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音没有提及高旭昌对自己的请求，只道两日后雩祭之时，皇帝会以巫女祭，向妄七请教关于雩祭巫女祭祀之事。
这让妄七想起一桩鲜为人知的旧事，与她听。
二十五年前，诏月的钦监监正并非高旭昌，而是南宫信，彼时高旭昌只为钦监内一个秋使。先帝御柏屹也尚未登位，只是太子。
南宫信晓文玄术，深得当时在位的惠帝重用，但南宫信却亲五皇子党派，后来为助五皇子登位，设计人为制造多起异象，散布谣言，令得百姓深信五皇子才是命所归，形势于太子御柏屹非常不利。
好景不长，此事败露惠帝大怒，五皇子遭禁惊恐而终，五皇子党派倒戈，南宫信一家满门抄斩。
此后不久风波平息，钦监秋使高旭昌便由惠帝钦点升为钦监监正，至御柏屹登位之后更受重用，直到如今。
如音听后，思索片刻：“南宫信设计的异象败露，难道与高旭昌有关？”
“你这丫头很聪明。”
妄七了好一阵话，此刻缓了缓气才道：“事关象异事，常人如何能知，唯有同样通晓文异术的高旭昌察觉，勘破其中疑点秉明惠帝，才扭转回局势，让当时的太子顺利登基。”
“钦监监正就如诏月的国师，备受尊敬，南宫信为了助五皇子登位手段不正，枉顾诏月民众的信任，这下场不可惜。”如音道。
如果通晓象玄术之人都为了一己之私假借意蛊惑民心，下必将大乱。
“但是此事，与我想知的巫女祭有何关系呢？”如音不解。
“南宫氏族历来通晓文命理，连续三辈皆有担任钦监监正一职的人才……直到南宫信出事，一族没落。满门抄斩其实并未绝后，还余一人……不，应是两人。”
“两人？”如音疑惑。
“南宫信有一个庶弟，幼时生母早逝，在南宫家受尽打骂，十余岁失踪，自此音信全无。”
如音隐隐想到什么，继续听妄七解惑：“……高旭昌便是那个庶弟，因着南宫家的血脉份，对象玄术亦有过人之处，逃离了南宫家之后躲在深山，后来不知因何机缘被人收养，才随了养父家姓。”
这真是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如音奇道：“原来竟是自家人灭了自家人。”
他又道：“都以为……南宫家只到南宫信独子南宫旭这一辈，娶妻却来不及留后，其实不然。南宫旭之妻曾诞下一个女婴，但生下不久便夭折。”
“那前辈你南宫家剩下两人，除了高旭昌，还有一人呢？”如音越发好奇。
“还有一人，便是那对外言早夭的女婴。其实一直活在人世，只因出生时样貌怪异而被南宫家视为不祥，秘密送走……如今算来年纪应也有二十六了。”
样貌怪异——
如音忽而想起自己在书房翻到的古籍，接道：“张禄所提，雩祭之时将以异于常饶巫女捆于祭台曝晒祈雨，难道……便是南宫家当年那个女婴，怎会如此巧合？”
“并非巧合……那女婴因样貌怪异奇丑，送走之后也遭人嫌弃活得艰难，南宫家灭，高旭昌辗转将她送入巫舍，从此成了不需露脸只在祭祀祈福时蒙面献舞的巫女之首，此事鲜少人知。”
如音讶然，这也确实不失为一条出路，“可高旭昌既毁了南宫家，为何要救那个女婴？”
“那女婴当年出生便被送走，已是除出族谱，又因样貌遭受排斥，高旭昌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也未知……他孤身一世，若死了，那女子便是南宫家唯一剩下的血脉。”
如音听罢靠着椅子不语，良久，轻叹自语：“看来，我与他的交易，只有这一回。”
“今日秘事你放在心中，便是诏月备受敬重的国师，也有不为人知之事，人心难测……你定要万分心。”
妄七感觉得到如音此刻心事重重，与下午归来心情有别，隐隐觉得不放心，再次叮嘱。
他所知唯有这些了，如音对高旭昌多一些了解，或许能多一些筹码。
今夜他了太多的话，如音谢过，离开偏院。
…
这一夜，如音多梦，梦里光怪陆离，幻影重重。
看不清模样的各种动物，像人非饶脸，梦到白日才去过的莲湖祭坛，空旷无一人，只有泼大雨。
醒来的时候胸口窒闷，手捂上胸口，明明摸不到，却感知得到那颗珠子在自己心口，随着心脏剧烈跳动隐隐作痛。
“音儿——”
一双手臂握着她的双肩，如音聚拢意识看向眼前人，容颜俊美的男子正一脸担忧望着她，“做噩梦了吗？”
御皇柒以锦帕给她拭额上的汗，如音坐起身握着他的手腕，感受自他手腕到她掌心的阵阵暖意，笑了笑：“没事。”
“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该起了——”
她着掀被要下床，御皇柒制止她：“若是觉得不舒服，便多睡会，什么时辰都不打紧。”
窗子虽未开，隐隐透入光亮，时间定是不早了，如音下床来，御皇柒便命雁还入来伺候她梳洗。
坐在镜前梳发时，如音问雁还：“你可听过巫女祈雨之事？”
雁还梳发动作极轻，道：“回姐，两年前奴婢与您一起看过一回巫女，但那时不是祈雨，是出征之前的祈福，那回二少爷——”
如音从镜中看身后，雁还的神色忽而低落下去，如音大概猜到了什么，没再问，只道：“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巫女现身都是蒙着脸吗？”
雁还点头：“必然蒙着脸，听是因为那巫女样貌异于常人，可吓人了，但也因此有神通，不可随意窥之。”
在诏月，祭祀大多需要巫女献舞，平日那些巫女则住在巫舍，由太常寺管着。
难怪太常寺卿张禄会进言以巫女祭，即便不成，也表了忠心，若是祈雨成功，御景煊自然算上他一份功劳。
明日便是二月初二，高旭昌的请求，她只能考虑这一。
用了些点心，如音再一次去往偏院，只是这一回，陶衍拦下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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