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的目光落在维修师傅失去的左臂和右腿上，不解道，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问过这个问题的人不少，但一上来就敢开口这么问的，江白绝对是第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千纸鹤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冒犯，反倒很欣赏江白这种直白。
千纸鹤洒脱一笑，“坐下来聊吧。”
他跳一次，有寻常人两步那么远，比江白更快一步来到桌边坐下。
是桌子，其实是维修工作台的一角，只留下了个放水杯、吃饭的空间，看得出来，他平日里都是一个人生活。
在这样的地方，这样一个人活着。
江白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写满了故事。
千纸鹤伸手扯来一把椅子，推到自己对面，示意江白坐下。
对于江白之前的问题，千纸鹤随口答道，
“生的，生下来就这样。”
江白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问道，“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弄个假肢？”
千纸鹤也不是第一次被问这类的问题，轻车熟路道，
“那东西太假了，我用着不习惯。”
他自己就是一个维修师傅，想要做一个假肢，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假的终究是假的，他更习惯这样的自己。
江白想了想，认真道，“那是因为做的不够真。”
“上哪去找能够以假乱真的工匠？”
千纸鹤哈哈笑道，打开身后的冰箱，随手拿出两罐啤酒，代江白打开之后，递了过去。
他平日里都不怎么爱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家伙话，总能戳到自己的笑点。
江白看了看维修台，试探性问道，“我可以试试么？”
“请便。”
千纸鹤知道，他这里的破铜烂铁，扔到大街上都没人要的玩意，圣武城年年都会派人来这里宣传重启政策，让他们下辈子好好努力，重新做人，放弃摆烂。
只不过，千纸鹤是这片街区里最特殊的一个。
他没有摆烂，却比摆烂的那些人还要烂...
江白在一堆破烂里挑来拣去，又乒乒乓乓折腾了起来，不到半个时的时间，竟然拿着一只手来到千纸鹤面前！
因为机器人都有仿生组织，维修摊上，人造皮肤自然是不缺的。
“试试看？”
江白有些期待，看向千纸鹤。
千纸鹤拿着江白的作品打量了片刻，即使以他多年维修的经验，也忍不住感慨，
“好手艺！”
即便如此，他最终还是选择把假肢放在桌上，没有做任何尝试。
“只可惜，这也是一只右手。”
江白：嘶——
不知道怎么搞的，江白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给一个右手独臂的人造了一只右手...
江白本打算再造一只，却被千纸鹤拦了下来，
“我现在生活的挺好的，圣武城的科技足够我正常生活，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千纸鹤能看出来，江白找自己是有正事的。
这位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和自己生活的街区格格不入，完全是两个世界人。
当对方愿意沟通时，江白反倒有些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老院长、老高，都是和江白所在的孤儿院有关。
千纸鹤...双方没有那么大的联系。
江白思考片刻，再次开口，“聊一聊你自己吧。”
“聊我？”
千纸鹤想了想，自我介绍道，
“我出生在这片街区，现在四五十岁了吧，做着维修的工作，没了。”
千纸鹤完，又在脑海里回顾了一下，最终确认地点头，
“对，没了。”
江白：？？？
“就这么简单？”
“对呀，我的人生就这么简单。”
江白开始追问，“你维修的知识是哪学的？”
千纸鹤坦然答道，“我没学过。”
嘶——
在江白脑海里，千纸鹤下一刻已经要开始装逼了：
‘呵，这么简单的东西也要学吗，我只是看一眼就全都懂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江白只能，你是才。
只是...江白万万没想到， 千纸鹤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我根本不会维修。”
“啊？”
江白看着维修摊，不解道，“那你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千纸鹤从地上捡起一把锤子，认真道，
“哪里坏了砸哪里。”
他的维修，有一套完整的流程，一共有三个步骤：
重启，
拍拍，
换一台。
“几锤子砸下去，如果没砸坏，就明没坏，不需要修，还能用。”
“砸坏了，那明早就坏了，该换了。”
别看千纸鹤这番话看似荒谬，实则不然...
因为千纸鹤没有修炼过，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力量根本不足以破坏任何机器人。
能被千纸鹤砸坏的部件，确实距离报废也不远了。
至于那些没砸坏的...
千纸鹤的锤子砸下去，总能有一些奇妙的效果，让机器恢复正常运转。
为了向江白证明自己没假话，千纸鹤现场拿出了一个坏掉的机器人手臂，用锤子砸了几下。
哐当——
砸碎了。
整个手臂碎成无数块，每一个的部件都掉落在地，只有外壳破损，里面的零件毫发无伤。
千纸鹤满意地点零头，“你看，我就这是坏的吧？”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江白看的很清楚，千纸鹤那几锤，都砸在手臂最薄弱的地方，用最的力气，打碎了手臂。
换一个人来，就算力气比千纸鹤大一倍，想要把手臂砸成这样，也无法做到。
至于千纸鹤修好的那些...
江白只能解释为，大力出奇迹。
总不能，千纸鹤每一次都能靠着随便砸几下，恰好修好一台坏掉的机器吧？
这不科学。
江白又和千纸鹤聊了一段时间，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了明再来，这才离去。
至于再找千纸鹤做什么...
江白现在不知道答案，也许明就知道了。
江白走后，千纸鹤一人坐在维修摊边饮酒，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待在自己熟悉的街区。
“咦？”
千纸鹤看了一眼时间，有些诧异，
“今老高怎么没来送垃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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