子呢,这个冬要铺完。”
高崖塬上的三万亩沙地,秦建文今年秋冬咬牙铺过去黄渠水管子,保证明年旱涝保收。
今年的棉花产量不高,他心里不服气。
车在村委前停一下打个号,文巧出来了。
“三娘,我三叔昨晚没回来么?”
“没有,他昨晚忙到半夜就不回来了。”文巧大声回话,她现在守自己崽的同时守杂货铺,基本上离不开村委这里。
张春脑袋从车玻璃上伸出去,乐呵呵:“文巧,我和建文去一趟兰城,今儿晚些回来吓你们一跳。”
车忽一下往乡府跑。
“川,我腿怎么软的提不起来了?”
“哎,春叔,别太激动,没什么大不了,冷了,我是不想让你和我三叔冻着,车子是我的,你和我三叔只是帮我开。”
“当然是你的,我和你三叔哪有钱买一辆车,可我这腿就是软的提不起来。”
“你坐两个半时到兰城不晕吧?”
“不晕,一点都不晕。”张春嘴上乐呵,其实心里很慌。
车子开进乡府,还不到上班时间。
住在宿舍的干部们还没起来,秦书记也没起来,看样子昨晚熬到半夜。
张春拽一把自己左腿进表弟睡觉的房间,把他推醒:“哎哎,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这怎么行,赶紧,今儿去兰城办大事去,咱侄儿安排的。”
“分地的事和拉材事你昨晚不跟我了么,听那子瞎扯,你在村里事儿要什么会议纪要,什么毛病?”
“川今儿给咱俩一人提一辆桑塔纳,你不去?”
张春尽可能得轻描淡写。
他给建文当亲表哥,大二十岁,要有个当表哥的样,已经学会了早上刷牙。
川子的,大坪村的村长开一辆车没什么大不了。
“你什么?去兰城提车?”秦川蹭一下坐起身,表面看上去比秦建文还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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