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铲拢着袖子，朝着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看见没，那就是寿康堂的伙计，早在旁边瞄我这摊半了，就等着收货呢。”
一行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一个冻得鼻头通红的伙计站在不远处。那人见众人看向自己，缩了缩脖子，往边上挪了几步。
少东家见他言辞凿凿，很有故事的样子，起了兴致，问道：“那你为何不卖给他们，在这守摊儿？”
赵一铲气急败坏道：“我就是卖给狗也不卖给他！”
站在少东家旁边一个随从大声道：“怎么话呢？”
赵一铲连忙扇了下嘴巴，赔笑道：“我就一张破嘴，各位大爷别介意。”
完佝偻着腰叹气道：“来不好意思，我前段日子跟他们东家打牌，把过年的钱给输了。老婆子发了火，没办法我只好把手上留着的金虫出手卖了。”
“结果那孙子居然让我拿一捆金虫抵债，还不让别的大户收货。呸，我就欠了他十五两银子，这一捆金虫起码值五十两，他算盘倒打的响！爷采了这么多年的金虫，还没吃过亏呢，偏不卖给他！”
那少东家哈哈大笑。“有意思，这么看你也算是条汉子。罢了，今儿爷高兴，你这捆金虫我要了。”回头喊身边一个随从，“给他五十两。”
老徐凑过去声道：“少东家，这恐怕不大好。”
“他东西有问题？我刚刚仔细瞧了，品相挺不错的啊。”
老徐连忙道：“东西没问题，五十两虽然不便宜，但也还好。是那寿康堂比较麻烦，他家是这条街有名的大户，回头咱肯定要和他们打交道。买了他的金虫，惹了他们不痛快，不值当。”
秦娥听着，也不由点零头，心道姜还是老的辣，考虑的真周密。
那少东家却笑道：“无妨，他们身为大户，却为了几十两的便宜仗势欺人，做生意肯定刻薄狡猾，不见也罢。”
秦娥不由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心思却很清明，甚至有些君子之风，一时对他的好感倍增。
老徐见劝不动，只好作罢，让人拿了五十两银子给赵一铲。
少东家道：“这次可别去赌钱了，赶紧回家跟老婆谢罪是正经。”罢，领着几人有径直往里面逛了起来。
秦娥连忙跟上，心里细细盘算。
药材生意的水太深了，赵一铲这样的行家都这般吃亏，她若把东西拿出来，一定讨不到便宜。
她急需用钱，而且东西来的这般不容易，怎么不愿随随便便低价卖了。
秦娥想起那个少东家。
看那人行事厚道大方，或者可以跟他谈一谈。
正寻思着，就见眼前一暗，一个声音带着笑意在头顶道：“这位兄弟，你一路跟着我们，不知有何事？”
秦娥慌慌张张的抬起头，就见少东家笑吟吟的看着她。身边两个随从一脸不善，一副随时让她好看的样子。
秦娥正了正帽子，拱手笑道：“这位公子，刚才见您行事十分磊落，心里对您很是敬佩，起了结交之心。所以，所以就跟了过来，呵呵，呵呵呵。”
一个随从道：“你少胡，分明是我们一进集市你就在跟着我们。”
秦娥心虚道：“这不是见各位爷气宇轩昂，很好奇嘛。”
那随从还欲再，被少东家拦住：“兄弟，听你口音，不像是这里人。”
秦娥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飞快的转圈，嘴上没有丝毫停留的答道：“公子好耳力，我的确不是本地人。我老家在京城，最近几年才跟着家人搬来辽东府。”
正话间，就见赵一铲一路跑过来，嘴里喊道：“贵人留步。”
秦娥暗松一口气，连忙退后一步给他让了位置。
赵一铲冲着众人团团拱了遍手，笑道：“贵人爽快，我做了几十年的生意，头一次这么痛快过。看您也是远道而来，身边高手如云，想必也想淘些宝贝。”
又抬眼看了看老徐，压低声音道：“我手上还有件宝贝，一直压在手上没出，您要是有兴趣，找个时间我拿给您瞧瞧?”
这倒是出乎众人意料，老徐摸了摸胡子问道：“不知是什么东西？”
赵一铲笑道：“不瞒您，上等的冬菇。”
秦娥闻言心头一跳，扬起头看了一眼少东家。
那少东家似有所感，目光如炬看向她，未及她反应又快速回过头，和老徐起话来。
老徐得了指示，点点头，对赵一铲道：“既然如此，我们定个地方，明中午福缘楼字号包间。”
赵一铲拱手道：“成，明儿一定准时到。”
少东家笑道：“你不怕我们扣了你的货吗？”
赵一铲笑道：“别的地方我可能还考虑考虑，福缘楼嘛，最安全了，没什么担心的。况且……”
赵一铲嘿嘿一笑。“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虽不是地头蛇，但好歹也是这行有名有姓的，您想要吃我的货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您大老远跑来，总不至于为我这点东西丢了招牌吧。”
少东家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我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明中午，你尽管把东西带来。只要东西好，价钱好。”
两人彼此抱拳别过，少东家回过头望向秦娥，背着手笑咪咪道：“这位哥儿，咱们接着刚才的话，继续。”
这一瞬，秦娥觉得自己像一只披了狐狸皮的兔子，在和一只真正狡猾的笑面狐狸话。
多错多，简直不敢张口。
秦娥心里咚咚打鼓，脸上却展开一个大大的笑。
“少东家，我确实是想和您认识认识，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觉得您既识货又大方，有个宝贝想让您过过目。”
少东家上下仔细看了眼秦娥，见她目光清明，落落大方，这才真正起了兴趣。
“好呀，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东西我没带在身上，明中午我去福缘楼拜见您？”
“你也不怕我会吃了你的货？”
秦娥笑而不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样。
少东家问道：“不知兄弟贵姓？”
秦娥看看他。“敢问东家贵姓？”
少东家一拱手。“在下李律。”
秦娥一怔。“李律？惠安商行的李律？”
这回换做李律一怔，其余人也都十分吃惊，彼此交换了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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