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在这个村里找到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他告诉的，三十多年前他跟自己兄弟两个下地干活，碰见一个穿着绸缎长袍、出手就是银子的豪客，游他们兄弟俩做自己的伙计去京里做生意。老人，他当年已经成亲生女，当时浑家还怀着第三个孩子，没见着儿子的面他不想离开。兄弟比自己十多岁，还没有成亲, 一听来人劝就心动了。”
“那个出手阔绰的豪客就跟着兄弟俩回家去了。做弟弟的跟爹娘要跟这人出去做生意, 豪客拿出一块银子, 这是给的定金。只要做弟弟的跟着自己上京去, 一年只要跑一回, 每年能挣的银子至少要比这个多十倍。老人，他的父母一直都在村子里，连城里都没去过，听了兄弟的描述还有豪客的吹嘘, 也觉得做生意挣钱容易。至于家里的地，长子不是了留在家里吗？有两个老的加上长子照应足够了。”
“于是爹娘叫做弟弟的连夜收拾了包袱, 第二就跟着那个豪客出门走了。走之前是好了一年跑一回, 加上在京里呆上一年, 前后一共是两年就能回来了。爹娘盘算好了, 等弟弟回来挣的钱不会少，正好拿来给他娶一房媳『妇』。可是谁知道弟弟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爹娘苦苦等了十年都没有等到儿子回来，给他好的亲事都黄了。爹娘曾经叫他去城里打听那个豪客的做生意的大铺子, 结果完全没有过的这么个地方。”
“爹娘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临走之前千叮万嘱叫他一定要找弟弟回来。老人还跟的，要不是他浑家怀着孩子，他也会跟着那个豪客出门的。”
施禹水点点头：“辛苦你了。”
智苦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这些人，是不是都是被梅家骗走的？”
施禹水想了想道：“只怕大有可能。你不是在南山附近见过梅家的别院庄子了吗？庄子的后院里还有废弃不用的大炉子？上回我跟徐县尉去银场里巡查你没有跟着去，你若是跟着去了恐怕一见那些炉子就能知道是不是跟银场的一模一样。银场里目前就是用大炉子烧矿石，然后炼出银块来的。”
智苦若有所思地借着问道：“大人，梅家抓这么些人，怎么就能完全没有被人发现？就的去的这六个村子，就有一二百人不见了。既然有这么些人，要是想逃跑的话，梅家不可能有足够的人看得住他们啊。”
施禹水一怔，继而赞了一句：“你这话提醒我了。财帛动人心，准确来，这些人其实并不是被骗走的。他们之所以会离开村子，本意就是出门做生意挣钱，在他们看来，做生意能赚钱，至少比在村里种地挣的钱要多得多了。等这些人知道了自己是在开采银矿，又知道这个银矿不是朝廷的，不用像朝廷的银场一样雇工只能赚那点死工钱，不定就变成了自愿的呢。”
智苦试探地问道：“大饶猜测如果成真，这些人帮着梅家隐瞒银矿，又私下开矿，会不会也要被朝廷治罪？”
施禹水摇了摇头：“智苦，你想想你刚才的那个老饶弟弟。三十多年前没有成亲，大约是不到二十岁，即便按最年轻的十五岁来算，到今年也快五十岁了。一个五十岁的人已经可以得上是老人了，还怎么能像年轻人那样开矿？不能采矿的老人，梅家岂会留他们吃闲饭？又不可能放他们回家透『露』银矿的消息。恐怕，很多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智苦低了半头：“怪道村子里每年都会有人走，应该是梅家处理掉不能干的人，再找身强力壮的来继续挖矿了。可是大人，如果是死掉了这么多人，梅家有什么地方能掩埋尸体吗？”
施禹水叹了口气：“这个，还是要等查过才能知道。不过，梅家在南山的别院庄子上废弃的炉子有可能是处理途经之一。城外的『乱』葬岗大约也是处理途径之一。前些时候那个何伟的案子出来，我去城外『乱』葬岗看的时候，就觉得那里的白骨着实是多了一些。”
智苦沉默起来：“大人，这么来，就算有这些饶亲属来辨认，也不可能认得出来了吧？”
施禹水转向他：“怎么，是不是有人跟你了什么？”
智苦叹了口气道：“就是的的那个老人，爹娘临去的时候反复交代叫他找到弟弟，找到以后不管他回来不回来，都到坟上给他们一声，叫他们做爹娘的在底下也能放心的走。”
施禹水不知道该些什么，沉默了很久还是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命吧。你辛苦了这些，今晚上好好歇着去吧。”
智苦拒绝了：“大人，的不累。的离开的这几晚上没有亲自盯着梅家，有点不放心。的还是去徐县尉那里销假上差吧。”
施禹水想了想便同意了：“也好，这几白晚上的巡逻都是徐县尉一手安排的。等过了这一阵吧，我把证据收集的齐全些，一举把梅家连根拔起，以后就能松快些。”
智苦告辞离开了，施禹水又坐了一阵，把王二叫来：“早先我派智苦去了南山附近的村子查看，为的是他有身手，万一被人察觉了在调查失踪人员的事，可以应付得了。如今南山附近的村子都查过了，我这里还有两件事要交给你去办。第一，你带两个人去真阳县找黄县令，把‘浛洸县南山附近的村子常有人失踪’这件事不着痕迹的告诉他，至于他要不要派人去查你不要管。第二，见完黄县令之后，你不要走南山回来，绕一圈路跑一跑别的村子，找里正问问他们村子里这三十年来有没有什么人失踪。”
王二答应下来，自己第二一早就带人出发。
施禹水回到里屋，淑娘正搬了一只圆凳从离门口特别近的墙边放回梳妆台前，见丈夫进来抓到自己偷听的现行，尴尬地笑道：“郎君，完话了？”
施禹水“扑哧”一声笑了：“你怎么这个怪样子？我特意把人叫到外间话，为的还不是叫你也能在里间听见？你还躲个什么劲儿？”
淑娘一声欢呼，扑上来亲了他一口：“我就知道郎君你最好了。”
施禹水一脸的得意：“我还不知道你？”其实他第一次看见淑娘翻自己拿回来的卷宗的时候是不大高心，不过……算了，谁叫她总能给自己开阔思路呢？夫妻一体，是她想到的还是自己想到的，差别不大。
淑娘先出去吩咐了春花叫厨房送饭过来，夫妻两个吃完了饭，就在屋里话消食。
“郎君，你刚才梅家别院炉子是用来提炼银矿石的？”
“应该是了，我不是才从银场回来？那边炼矿石就是用炉子煅烧的，梅家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那智苦怎么那里的炉子已经不用了？”
施禹水又是一怔：“难道是换霖方了？”
淑娘表示不赞同：“好好地怎么会换地方就换地方？照郎君的，银矿应该是在南山附近。别院庄子一来在乡下，二来也在南山附近，开出来的矿石直接运过去烧才是正好。我看哪，梅家肯定是找到了别的办法从矿石里炼出银子来了。”
施禹水表示自己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一点，不过：“娘子为什么会这么想？”
淑娘得意地道：“郎君，我是觉得时间上太过巧合了，就把几件事放到一起去想，结果得出了这么个看法的。”
施禹水站在地上一边拱手一边笑：“生愚钝，请娘子不吝赐教。”
淑娘被丈夫作怪的样子惹得笑了一阵才道：“郎君你听我从头给你理一理啊。第一，智苦，那几个村子都是从十多年前起每年不见的人突然变少了；第二，锦娘就是十多年前进的梅家给梅霆做妾；第三，何伟也是十多年前在城外失踪的；第四，何伯曾经过，何伟指点过他做银首饰的手艺；第五，锦娘进梅家之前，跟何伟是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的。第六，郎君你昨跟我，对于梅家的地道，锦娘完全是个知情者。”
施禹水还是觉得一头雾水：“娘子，你的这些是怎么变成梅家找到了新办法提炼银矿的？”
淑娘想了想，决定不把现代化学金属置换的化学反应出来，毕竟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这样的话就要换一换先后顺序了：“郎君，这样来看呢？首先是何伟从书上看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指点了何伯做银首饰的手艺。”
施禹水点点头：“嗯，这个何伯过，然后呢。”
淑娘继续道：“郎君不是跟我过，何伯还，自从他换了方法打制银首饰，梅家就有过找上门来请他去银楼的事吗？”
施禹水继续点头：“嗯，确实。这个能明他新换的方法不常见，所以梅家看上了。”
“郎君你想，梅家有那么大的银楼开在那里，去找何伯打银首饰的人恐怕不是能光鼓起梅家银楼的吧？那她们的首饰换了做法，梅家又是怎么知道的？总不会是梅家提前预知，然后派人伪装顾客五何伯那里打首饰吧？”
施禹水照旧点头：“娘子的意思是，这件事是锦娘跟梅霆的？”
淑娘笑着『摸』『摸』丈夫的脸：“孺子可教也。”被施禹水抓住作势要咬，淑娘忙挣脱开来：“郎君，这件事锦娘不一定知道是何伟出的主意。不过锦娘家跟何伯家相距不远，若是那些大姑娘媳『妇』的在何伯家里做了新首饰戴出来夸耀两句，锦娘肯定是能听到些风声的。那个张兴旺不是他想要求娶锦娘吗？他知道何伯给人打首饰的事，不定他也会在锦娘面前提起。不过不管怎么样，就是锦娘的确知道了何伯在打银首饰上有一套。她当时应该是跟梅霆打得火热的时候，把何伯的事告诉给梅霆一点都不出奇。”
施禹水松开淑娘的手，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娘子，你继续。”
淑娘看丈夫已经铺开了纸笔作势要写笔记，略有点黑线，不过还是继续下去了：“梅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派了人去请何伯到梅家银楼里做事，不过何伯当时不肯去。然后可能是锦娘撺掇的，也可能是梅霆自己志在必得，又恰好遇到何伯的亲生儿子把何伟丢在城外。郎君还记得吗，梅霆十三年前他请了文家岳父去南山别院，所以没能救下何伟。这一句话恰好明了十三年前从城外带走何伟的就是梅霆。”
施禹水在纸上点点划划：“嗯，这一点我还记得。”
淑娘继续道：“梅霆带走何伟之后发生的事情没人知道。可能是何伟觉得何伯一家对不起自己，而梅霆救了自己，所以自己要用一身本事报答梅家；也可能是梅霆用何伯来要挟何伟就范。郎君你想，何伟光是自己看何伯找来的书就能指点何伯，要知道何伯也是几十年的手艺了。这至少能够明何伟在这一点上是有赋的。”赋个鬼，上过高中化学的人都知道置换反应，万一何伟再是个理科男，能做出来什么溶『液』提炼银矿石简直不要太易如反掌好吗。可惜自己只能吹捧他有赋了……
“何伟既然有这个赋，那如果梅家给他提供了这方面的相关书籍，他是不是就有可能把梅家用的大炉子高温炼矿的老办法给改进一下呢？”
施禹水听到这里止住了她：“娘子，接下去的我大约知道了。何伟改进的这个方法，可能不用炉子了。之前开矿要的人多，一来要挖银矿，二来烧炉子用的煤块也要人来挖。既然是不用炉子了，就是煤矿这一块上就省下了很多人。所以梅家需要骗走的人从十多年前开始突然减少了……”
他看着纸上划出来的几点分析：“娘子，关于锦娘知道梅家地道的事，跟这些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淑娘愕然：“怎么会没有关系？梅家挖的地道不可能人人皆知，应该是只有梅家核心的几个人知道才对。可是锦娘不过是梅霆的一个妾，却能知道这条地道，郎君不觉得奇怪吗？只能这条地道，要么是梅霆带她走过，要么是梅霆告诉过她，不管是哪一条，不是都能明当时锦娘跟梅霆打得火热吗？”
施禹水一下子笑了：“娘子这么一我就明白了，之前的那几条娘子解的头头是道的，哪知道最后一条只是明锦娘跟梅霆的关系密切？不过是我没往这边想罢了。”
淑娘也笑着走到梳妆台前：“郎君，你写这些干什么？”
施禹水指着纸上的字道：“我觉得你刚才的几条真的很有想法，就想着写下来，等以后查清楚了再来一一的核对一下。”
淑娘做不高兴状：“万一我猜的是错的呢？”
施禹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那就惩罚你！”着凑到她耳边声了一句什么。
淑娘脸变红了：“那，万一我都猜对了呢？”
施禹水笑着起身，把淑娘抱在怀里，让她半仰着头看自己的眼：“那就奖励你好不好？”
淑娘把脸埋在丈夫怀里不肯出声。
施禹水的声音越发温柔起来：“娘子，不如早点洗澡休息吧？”从他胸前传来一声“嗯”的闷声。施禹水笑笑，放开淑娘，去外面喊人送热水进来，又笑着回到里间。
淑娘忽然想起厨房里的姜娘子家里的事来：“郎君，有件事我忘了跟郎君了。前两，姜嫂子她公公可能要跟钱厨娘结亲。”
施禹水诧异道：“吕老丈？钱厨娘？这两个人如何凑到一处的？”
淑娘便把自己叫王二打听出来的情况都了一遍。施禹水听到“长短脚的人”，就想起了在南山圣寿寺见过的梅家人，他沉『吟』了一阵问道：“这么钱厨娘丢了咱们家厨房的活儿之后，梅家就不再给她工钱了？还正巧吕家新开的铺子就是钱厨娘跟她男人生前一起开铺子的那处铺面？这么巧的事儿这世上不是没有，不过发生在咱们家就不是巧合了。”
淑娘点点头：“对，王二当时也钱厨娘比姜嫂子的男人大了快十岁，吕壮再怎么也不可能会丢下姜嫂子去娶她的。我一想就觉得不对劲了，叫王二去打听了半，结果还是梅家在里面捣鬼。钱厨娘可能是觉得自己丢了县衙的差事被姜嫂子抢了，自家原先的铺面也被姜嫂子家抢了，所以故意做这些事给吕家添堵。这世上也不是没有钱厨娘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不管对她有没有得益，只要姜嫂子不痛快了她就高兴。不过姜嫂子那边，我劝她跟公公不要续弦，改成纳妾了。”
施禹水点点头：“其实这次的事件查清楚之后，梅家是一定会没聊。不过梅家那么多人可能有人完全不知情，还有一些年纪很的，这些人官家可能会法外开恩放过。但是不管怎样，梅家在浛洸县里的影响力大大减少，我想做什么就方便得多了。梅家都倒了，钱厨娘无论做什么也翻不起来什么浪了。”
淑娘笑着道：“我本来还想着要跟郎君，后门守门的也要换一个跟梅家没什么干系的人来，既然郎君这么，那就算了吧。老张头年纪不了，丢了县衙的差事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施禹水看她一眼：“娘子还是心软。”
外间传来倒水的声音，施禹水起身出来一看，正是夏桑跟姜娘子，便问道：“姜嫂子，你公公跟钱厨娘的事定下了吗？”
姜娘子忙放下手中的木盆：“回大饶话，民『妇』的公公先前打算续弦的，后来又改成纳妾，正打算请媒婆上门提的。”
施禹水点点头：“若是钱厨娘不愿意就算了。不过，姜嫂子也可托人转告钱厨娘一声，不管梅家跟她了什么，县学食堂不缺做饭的，本县想换掉她简单得很。她若是再私下里捣这些鬼，本县可不会顾忌她没有男人依靠，到时候定会把她递解回乡。”
姜娘子一惊：“是，大人，民『妇』一定跟钱厨娘。”大人专门梅家，是不是钱厨娘给自己家添堵也是梅家在背后捣的鬼？
施禹水顿了顿又道：“姜嫂子，本县还有一事告知，吕壮现在开铺子的店面，衙门里房契是在梅家名下的。”
姜娘子愣住了：“大人，这，怎么会是梅家的？民『妇』男人跟那个主家定契的时候，主家明明是姓田的……”
施禹水略有不耐烦地道：“不管是谁跟吕壮画的押，衙门里留的底档上写明了，梅家才是主家。”
姜娘子挣扎了一阵：“大人，民『妇』家去就跟公公他们，把这处铺子退了另换一处来。”
施禹水摆摆手：“不必，本县只是告诉你一声，你家去叫吕壮以后心点，莫要被梅家弄个什么强占民房之类的罪名就行了。”
姜娘子拜谢了之后跟夏桑一起离开。
淑娘从里间出来：“郎君是不是怕姜嫂子她们家被梅家耍手段笼络了去？”
施禹水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淑娘一边帮丈夫搓背一边：“我看姜嫂子他们一家不管怎么都不会偏向梅家的。”
施禹水拽着她的手：“不管她们家了，反正梅家蹦达不了多久了。你也来，一起洗……”
……
第二早上，施禹水来到衙门不久，梅家几个厮送来了一具尸体，为首的一个却是女子，正是曾经见过的春兰：“县令大人，大夫人，她把梅家上下查了一遍，只有这个秋兰被查到在大官人死的那傍晚时候没人见过她在做什么。大夫人怀疑就是她放走了锦娘跟香兰，正要叫奴家带人把她送到衙门里来的时候，秋兰突然喊了一句‘大官人
作者有话要： 占了奴家的身子，奴家恨不得亲手杀死他！’就一头碰死了。大夫人吩咐把秋兰的尸体送到县衙给大人交差。”
施禹水肚子里一阵冷笑，面上却一丝不漏：“来人哪，唤仵作来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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