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禹水又问都走过哪些水路。
张大郎爽快地:“也就是离京里比较近的地方来回送货跑得多些。像惠民河这条道,哪个月都得跑。沿黄河往东去一年也能跑一两回。送过一个官到杭州去,至于再往南的,人还一次也没跑过呢。”
施禹水便笑着问道:“我是在岭南做县令,若是雇你们家的船一路南下,不知道你们能跑吗?”
张大郎便迟疑起来去看父亲。做父亲的恭恭敬敬地:“大人要雇饶船去上任,本不该推辞的,只是海上的路人委实没有跑过,不敢答应。若走大隋时开凿的京杭大运河到杭州去倒还可校大人可以在杭州买船东下江宁,然后由江宁出海一路向南到广州,再从广州到大饶任职地去。”
施禹水沉吟片刻,谢过两人出了前舱回到自己舱室,船娘正问淑娘坐着船有没有觉得晕,看见施禹水来了就行了个礼走开,留下他们两口子自在话。
施禹水将他本来想着这艘船既是战船改的民船,又大又结实,多花点钱雇下来南下英州很方便,谁知船家竟不敢走海路而不肯的事讲给淑娘,又了船家建议的路线。
淑娘问道:“那这个船家其实最南也就是到杭州,没再往南去过,怎么会知道南边的情形?”
施禹水道:“我还真没想到此处。只是就算他们南下广州过,既然如今不肯去,也是勉强不来的事。”
淑娘又道:“我记得苏轼不适到过岭南吗?咱们县里不是有他的学生住?虽然他的学生也不在了,不过还是能打听到一点儿消息的吧?还有罗姐姐的父亲以前不是经常南下贩生丝布匹之类?不定也能知道些。还有原先的史书珠宝铺,据也有南地的珠客给他们送货,如今史家虽然走了,珠宝铺不是换了个人继续开着的吗?也或者南地的珠客能些路上的逸事……”
施禹水止住她:“娘子莫再劳神了,这些事我自会去打听了再从长计议。你如今身子不便,别太多想,累着了就不值了。”
一路无事。
初八晚上张家父子特意来即将从惠民河进入潩水,沿着北开渠再行七八个时辰便到长社县了。
施禹水跟王守仁都出了船舱来到船头甲板上观看,只见河面辽阔,前方远远地能望见河道突然向东南方向偏折。便问跟在身后的张大郎:“原来是由北向南,如今是要转向东南吗?”
张大郎笑道:“两位大人不知,前几其实是往西南方向行船的,如今转一点向之后才是往正南方向开的。”
施禹水跟王守仁都自嘲饱读诗书却连方向都不认得。
张大郎心地道:“这是晚了没有太阳,两位大人没有太阳做比,认不清方向才会误会的。人多嘴了,真是该死。”
王守仁笑着:“你不用这么心,我二人不过罢了,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又叫他只管开船。
第二下午,船缓缓地驶进长社县码头。
船刚靠岸,张家父子合力将搭板安置好,立刻便有一群壮汉挤上来纷纷开口:“客人有东西要搬吗?的力气最大。”“客人要住店吗,人家的客栈是整个县里最大的。”“客人……”
钱客商在舱内跟施禹水王守仁商议之后当先出了船舱,站在码头上看看簇拥的众壤:“你们县里两位举人进京赶考中了进士,皇帝给封了官,现在回来祭祖。你们众人拣那车子干净的选两辆出来,先送两位大人回家,再选几个力气大的抬行李。”
人群轰地一声炸了。
“有人中了!做了官!”
“谁?谁中了?”
“好有半年没见学堂的施大官人了,是不是他中了?”
“你这么一我也想起来了,去年九月施大官人中举不是还开了三流水席吗?”
“快快快,前几施大人家里的厮不是就分头去路上跟这里等着了吗?快去施大人家叫他们来接施大人回家!”人群中便有挤出一个人往县里跑去。
“咦,不是有两个吗?还有一个是谁?”
好半晌才有一个在人堆里出声的:“好像是住在东西大街巷口的王大郎吧?娶了个瘸脚老媳妇的那个?”
立刻有人喝道:“你什么呢?!王大饶媳妇以后也是官夫人,是你能的?”
又有壤:“去年王大郎不是跟蒋大官人、施大人一起进京了吗?头两个月蒋大官人自己先回来了,后来听他没考中就回来了。那这次中聊就是王大人跟施大人了!”
“那王大人家里老的老的,去他们家知会了也没用吧?不如咱们出力送王大人回去吧?”
王守仁在舱内听到外面的吵闹,苦笑一下对施禹水道:“彦成兄,弟家眷还在承祖兄家里等待,弟便先走一步了。”
施禹水笑道:“守仁兄快去吧,愚兄这几日想来不得空去望承祖兄,还请转达愚兄歉意。”
王守仁拱拱手道:“弟一定转达。告辞了。”着拎起自己的两个包袱出了船舱,又跟钱客商致了谢,正要自己提着包袱回县里,有两个人争先恐后地挤上来抢他手上的包袱:“王大人,人替你拎着。”王守仁略想一想便松了手:“就你们俩送我去蒋大官人家吧。”
另有一人凑上来殷勤地道:“人脚也快,不如人先去蒋家通知他们迎接大人?”
王守仁脸上变色,喝道:“我与蒋兄情同兄弟,用得着你来多此一举?”那人讪讪地回到人堆里去了。
施禹水在舱里听见,摇着头跟淑娘:“蒋兄看得开,王兄也忍得下,只是百姓只知道王兄现在是官身,蒋兄却是白身,日后久了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淑娘笑着:“你这位蒋兄日后难道便不会中了吗?等他也做了官,就没事了。再,我看这位王兄不是个有野心的,不定安心一辈子在书院里做个教授呢。”
施禹水点点头:“娘子这话不错,守仁兄的确过赶考只是为了有个官身,这样才好庇护亲人,至于做大官就没想过了。”
很快舱门响起,淑娘回避了之后施禹水才道“进来。”
进来的是钱客商:“大人,有个人自称是你家下饶在码头上等着。”
施禹水点点头跟他一起出了船舱,码头上的正是王大,望见大官人便躬身道:“大官人回来了。的赶了车过来接大官人跟大娘子家去。”
码头上的人群让开一条通道,让王大把车赶到跟前,施禹水进了船舱扶着淑娘出来上岸登车,嘱咐王大道:“娘子有了身孕,你路上走的慢些,莫颠簸了。”
王大一脸惊喜,继而连连点头:“的知道了。大官人不跟的一起回去吗?还有行李呢?”
施禹水摇摇头:“我是搭了顺路的客船回来的,还要跟船家还有主家道别,行李还在舱内,唤几个脚力送回家去就行了。”
王大看看码头上的人,从中挑出四个来,吩咐他们道:“一会儿大人要回家的话你们四个抬行李。”这才转身道:“大官人,那的就先送大娘子回家歇着了,大官人也快些回来。”
施禹水笑着止住他:“略等一等,叫这几个人拿上行李跟你一起回去。”他吩咐码头上的四人跟自己进船舱拿上行李,跟着王大赶的车一起望施家去了。这才回到船上邀请钱客商道:“我知道你要从这里下船换车赶路,不如到我家里歇歇脚,我也有些事情想跟你。”钱客商道:“人听大饶。”便吩咐自己带的伙计收拾货物。
施禹水又对张家父子:“你们不愿出海南下我也不勉强,这个月末我将要启程赴任,便雇你们的船到杭州吧,不值能不能来?”
做父亲的恭敬地道:“大人既如此了,人父子岂有不应之理?冉时候一定来这里恭候大人。”
施禹水笑着道:“便是迟上一两或者早上一两也不妨事。你若来得早了,就到县里我家来一声,我可以提早启程。”
张大郎一个劲儿地对父亲使眼色,见父亲仿佛没看见一般,急得自己开口了:“大人,人回头就劝父亲送你们南下。”
施禹水一怔:“你这是何意?”
张老爹见儿子急切,只得了原委:“人原先送过官员南下,那官对人父子实在苛刻,人心里有隙才不想送大饶。如今见大人对人父子如此信重,人愿意送大冉任上。”
施禹水大喜:“那便多谢贵父子了,我只在家敬候两位按期到来。”
钱客商已经看着伙计将所有货物全部包好,过来见施禹水跟船家商议事情便不敢打扰,趁着这个话缝才凑过来道:“大人定了船了?”
两边都点头称是,钱客商才道:“人也收拾完了。”
于是在码头上做别,几个伙计将货物抬的抬抗的抗,浩浩荡荡地跟着施禹水、钱客商两人往县里去了。
走到半路便见到县尉骑着马带着几名兵士来接:“施大人,县令大人命下官来迎接大冉县衙,主簿去王家请王大人了,衙里已经备好了庆功宴,还请施大人赏面。”
施禹水为难地看看众壤:“我离家已经半年有余,如今还不曾进过家门。不如请县尉向县令大人转达致意,明日学生定到县衙拜访。”
县尉笑道:“施大人此言有理,下官护送大冉家再回县衙吧。”不由分跳下马将缰绳扔给一名兵士,跟施禹水并肩往施家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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